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一下,确定沒什麽反應了,這才讓一零八找個影衛進來,兩人将墨敬骁擡到了裏屋的軟榻上。
墨敬骁必須得休息一下了,她好歹還睡了一覺,他卻一直在忙碌奔波,沒有絲毫停歇。
她剛剛看着他,那雙幽邃的眸子裏都起了血絲。
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麽不要命的消耗精力,谷中有慕容先生,相信一時半會兒鬧不出什麽事情來,他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三小姐,我們退下了。”
一零八他們安頓好墨敬骁走的時候,寧玉槿順手将那小香爐遞給他說:“扔掉吧。”
一零八握住那香爐,問寧玉槿道:“這算是毀屍滅跡麽?”
130 雪上加霜
130 雪上加霜
事情總是一件接着一件來,沒有絲毫停頓時間。
寧玉槿好不容易解決了墨敬骁的吃飯睡覺問題,去萬安堂拿藥的影衛也回來了,并且告訴她一個不怎麽好的消息。
萬安堂沒藥了。
中毒的村民太多了,所需的藥材也太多了。萬安堂按季度進藥,所有的儲備藥都在昨天全部集中在了一起,全部給運送去了山谷。
現在萬安堂裏的藥材,只能供應盛京百姓日常所需,再像昨天那樣抽出那麽多藥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大抵就叫雪上加霜吧。
寧玉槿眉頭緊擰,面色冷峻,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那影衛道:“三小姐,要不讓爺下命令,從其他地方調集藥材過來吧。”
“他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別去吵他。”寧玉槿擺了擺手,突地擡頭道,“這樣,你幫我送封信出去。”
說着,她連忙鋪紙研墨,提筆幾下,一揮而就。
将信紙折好,讓他送去百膳齋。同時招手,讓一零八進來。
“三小姐,你不會又要毀屍滅跡吧?”一零八見寧玉槿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來,頓時忍不住問道。
寧玉槿沖他翻了個白眼:“小八,你以後少跟香巧一起混。首先,她是有主的人。其次,容易被拉低智商。”
說着,将手中簪子塞進他的手裏。
“你去盛京東市的福祿胡同,那裏有座寧府,是寧二爺的住所。他們應該還沒走,你把簪子交給寧元洲,讓他到百膳齋來找我。”
寧玉槿的話鋒轉換得太快,讓一零八連揪前面那句話的尾巴都揪不住。
當即正事要緊,他接過簪子,立馬出門。
寧玉槿轉身進屋,又看了一下墨敬骁,确定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這才拿過披風鬥篷,出了門。
也不要人多,一個影衛一輛馬車,悄悄地就駛出了定王府。
寧玉槿到百膳齋的時候,陸一行已經在等她了,同時在她包廂裏,還坐着一個女子。
柳葉彎眉,紅唇如櫻。婀娜身材。妩媚眼神,勾人攝魂。
她一身紅色羅裙,側坐在凳子上,半邊身子靠在圓桌上,正在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朝陸一行抛白眼,哦不,是媚眼。
沒錯,這個就是萬安堂的掌櫃的,鄭二娘。
說實話,寧玉槿無數次地覺得,她更像是勾欄院裏的媽媽。
想她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因為是男裝,看起來極嫩,這女人居然将她直接抱住,整個人全部貼緊。
雖然她也是個女的,但是遇上這麽狂放不羁的舉動,她很不争氣地,臉紅了。
“喲,這小祖宗,可算是來了。”
鄭二娘一見寧玉槿進來,當下就起身,扭着腰肢準備貼過去。
寧玉槿卻早已經練了一身泥鳅功,一下子鑽到陸一行的身後去,成功地将鄭二娘給隔絕。
再厲害的人也有克星,就好像陸一行和鄭二娘一樣。
平日裏見人三分和善笑的陸一行,見到鄭二娘就是全程冷臉,恁憑她各種折騰,他自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鄭二娘各種手段,就是慕容老狐貍那種人,她也能和他周旋一番。偏偏遇上陸一行,軟硬兼施,他卻怎麽也不吃她這一套。
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一向微妙,不到萬不得已,寧玉槿是不會将他們倆叫在一起來的。
“沒勁。”鄭二娘扭着腰肢,回到桌邊坐好。
陸一行也不和鄭二娘多說什麽,回過頭去,問寧玉槿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派過來給他送信的人可不簡單,至少以他看人的經驗來說,全寧伯府裏肯定不可能有那樣的高手。
而最近寧玉槿并未出府,可卻盡讓他調查一些奇怪的事,全寧伯府的情況也陡然巨變,讓人不得不想太多。
“事情是這樣的……”寧玉槿走出來在桌子邊上坐下,将村民中毒的事情給他倆說了一遍。
說完,卻見鄭二娘和陸一行兩人灼灼地看着她,目光說不出的怪異。
她後背有些發涼,有些不自在地問:“你們看我幹什麽?”
