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争執

元瑤的順心日子,只持續了一個晚上。

翌日清早,雲珠正要打水伺候元瑤起床洗漱,遠遠瞧見淑妃的步辇,立時進屋向元瑤禀報。

元瑤剛醒,人還有點兒懵,問了句:“淑妃?”

雲珠不由分說将她拉下床,扯過搭在衣桁上的衣裳,讓她快些穿上,不然淑妃就要進來了。

果然,淑妃宋以柔動作極快,元瑤剛披好外衫,她就帶着女官進屋了。

那女官用紅木托盤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散發着濃郁苦味。

元瑤的位分遠低于宋以柔,依照規矩,是要給她下跪見禮的。還沒等她行禮,宋以柔便發話:“本宮聽說元姐姐昨日不慎落水,着了風寒,特地請禦醫開了方子煎藥,給元姐姐送來,望元姐姐早日康複。”

淑妃宋氏,現年十七歲,比元瑤要小兩歲,容貌清冷出塵,可惜皮囊下暗藏一顆歹毒美人心。

按照書中劇情,這裏元瑤被迫喝下那碗加了數倍黃連的藥,苦得險些連膽汁都吐出來。

元瑤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吃藥,行了個禮,婉言謝拒:“有勞淑妃娘娘關心,妾的身子已經康複了,無需服藥。”

若宋以柔是這麽好糊弄的,那她也就不會死死抓住渣男的心,成為寵冠後宮的淑妃了。

“元姐姐是害怕本宮在湯藥裏動手腳嗎?”宋以柔嬌笑着道,“元姐姐若是不放心,本宮可以先幫姐姐試藥。”

依照元瑤素日的軟弱性子,宋以柔篤定她不敢拂逆自己。

下一瞬,元瑤卻道:“那請淑妃娘娘先喝吧。”

說完,她不忘在心裏吐槽一句,小姑娘不要太狂,萬一人家不順着你的臺階下呢?

宋以柔臉色微變,旋即恢複正常,含笑打量她一眼,說道:“本宮瞧着,元姐姐病得有些重。錦書,你去搭把手,喂元姐姐服藥。”

元瑤沒想到她竟要強行逼迫自己喝下動了手腳的湯藥。

書中元小娘子是不敢反抗這位淑妃的,元瑤也不想真的和她起争執,本意不過是拿話噎一下宋以柔。

畢竟只是加了許多黃連進去,并不致命,元瑤端起藥碗,忽然,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淑妃娘娘,我阿姐說了,她的身子已經康複,無需服藥。”

元歡怯怯地從雲珠身後走出,仰起臉望着宋以柔,說:“淑妃娘娘的好意,我阿姐已經心領了,湯藥飲多了傷身,請淑妃娘娘再做思量。”

此話一出,元瑤沒想到小姑娘這麽護着自己,下意識把她拉到身邊,忙打圓場:“淑妃娘娘,妾的妹妹年紀小,尚不懂事……”

宋以柔高聲打斷她:“本宮沒記錯的話,元家二姑娘今年九歲了,再怎麽說,也不能像個沒教養的瘋丫頭一樣。”

元瑤忽然很後悔和宋以柔擡了這一回杠,可眼下沒辦法再挽回什麽。

“錦書,把元二姑娘帶去院子裏,好好管教。”宋以柔冷冷道,“至于元昭容,服了藥,就安分待在屋子裏休息,免得出來吹風受寒。”

那名喚錦書的女官上前拉人,元瑤當然不會讓她帶走堂妹。

元氏終究是名義上的主子,錦書不敢當真作踐,便拿她這個堂妹來撒氣,掴了元歡一下,斥道:“放肆,竟敢在淑妃娘娘面前口出狂言。”

元歡捂着臉,明亮澄澈的眸子裏含了一汪淚,不敢輕易掉下,生怕再給堂姐惹麻煩。

大人吵架歸吵架,動手打小孩子算什麽事兒?元瑤擡手,毫不客氣地還了兩記耳光回去。

她使足氣力,打得錦書臉頰高高紅腫起,就連一向頤指氣使慣了的宋以柔也不由吓怔。

屋子裏,侍女們跪了一地,元瑤索性與她掙個魚死網破,回道:“錦書姑姑再得主子寵愛,終究也只是個奴婢,怎敢越俎代庖,替妾管教幼妹?”

大概是被老實人發火的場景驚到,難得宋以柔沒有繼續刁難她,而是讓侍女扶起錦書,一言不發離開了蘅蕪苑。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元瑤讓雲珠取來巾帕浸過涼水,給元念冷敷。

元歡伏在她的膝上,鼻頭紅通通的,泫然欲泣:“阿姐,我又捅婁子了,淑妃娘娘她那樣兇,一定會去陛下面前惡狠狠告狀。”

自從和堂姐離開兖州元家後,元歡就沒過什麽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膽,養成了如今的膽怯性子。

元瑤是家中的老大,底下還有好幾個堂弟堂妹,最小的堂妹剛好與元歡一般年紀。

看着小姑娘一副受了委屈不敢掉淚的模樣,元瑤心生憐惜,溫柔地安撫她:“是淑妃她欺人太甚,與阿歡沒有任何幹系。”

雲珠遞來浸過涼水的冷帕子,提議說:“姑娘,讓二姑娘敷着,興許會好受點兒。”

