第37章 兄妹
“彩綢有毒?”聽到東方聿的禀報, 衛謙與阮檬異口同聲,同時皺了皺眉。
相比較而言,阮檬的語氣比衛謙顯得更急切些。他們之前的确對彩綢有所懷疑,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可誰也沒往有毒這件事上想, 不然也不會親自去挑選小半天了。
如今想來,阮檬實在有些後怕。他和衛謙對彩綢都是很好奇的, 說買來給軟軟做衣裳, 那是随便一說,宮裏的孩子反而不敢用太新奇的沒經過很多人用過的物件, 因為冒不起這個險。
可彩綢本身的質量問題, 他們是真的沒有懷疑過,還想着那些東西研究過了就能分發下去,也算是出門路上買的特産了, 好歹是個紀念。
但是東方聿這話一說, 阮檬頓時有點慌了,他們今天挑選布匹都是親自動手的, 他也就算了,不過随意摸了幾下,估計沒什麽大問題,可衛謙現在是特殊時期, 真的沒有關系麽。
比起阮檬, 衛謙擔心的方向又有所不同了, 田五說彩綢可能有毒, 他是如何發現的?自己發現的,還是他哥田三發現的?張家人知道麽?田三的死因是否于此有關……
“不是所有彩綢都有毒,而是養蠶時下藥的比重必須掌握精确,但凡哪個步驟出了岔子,又有可能産生不好的後果……”東方聿反複審問了田五多遍,他才吐出了這些實情。
阮檬不關心如何養蠶,他更在意所謂的毒性殘留是怎麽回事,對人體究竟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于是不等衛謙開口,他便問道:“有毒的彩綢會造成什麽後果?”
“據田五所說,遺留的毒性不算烈性,也不會致命,只是長期接觸的話,人的皮膚可能會幹燥脫屑澀癢泛紅,嚴重的還會出紅疹甚至開裂,若是小孩子穿了,反應可能會更明顯。”
阮檬聞言略略放心了些,他們接觸彩綢的時間不長,主要是上手摸了摸,問題應該不大,不過待會兒還是得把嚴蒲傳過來,讓他給衛謙好好瞧瞧。
衛謙緊蹙的眉頭并未因此有所放松,他凝眉想了想,又問道:“最早發現這件事的人是誰?是田三麽?張家人什麽時候知道的?”
“回殿下的話,的确是田三最先發現的。那時彩蠶養殖已經頗具規模了,張家投了不少銀子下去,正是等着回收成本開始盈利的時候,誰知田三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衛謙仍是皺着眉,沉聲道:“此題無解麽?”他聽得很清楚,東方聿說過兩次了,藥物控制不準會導致彩綢帶毒,難道就沒辦法控制好這個下藥的過程,那樣豈不是解決了後顧之憂。
“也不能說無解,就是成本太高了,張家不願意而已。”在東方聿的威逼利誘下,田五基本是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都說商人重利,若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張家不願增加成本,阮檬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彩綢有毒這就不是小問題了,若是穿了彩綢做的衣裳的人都出了問題,他們難道不會砸了牌子?