鄭二娘紅唇一抿,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我還道慕容老狐貍怎麽養活雪蟾的了,看樣子,少不了東家幫忙呀。”
誰都是一點就通透的聰明人,尤其是她以雪蟾換禦筆親題的牌匾的時候,慕容玄還曾說過,這件事就算讓定王殿下幫忙也是可能的。
她當時還不明當中緣由,心說不過是幾只雪蟾的事,怎麽還能勞定王殿下大駕。
現在想來,只怕當時寧玉槿已經和定王府暗中有聯系了,否則慕容玄當時又為何信誓旦旦地說雪蟾他定能養活呢?
看來他們家的東家,還真是不簡單啊。
陸一行眉頭一皺,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微微蜷握,問:“你什麽時候和定王府扯上關系了?”
這個事情,說起來就太長了。
寧玉槿奇怪地看着兩人:“我說,你們沒聽懂我話的重點嗎?現在的情況是,還有那麽多的村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們就別關心我的私人問題了行麽?”
鄭二娘連忙正了身子,認真地說:“那我只問一句。”
寧玉槿看向她。
“東家,你是不是傳說中定王殿下看上的那位?”
“……”寧玉槿差點摔倒,多虧陸一行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鄭二娘還想問,卻被陸一行一個冷眼定在了原地,悻悻地一撇嘴,沒再開口。
寧玉槿呼吸了一口氣,這才道:“現在的重點是,如何能幫那些村民找到藥好伐!”
“萬安堂的藥都是按季度由專門的進貨渠道采購進來的,這一點東家是知道的。如今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弄進來那麽大批量的藥材,能做的也只能是從其他藥堂裏面收購一些了。”鄭二娘思忖了片刻,如是說。
寧玉槿擺手道:“且不說價格問題,要從盛京各藥堂收購藥材,鐵定會引起大家的恐慌,指不定那些藥堂還以為萬安堂要怎麽算計他們呢。”
“那怎麽辦?從外地收?趕得及麽?”鄭二娘忍不住問。
陸一行道:“盛京有運河,如果走水路的話,從祈安、泉州上來,所需時間不過一兩日。不過……”
他擡起頭來看了寧玉槿一眼。
“走水路雖然快,但是如果沒有門路的話,很有可能貨物行到一路就被人扣住了,根本到達不了盛京。”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寧元洲在三寶的引導下走了進來。
寧玉槿看着來人,眯眼笑了下:“門路來了。”
131 的确,挺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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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寧玉槿不簡單,卻不想他們每個人,見識到的才只有她的一面。
就好像寧元洲,如果不是這次她把他叫到這裏來,他從不會想到,萬安堂和百膳齋會是她的産業一樣。
想當初他還打過萬安堂的主意,不過陸一行和鄭二娘的門路和手段太厲害,他還沒出手,就已經放棄嘗試了。
全程他都一直在看着寧玉槿,想要看看這個當初為了一個石榴摔個大跟頭的堂妹,如何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改變得脫胎換骨。
可是無論怎麽看,他都想象不出來。
就好像此刻,他從沒有想到過,那個笑眯眯一臉無害的小丫頭,這會兒嚴肅起來的時候,會是這般氣勢迫人。
若說吃驚的,有何止是他?
陸一行這會兒心裏,也是久久不能平複。
當他說出走水路差人脈的時候,寧元洲就到了。這說明寧玉槿早在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并且充分地聯系上了她手中的資源。
你說她只是個在閨閣裏長大的小姐,誰信?