好在錦書那一下掌掴收着力道,晌午,元歡的臉就消了腫,用過午膳沒一會兒,便有侍女來蘅蕪苑傳話,說是陛下傳召,請元昭容過去一趟。

無需細想,定是宋以柔在趙琛面前告了禦狀,鬧着要趙琛治她的罪。

作為古早虐文的标準男主,渣皇帝趙琛與元小娘子的初遇還挺小言的。

嘉平十三年,奉命前來兖州歷練的五皇子救下被山匪劫走的芊芊少女,将她送歸叔父家。

後來,上元燈會再相見,護城河邊,趙琛送了一盞兔子花燈給元小娘子。

元小娘子知曉趙琛出身皇室,便主動告訴他,去歲父親戰死在涼州後,仆婦護送她來兖州投奔叔父,她的家世背景遠不及京中貴女,日後沒辦法給他帶來幫助。

趙琛溫柔地為她揩去淚,并說,自己并不在意這些。

嘉平十四年,動身回京前夕,趙琛與元小娘子約定,将來定會迎娶她做皇子妃。

又過兩年,元瑤的叔父突然病逝,元家落敗。元瑤帶着小堂妹元歡和侍女雲珠,一路南下洛京尋訪趙琛。

彼時趙琛早忘了元瑤,沒想到她居然主動找到自己,重提當年之事,便以她要為叔父守孝為借口,硬生生拖了三年,才納元瑤為側妃。

嫁給趙琛不滿兩月,三皇子與太子奪位,洛京大亂,突厥趁機南下攻打帝都,逃難途中,趙琛嫌她累贅,直接把元瑤姐妹丢在洛京城裏。

要不是女主命大,遇上前來平亂的河西節度使謝晗,恐怕早就被突厥騎兵擄去塞外了。

元瑤不安起來,趙琛待她本就無情,要是得知心尖寵在蘅蕪苑受了氣,還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轉念又想,謝晗開口索要美人兒,趙琛既已允下,大約也不會真的責罰自己,至多拿此事逼迫自己就範,同意與謝晗暗通款曲。

經歷了今早這出鬧劇,她無比希望盡快離開淮州行宮,帶小堂妹和婢女走得遠遠地,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到趙琛和宋以柔這對惡毒CP。

失神剎那,步辇停下來了,小黃門低聲提醒:“元昭容,請下辇,陛下在殿中候着您。”

小黃門将她引進去後,退至殿外等候,元瑤跪下給他行禮,趙琛揉按眉心,語氣裏明顯帶着不悅:“你和柔兒鬧了一場?”

元瑤心說,您不都已經知道了,還來裝模作樣問什麽原委。

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元瑤叩首,輕聲道:“回禀陛下,妾一時失态,沖撞了淑妃娘娘,請陛下降罪。”

“柔兒性子直,你多讓着她些。”趙琛道,“昨日朕與你說的事,考慮好了嗎?”

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他主動提起這事,元瑤拼命回憶原書中的對話,假裝神色凄楚,低聲道:“妾與謝使君,不過是萍水相逢,實在不知謝使君看上了妾哪一點。妾既已嫁作君婦,豈有侍奉他人的道理,若謝使君非妾不可,妾寧願自盡,以保全名節。”

話雖這麽說,元瑤心裏多少有點兒慌,這狗哔男主千萬得按照劇情來,要是當真一道白绫賜死她,那可就虧大發了。

好在趙琛将她扶起來,緩和了容色,道:“瑤瑤,朕也舍不得把你送給謝晗,可他指名道姓非你不可,朕實在沒轍,只好先委屈你一陣。”

此言不假,趙琛的出身并不高,他的生母是先帝宮中的侍女。要不是三皇子和太子腦子糊塗,公然結黨傾軋,使得突厥趁亂南下,徹底惹怒奂帝,趙琛壓根沒機會撿漏登上皇位。

當初奂帝帶着宮眷倉皇南逃至淮州行宮,将兵馬指揮權交給前來救駕的河西節度使謝晗,還沒來得及收回兵權,就先駕崩了,留下一個平庸的皇子繼承江山。

“瑤瑤,朕答應你,待時機到了,朕必定接你回來。”趙琛為她揩去腮邊的一顆淚珠,動作勉強還算溫柔,“等到那時,朕封你做貴妃。”

元瑤忍住心底的不适,含淚望着他,緊抿朱唇不說話。

趙琛最不喜原文女主這幅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按捺住不耐煩,低聲道:“瑤瑤,你便當是為了朕,暫且忍耐一段時日。”

戲演到這裏差不多也該收場了,元瑤順着臺階下,跪在他面前,拜了三拜,凄然道:“妾此去,無顏再回陛下身邊侍奉,唯有一個心願,求陛下成全。”

“妾在世間只有堂妹一個親人了,阿歡年紀尚幼,請求陛下準許妾将她帶去別院。”

趙琛斬釘截鐵拒絕:“不成。”

很快,他又補充道:“阿歡這孩子生得玉雪可愛,甚得太後喜歡,太後想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瑤瑤你放心,朕與太後必定不會虧待了阿歡。”

元瑤心知,趙琛打定主意要拿元歡來牽制自己,即便再争下去,也是同樣的結果,只能等将來有了轉機,再把元歡接回來。

她拭去眼底的淚痕,向趙琛行禮告退,無意間觑見趙琛重又恢複冷漠,眸光中竟無絲毫的憐憫。

罷了,她讨厭狗哔男主,趙琛也不喜歡書中的元小娘子,現在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就是元歡。

行至殿外,元瑤下意識擡手遮去日頭,心想,即将要見的謝晗,究竟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因作者偏心男主趙琛,男配前期出場的次數又不多,謝晗的身世有點兒模糊。元瑤依稀記得,謝晗乃是馬奴出身,十四歲從戎,九年後成為河西節度使。

嘉平十九年,三皇子黨與□□奪權,突厥來犯,謝晗千裏勤王,力挽狂瀾。奂帝駕崩後,他扶持五皇子趙琛踐祚,自此權傾朝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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