許是看出了阮檬的疑惑,不等他開口東方聿就回道:“不是所有彩綢都有問題,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每天穿着彩綢,所以出問題的幾率并不高,可要是增加工序,成本卻會翻上幾番。”
話至于此,衛謙和阮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阮檬甚至想到,彩綢後來消失地那麽徹底,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田三可是被張家人害死的?那兩個張家的下人怎麽說的?”在衛謙看來,張家人要害田三,也不是沒有理由。
東方聿拱手回道:“田五堅持認為田三是張家害死的,原因是他發現彩蠶有毒,不敢再做下去了,可張家不願意,他們投了那麽多銀子進去,前功盡棄是要傷筋動骨的。”
“田五呢,他以前知道這件事嗎?”阮檬心裏還有個疑問,打算向東方聿求證。
“彩蠶可能帶毒的事田五是知道的,可田三的死因他起初不知道。”比起兄長,田五做事更沒下限,兩邊的合作也算愉快,“但是田五後來知道了田三的死因,他就有點慫了。”
原來是狗咬狗,阮檬頓時無語了,他對張家與田家的糾葛毫無興趣,但是那些已經售賣出去的可能帶毒的彩綢該如何處理,卻是個不小的問題,他轉而問衛謙:“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還能如何?自然是依律移交當地官府。”衛謙苦笑道,覺得這一路實在有些心累。
阮檬自然不想衛謙管這些煩心事,可又對此有些不放心:“此事可大可小,他們真能處理好?”桑陽不過是個縣,可這件事的影響遠不止于此,他怕他們處理不妥。
衛謙想了想,蹙眉道:“那就讓孫意留下來,盯着他們點。”沒有賣出去的彩綢好說,直接銷毀就是了,關鍵是賣出去那些,處理起來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恐慌,衛謙不敢不重視。
“又是孫意?”阮檬有點同情孫意,打從他們出門,感覺上最忙的人就是他了。
衛謙挑眉笑笑:“只能是他了,過兩天我打算告訴阿蜜真相。這事兒不是馬上就能接受的,顧陌好歹和阿蜜更熟些,也能開導她幾句。”
阮檬想想也是,若是讓孫意開導阿蜜,口才固然是不用讓人擔心,可阿蜜的耳朵大概就要遭殃了。
沉默片刻,衛謙又道:“既然事情并不複雜,我們再在桑陽縣停留也沒多大意思。待會兒讓孫意帶人下了船,我們提前出發。”
阮檬對此毫無異議,只是見衛謙情緒不高,忍不住多問了句:“你還在擔心?”
衛謙搖頭道:“擔心不至于,我相信孫意處理得來。只是人心逐利,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這樣的事未必不會發生。”
張家為何明知彩綢有毒還不肯追加成本控制質量,原因再是簡單不過,他們就是僥幸。什麽也不管,按照原有程序走,并不是所有彩綢都有毒,也不是每個人都天天穿,出問題的幾率不算大。
可要是嚴格控制,前期程序得增加好幾道,成本立馬就翻上去了,可彩綢的價格沒法這樣翻倍。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他們自然願意铤而走險了,只要事情不鬧出來,他們可以大賺特賺。
“先不說這個了,派人告訴阿蜜,那些彩綢不用管了。”田五什麽都招了,也不用阿蜜和紅楊再研究了。
“以後還會有彩綢嗎?”阮檬很好奇,處理過這件事之後,衛謙是否還會讓彩綢存在于世。
衛謙無所謂地笑笑:“大約得有個比田三更厲害的人出現才行,安全性得不到保障,其他都是空話。可要是成本高得過分,豈不是就是第二個雲錦了。”
阮檬沒有再說什麽,他把嚴蒲傳了過來,讓他仔仔細細給衛謙檢查了遍。
衛謙說是過兩日再告訴阿蜜真相,可離開桑陽縣的第二天,他就把她叫了過來。
驟然得到衛謙傳喚,阿蜜頗有些緊張,可聽完衛謙說的話,她整個人就傻掉了,也沒空緊張了。
衛謙說他是當朝太子,阿蜜雖然意外可也覺得還好,畢竟她早就看出來了,衛謙的來歷非同一般,就算比想象中更高一點,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衛謙說她是湘王的女兒,還說自己是他的堂妹,阿蜜就有點被吓着了,好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衛謙好整以暇地看着阿蜜臉上閃過各種表情,并沒有出言催促她,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來說,這樣的消息還是有些刺激的,得讓她好好消化才行。
半晌,阿蜜終于猶豫道:“我、我真是你堂妹?”她原來也有哥哥,除了欺負她什麽也不會,現在多了個對她不錯的太子哥哥,與其說是驚喜難當,不如說是難以置信。
“是的。”衛謙遲疑了下,順便告訴阿蜜一個壞消息,“父皇連你上玉牒的名字都給想好了,叫做衛谧。只是這樣的話,衛謠就是你的族兄了,你們絕不可能在談婚論嫁。”
“啊?”阿蜜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再度愣住了,“他不是說早就出了五服了?”
見阿蜜頗受打擊的樣子,衛謙忙又道:“何止五服,到我們這一輩都有十五代了。可是同姓不婚,平王又是世襲罔替的郡王,你們……”他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這話不太像是安慰。
阿蜜埋着頭不說話,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見此情形,衛謙也不忍心逼她,只得讓阿蜜先回去。他甚至還在心裏琢磨,要是阿蜜實在接受不了這個結果,是不是有什麽變通之策。
阿蜜低聲應是,轉身就要走,可她剛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用氣聲道:“要我幫你做兩套衣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