這樣嚴謹的智謀,這樣強大的手腕,讓他們這些常年在商場打滾的,也不得不嘆服。
然,屋中幾人即便心中各有心思,各種不平靜,卻還是很快地商量出了藥材的采購計劃,由寧玉槿列出清單來,交給他們去辦。
對于藥材的采購地點,寧玉槿也說出了一些,并且提供的都是些道地藥材的産地,聽得幾人均訝異不已。
鄭二娘更誇張地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寧玉槿:“東家,你真如你所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
為什麽這種只有采購藥材行家才知道的問題,她居然也會那麽清楚?
寧玉槿無奈一嘆氣:“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地理志這種東西嗎?”
她既然是個大夫,用藥的好壞關系病人的生命,用藥材方面,自然是道地藥材藥性最好。
就像她敢說她的藥比太醫院的好,可不是一般吹出來的。
既然是道地藥材,那麽藥材的産地就極為重要了。她特意地查看過大邺、甚至包括其他地方的地理志,大概了解了一下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将基本的區域和現代的某些地方對應起來,便能大概預估到那地方産些什麽藥材了。
“地理志可不寫這些東西。”陸一行和寧元洲同時看她。
寧玉槿可沒辦法給他們解釋她如何從書中看出來的,那些現代知識說起來不是一般的麻煩。她幹脆呵呵一笑說:“我神呗。”
沒想到三人竟同時點了點頭:“的确挺神的。”
寧玉槿頓時汗顏:“可別是神經病就好了。”
采購方案商定完成以後,由鄭二娘負責采買,寧元洲負責運輸,陸一行負責盛京這邊的接洽,寧玉槿則負責回定王府繼續研究解藥。
“行事盡量低調,別給人發現什麽端倪,一切行動均要保密。”
寧玉槿做完最後總結,便在幾人的目送下上了馬車,往定王府趕了回去。
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幾乎連個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寧玉槿疲憊地靠在馬車壁上眯了眯眼睛,想休息一會兒,卻也在半途之中驚醒過來:“什麽時辰了?”
馬車外傳來回答:“酉時。”
“都酉時了。”她重複了一遍,心想着墨敬骁也該醒了,她是避開晚一點回去好呢,還是避開晚一點回去好呢?
正想着呢,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連忙撩開車簾朝外一望,就見那寬肩長臂,将一身墨袍撐得恰到好處,背脊挺拔如松,坐姿如鼎然如鐘。
她頓時覺得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道:“我這是沒睡醒呢,還是做夢呢。”
墨敬骁他現在應該在府中躺着,怎麽可能跑到這裏來呢?
正想着,就聽那低沉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一會兒才到王府,你再睡會兒吧。”
字字清晰入耳,她沒聽錯,也沒看錯!
真的是墨敬骁!
“定王殿下,你……”
你怎麽可能在這兒?
他不可能在這兒啊!
在她離開定王府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且不管如何,先應付過去要緊。
寧玉槿頓時揚起一抹笑容想要笑着面對,可那表情卻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墨敬骁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眉梢一挑,臉上剛硬的線條化了開來,唇角一彎道:“你的小心思,瞞不過我。”
他在軍營裏面待了那麽多年,無論何時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這幾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他回到定王府的時候,寧玉槿表情有片刻的不對勁,他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而且因為她在讓村民安定的時候用過凝神散,所以他看到那香爐裏面冒出的白煙的時候,基本就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寧玉槿頓時有些風中淩亂。
她就說麽,和聰明人在一起,一點都不好玩。
“那你就是沒休息咯?”
寧玉槿往馬車裏面一靠,對自己的小手段有些挫敗。
說起來她就是耍小聰明在行,可偏偏一遇到墨敬骁,就好像什麽都幹不成似的。
明明,只是想讓他休息一下而已,怎麽都那麽難啊。
墨敬骁這時候卻鑽進馬車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睡了一會兒。我比較淺眠,醒了見你不在,就出來找你了。”
找她……
寧玉槿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咋想的,頓時間心直口快地就說了句:“你怕我跑了不成?”
說完,她頓時一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縫起來的表情。
墨敬骁頓時笑了,這回是真的笑了。
他就着手将那揉亂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理好,眼中的光,漾得她心裏突地就起了波瀾。
“怕你跑了,怕你遇見危險,怕你找不到路。”
總有一種,無時無刻将她護在身後才安心的感覺。
寧玉槿讷讷地張着嘴,眼睛直直地發愣,渾身僵硬得像根木頭。
她怎麽感覺,怎麽感覺墨敬骁說的這些話,那麽有歧義呢?
是她有想錯了?
還是這真的是個夢,她現在還在夢裏沒醒呢?
沉默了好半天之後,她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其實找得到路的。”
132 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132 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将寧玉槿送回了定王府,墨敬骁就緊接着去了山谷。
寧玉槿回到立章堂,也開始緊鑼密鼓地研究那“碧落黃泉”的毒性和解藥。
其實她在山谷裏的時候已經有了些思緒了,只不過需要實踐證明一下她的猜測,才敢對症用藥。
畢竟那麽多村民的性命握在她手裏,可容不得絲毫馬虎。
就這樣忙了兩三天,忙得那叫一個日夜颠倒黑白不分焦頭爛額四腳朝天。
寧玉槿終于敲定了她的第一張藥方,立馬讓人照單抓藥煎服,先喂了那十個村民再說。
慕容玄聽說她把解藥給配制出來了,當下火急火燎地就從山谷裏面趕回了定王府。
還沒進門,他就已經忍不住先開了口:“三小姐,解藥真的配出來了?!”
寧玉槿正在檢查那些村民的身體狀況,聽見動靜,側過頭來看着他說:“已經喂了兩服藥了,正在看有沒有效果。”
“結果如何?”慕容玄幾步走了過來,就近拉過一個村民的手腕,搭脈查看。
凝眉沉思片刻,下一秒,他面上綻露出一絲喜色來:“氣息穩順,脈象趨于平和,再調理一下,定無大礙!”
說着,他激動地看向寧玉槿:“太好了,三小姐,你真的做到了!”
寧玉槿只淡淡地笑了一下,說:“也別高興得太早,指不定還有什麽毒副作用。等這幾個村民醒了,才能确定這藥方能不能用。”
“那他們何時能醒?”慕容玄連忙詢問道。
病床上的這些村民們躺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都是這副樣子。現在除了脈象變了以外,好像沒有一點蘇醒的症狀。
如今時間如此緊迫,可容不得再浪費了呀。
“不出意外,傍晚就能醒。”寧玉槿的話簡直像給人吃了一顆定心丸,頓時撥開雲霧見青天。
慕容玄激動地看着寧玉槿,一時五味雜陳,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寧玉槿将身上地自制的白大褂脫了下來,提着小藥箱往外走:“出去說吧。”
慕容玄也趕緊跟了出去,追問道:“三小姐,他們中的到底是何毒?”
“一種毒蕈。”寧玉槿邊走邊解釋說,“俗名叫白毒傘,毒性十分猛烈,誤食一點點就可以直接致死。我以前只見過直接中毒死亡後的症狀,像這種制成毒煙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所以在中途她也猶豫了好半天,都只敢說自己有點頭緒,不敢說确定。
“以前見過?”慕容玄看向寧玉槿,眼神帶着詢問意味。
寧玉槿連忙說:“在書上見過。”
“那三小姐可真是博覽群書啊!”慕容玄笑笑點頭,不再追問。
寧玉槿在心裏捏了把冷汗,這只老狐貍。
回到藥房裏,寧玉槿将解藥的方子交給了慕容玄:“慕容先生可以看看,有什麽地方需要改進的。”
慕容玄将通篇藥方一掃,頓時笑着搖了搖頭:“子瞻可開不出這麽精妙的藥方來。”
不僅對症,關鍵是用的都是一些基本的藥材,就算大批量地需求,也比較容易弄來。
寧玉槿打了個哈欠,說:“既然沒什麽問題,那這裏就交給慕容先生了。如果那幾個村民沒什麽大礙的話,你就直接拿着方子先去救人吧。後續的藥物,也應該是這兩天能到了。”
為了不耽誤時間,她當時在沒确定是什麽毒的時候,就決定賭上一把了。讓鄭二娘、寧元洲他們去采購的藥材,都是這次所必須的。
而事實證明,老天還是待她不薄的。
慕容玄點了點頭,對她道:“那三小姐你快去休息一下吧,這裏有子瞻在就行。”
“嗯,那我就走了。”寧玉槿也實在是累得不行,哈欠連天的,也就沒給慕容玄客氣,當即轉身就要進屋睡覺。
走了兩步之後,她卻突然轉過身來,望着慕容玄,問:“那個,定王殿下,這幾天很忙麽?”
自從那天把她送回了定王府之後,這幾天就一直不見他的蹤影。
也不知道,他按時吃飯沒,抽空休息了沒。
慕容玄聽到這問題,頓時遲疑了一下。
不過一擡眼就對上那雙澄澈眸子,他想了想,還是說道:“爺現在忙得團團轉,有個極其危險的人物,很有可能跑到大邺來了。爺必須得顧全方方面面,不讓那人有可趁之機。”
“極其危險……”寧玉槿重複念叨了一遍,不由揚眉問,“有多危險?有你陰笑的時候危險嗎?”
慕容玄面上肌肉一抽:“子瞻何時陰險過?”
寧玉槿不答,只甩給他一個“你自己知道就行”的眼神。
慕容玄頓時一笑,然笑還沒露完,又陡然收了起來:“那人,能危及整個大邺安危。三小姐猜到是誰了嗎?”
寧玉槿點了下頭:“大概知道了吧。”
南定決勝天下,東英謀算千裏。
戲文裏面不都是那麽唱的麽?
能讓慕容老狐貍用“極其危險”來形容的人,天上地下,大概也只有他了。
東齊英王,齊雲謙。
不過慕容玄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齊雲謙,很有可能跑到大邺的國土上來了?
他還真是,膽子比天大。
“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事三小姐不用去管。”慕容玄不得不贊嘆寧玉槿的聰明,有時候卻又不太希望她太聰明。
像這種問題,她一個閨閣女子,實在沒必要太清楚明白。
寧玉槿明了地點了下頭,轉身進了屋去。
連着兩三天沒睡覺,這一沾床,她就直接從中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來的時候,肚子餓得咕咕叫,眼睛還有些浮腫,使勁地瞪也只露出一小條細縫,害得她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
不過一看到吃的,她的心情就頓時好了起來。
一零八給她送吃的過來的時候,說隔壁的那些村民們已經醒了,昨天傍晚慕容玄就已經火速地趕回山谷之中去了。
寧玉槿長舒了一口氣,心情一好,連帶着早餐也多吃了一些。
吃飽喝足之後,她當即讓人備車,去百膳齋。
今天采購的藥材應該就要到了,她過去看一眼,心裏也安心一點。
可她絕對沒想到的是,那裏,還有另一個人在等着她。
133 哈,好大野心
133 哈,好大野心
幾乎剛一進百膳齋門口,陸一行就迎了出來,臉色頗有些怪異:“你怎麽過來了?”
寧玉槿沒搞懂陸一行這是什麽态度。
她以前來的時候也沒有提前打招呼,都是想來就來的啊。
而且今天鄭二娘和寧元洲他們要回來了,她過來看一眼不應該嗎?
“怎麽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樓上有人在等你。”陸一行一邊将寧玉槿迎了進來,一邊說道,“他說你今天一定會過來,所以他在這裏等着你。”
這下,換寧玉槿驚詫不已了:“誰那麽神?”
話說她今天過來這邊也是臨時起意,你說她要是貪睡又跑回去睡美容覺了,不就沒這一趟了嗎?
那個誰,到底是怎麽肯定她今天一定會過來的?
寧玉槿額上青筋一抽,問:“那個誰是誰?”
陸一行答道:“就是上次在百膳齋門口賣字畫的那位祁公子。”
“祁越?!”
寧玉槿當即沒壓住聲音,驚呼出聲。
與此同時,二樓上一個包廂的門打開,從裏面傳來一聲清風朗月的聲音:“沒想到三小姐還記得在下,在下實在受寵若驚。”
驚你妹啊驚,這到底是誰驚了啊?!
寧玉槿額角一排冷汗,沖陸一行揮了揮手說:“你去忙你的吧,我去會會他。”
陸一行擡起頭看了上面一眼,對她道:“我讓三寶在門口守着,有什麽事你就摔東西弄出點動靜。”
“沒事。”寧玉槿見陸一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的笑了笑,“他就是一個書生,難不成還會吃人?”
陸一行聽到這話,卻陡然嚴肅起來:“就算不會吃人,你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成何體統!”
這才是他想說的重點吧。
寧玉槿毫不在意地一揮手:“這有什麽,相信有你陸大掌櫃在,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陸一行還想說些什麽,就見寧玉槿提擰着裙擺,已經“蹬蹬蹬”地上了二樓。
進屋,随手關門。
寧玉槿擡頭一看,就能看見坐在桌旁的祁越。
他正在泡藥茶,那優雅的手法,閑淡的神情,好像是在描繪一副絕美絕倫的山水奇景一般。
一身白色長袍,外面罩着一件青色長衫,襯得他整個人氣質清雅,卓絕出衆。
寧玉槿頓時一樂:“喲呵,當了蘇相的門生,整個人就頓時高頓大氣上檔次起來了啊。”
祁越笑而不答,只伸出手來,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寧玉槿走了過去,在他面前坐下。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開門見山,問得相當直接。
自從把這個男人劃為蘇月華的私有物之後,他在她面前就只有一個代號——“別人的男人”。
既然都是有主的人了,那麽就不容她多想和染指了。
既然她不能多想和染指,那還跟他客氣個毛線啊。
祁越放下茶壺,端了一杯藥茶給寧玉槿:“嘗嘗。”
“難道你特意跑過來等我,是來找我喝茶的?”寧玉槿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還砸吧了下嘴,卻着實沒嘗出什麽味兒來。
對她而言,這喝一口,讓她說出裏面有些什麽藥材她知道,要問她品出了什麽情操,她只能說,嗯,有點苦了。
祁越拿起托盤裏的帕子,擦了擦手,問她道:“怎麽樣?”
寧玉槿覺得自己不能太掃興,想了想,道:“嗯,此茶甘甜爽口,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回味無窮,實乃天上有地下無之絕世好茶是也!”
祁越一雙桃花眼頓時溢開笑來:“入口即化?”
“呃,說順口了。”寧玉槿眼神飄向一邊,尴尬地避開他的視線。
祁越慢條斯理地端起茶來,細細品了一口。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被他做出仙姿卓雅的感覺來,好像在進行一場莊重儀式似的。
寧玉槿看着自己豪邁的喝茶方式,頓了頓,随即自我安慰道:咱這叫不拘小節,他那叫娘娘腔!所以啊,還是咱這種最好。
“對了,秋闱将近,你準備得怎麽樣了?”寧玉槿和蘇月華通過幾封信,倒是知道一些他的近況。
而且去法華寺之前,蘇月華還帶着她特意繞了一圈去書市看情郎,瞅着他的樣子,貌似生活得很滋潤啊。
祁越緩緩放下茶杯,擡眼看她,揚唇一笑:“一甲。”
“哈,好大野心!”寧玉槿頓時表情誇張地看他。
古代的科舉考試很變态的好不好,先是童試考取童生,再而鄉試考取秀才,然後再考取舉人,最後才進京進行秋闱考試。
算一下,整個大邺那麽多人,這一層一層篩選下來,剩下的還有多少?
剩下的人當中,那絕對是個頂個的全是精英啊!
可就這樣還不行,筆試考完還有殿試,這才是決定最終命運的地方。
一般來說,按照大邺以往的慣例,三甲共錄取進士三百六十人,其中一甲三人,也就是狀元,榜眼,昙花。二甲一百七十四人。三甲一百八十三人。
祁越張口就是“一甲”,也就是說,他要在全國的考生之中,拿到前三名的成績!
“怎麽,不信?”祁越含笑看她,一雙桃花眼,真是勾人得緊,“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寧玉槿頓時搖了搖頭:“算了,和你打賭不好玩。”
祁越的才學也不差,能讓蘇相一見驚豔,破例收為門生,就知道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不過,這也不算是她不願意打賭的原因,只是不想和他有所拉扯罷了。
祁越在這時候,卻又讓了一步:“要不,賭我能否高中狀元?”
玩這麽大?
狀元只有一個啊,要跟多少人争得頭破血流,才能搶到這個名額啊!
而且殿試還要經過皇上禦前欽點,可不是光憑着才華就可以決定一切的。
寧玉槿有些沒搞懂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和我賭什麽?”
祁越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若我高中狀元,十裏紅妝,伯府求娶,可好?”
“啊?”
寧玉槿頓時間瞠目結舌,好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良久……
再良久……
她才道:“你難道還想娶寧玉凝?”
祁越臉上笑容,頓時裂開了一條縫。
134祁越,一來就發大招
134祁越,一來就發大招
祁越的話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就好像一場暴風雨,将寧玉槿淋成了落湯雞。
現在她滿腦子裏都是水,想好好思考一下都困難。
他臨走的時候說的什麽來着?
“我要娶的人,是你。”
他居然就那麽直接、那麽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了?!
寧玉槿轉過頭看向三寶,開口道:“來,掐我一下。”
三寶頓時間欲哭無淚了:“小祖宗,你都讓我掐你十多下了,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那個男人欺負你了?我找人給你報仇去!”
說着就要走,卻被寧玉槿陡然間拉住。
“掐了十多下我都沒感覺,看來真的是我産生幻覺了啊。”
她和祁越交集算起來寥寥無幾,那個家夥怎麽會突然間說出這麽驚世駭俗的話語來?
而且更重要的,蘇月華要是知道祁越說的這些,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子!
寧玉槿單手支着颔,在心裏一條一條地列舉祁越這麽做的原因。
第一個可能,腦袋被撞了,神志不清。
不過他看起來蠻健康的,剛剛都還說他生活滋潤呢,所以應該不是這個。
第二個可能,他喜歡上她了。
哈哈哈,這個說出來寧玉槿自己都想笑。
論美貌,她比不上寧玉凝;論家世地位,她比不上蘇月華;祁越到底會看上她什麽?
第三個可能,他之前在全寧伯府被趙姨娘設計羞辱,他一怒之下撕毀婚約,這次向她求親,純粹是為了報複!
對,一定是報複。
現在寧玉凝也算是身敗名裂,和永定伯府三公子餘振吉的關系不清不楚,到現在也沒個定論。
而作為寧玉凝的前任未婚夫,卻在這時候一鳴驚人,高中狀元,并且還準備十裏紅妝迎娶她妹妹,還有比這更打臉的事情麽?
想罷,寧玉槿總算是想通了事情始末。
祁越啊祁越,沒想到你丫陰悄悄的,報複心還挺重!
不過娶蘇月華不是更好嗎?
若不是蘇月華,蘇相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也不可能收他為門生。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迎娶蘇月華才是。
而且也可以讓他們看看,什麽叫有眼無珠,什麽叫慧眼識英雄啊。
那他為什麽要娶她呢?
這想着想着,本來想通的問題,突然又有些解釋不通了。
寧玉槿伸手抓着自己的頭發,只恨不得這會兒多長個腦袋出來才好。
三寶看見陸一行走進來,連忙地道:“陸大哥快勸勸小祖宗吧,她都快把自己的頭發給扯光了。”
陸一行看着寧玉槿一臉受刺激的模樣,頓時皺起眉頭,問:“他來找你做什麽?”
寧玉槿搖了搖頭:“不知道。大概是上輩子我是白素貞他是法海,老天派他來收我的。”
三寶神經頓時錯亂:“什麽白素貞什麽法海……”
陸一行卻沒糾結這些細節,又問道:“那他如何猜到你今天會過來的?”
寧玉槿茫然擡起頭來:“我好像,忘了問了。”
主要是他祁越不按常理出牌,一來就發了個大招,簡直讓她毫無還手之力啊!
陸一行頓時間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人把他抓起來。”
“可別!”寧玉槿沒想到陸一行也有像三寶一樣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