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39 我這人嘛,很公平的
大管家的幹事效率,那一向都是沒得說的。
香巧帶着一大堆婆子回來的時候,香月已經将屋中金銀細軟全部收好,兩人便立即指揮着那些婆子将屋中的東西分門別類地用箱子一樣樣歸置。
等翠蘭帶着一群丫鬟回來的時候,院裏也只剩下些收尾工作了。
寧玉槿讓她們留下來整理,讓香月跟箱過去,負責物品的安置。
那裏面的有些東西,要直接地送到二樓的閣樓上去;還有些東西,則會在半途之中突然轉了方向,往府外運去。
一切做得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且,不留痕跡。
屋中因為已經有婆子在整理了,所以翠蘭先帶着人過來給寧玉槿見禮。
一共十二人,四個小丫鬟和八個粗使婆子。
翠蘭一一介紹道:“小姐,這是春柳,這是夏竹,這是秋雲,這是冬梅。後面幾個都是府裏用慣了的粗使婆子,個個都是手腳麻利、勤快利索的。還有四個三等丫鬟,夫人說等您搬過去了,就讓牙婆子帶人來給您挑選。”
寧玉槿點了點頭:“春、夏、秋、冬,倒是好記。”
幾人連忙齊齊深蹲,給寧玉槿見了禮:“見過三小姐!”
“行了行了,都去忙去吧,等都收拾好了,我再一個個熟悉熟悉。”
“是。”
翠蘭立馬領着一群人給退下了。
寧玉槿倒是站在原地,盯着某一處,沉思了一會兒。
幾個丫頭都是大夫人房裏出來的,個個骨子裏都帶着股傲氣,好像要高人一等似的。讓她們來伺候她,指不定覺得多委屈呢。
倒是這翠蘭是個會看眼色的,在大夫人那裏就已經是一等主事的丫鬟了,卻沒想到還願意來跟着她。
而且瞅着她的樣子,好像心裏還有些小歡喜似的。
這個人,是不得不防。
還有那八個粗使婆子,說是手腳麻利勤快的,可也沒說人品怎樣。要是一群愛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只怕也不是些好相與的。
寧玉槿揉了揉眉心,剛覺得有些乏了,就聽旁邊傳來了争吵的聲音。
她擡頭看去,就見剛才才見過的春夏秋冬中的兩個,這會兒已經和香巧幹起架來了。
“這丫頭!”她長嘆一口氣,連忙提起裙擺,快步走了過去。
衆人見寧玉槿過來,趕忙地閃開出一條道,讓她過來。
這會兒眼明手快的幾個婆子已經将三人給拉開了,香巧被兩個婆子一邊一個揪住了手臂,可腳都還不消停,一直虛空地朝對方踢着,白白圓圓的臉被怒氣漲得通紅:“有本事你們再說一遍,你說啊……”
“好了!”寧玉槿雙眉壓目,沉了眉眼,斥了香巧一聲。
香巧一見寧玉槿過來,頓時嘴巴一瞥,兩行淚珠子一掉,委屈地道:“小姐,她們欺負我……”
圍在周圍的人頓時嘴角一抽,有些無語。
就她剛才飛身一個餓狼撲食、直接往人家臉上撓的模樣,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寧玉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卻還沒來得及綻開就趕緊一收,板着臉低聲喝道:“胡說什麽,她們平白無故地,怎麽會欺負你?”
香巧張口想說,可看着周圍齊齊看着她的那麽多雙眼睛,她頓時收回了想說的話,撇了撇嘴道:“反正就是欺負我了。”
“小姐,奴婢冤枉啊!”
這邊香巧剛剛消停,那邊那兩個丫頭就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淚痕,哭得梨花帶雨。
她們倆還特意地将脖子上幾道指甲抓痕給露出來,聲淚俱下地道:“求小姐給奴婢們一個公道!”
寧玉槿剛只顧關心香巧去了,這會兒一看,才發現那兩丫頭左右各一個五指抓痕,還十分地對稱,頓時又樂了。
可以啊小香巧,不愧是她帶出來的,一對二還能給敵人會心一擊,這左右開弓用得着實漂亮哇!
“小姐,小姐……”
“啊?”寧玉槿回過神,見翠蘭正看着她。
“您剛才,為什麽笑了?”
“我笑了嗎?”寧玉槿連忙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臉,說道,“可能是臉部肌肉抽筋了吧,活動一下就好了。”
“那這件事,您看怎麽處理?”翠蘭看着寧玉槿的臉色,問道。
“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不可能因為香巧跟我的時間久了,就厚此薄彼。”寧玉槿看着那兩丫頭露出一絲喜色,不由得也笑了,“我這人嘛,對人很公道的。”
“那……”
“那就各罰吃二十個包子吧,不管什麽緣由,大家第一次見面就鬧不愉快不好嘛,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說着,她笑呵呵地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就走了。
衆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這就算處理完了?
不問緣由,不問經過,不問誰是誰非,直接就這樣給判了?
還真是,相當公平呢。
香巧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道:“我可以要肉包子嗎?”
寧玉槿邊走邊伸出一個指頭來,左右搖了搖:“人家都受傷了,你沒受傷,所以你的懲罰加倍。今天你全部吃素菜的。”
院中衆人,再一次刷新了他們對這個鮮有露面的三小姐的認識。
“好了好了,你們都閑得慌是不是?還不去幹自己的事!”
翠蘭揮手将圍觀的衆人遣散開,旁邊夏竹、秋雲連忙将跪在地上的春柳和冬梅扶了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來的第一天就挑事,以後還怎麽在三小姐面前自處?”
“翠蘭姐,我們兩個也就是随口一說,誰能料到那小丫頭突地從旁邊竄出來啊。”春柳極是憋屈地道。
翠蘭嘆了口氣:“都說什麽了?”
“就是……随便說了幾句……”春柳頓時低下頭,小聲地道,“那些話,咱們從前也說的,都沒事。”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翠蘭眼睛瞟了她們一眼,輕哼了一聲,“不怪我沒提醒你們,以後說話做事,最好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說着,也不管她們了,直接叫上夏竹、秋雲,離開了那裏。
春柳忍不住跺腳道:“就三小姐和她那兩個丫鬟的樣子,也不知道翠蘭姐有什麽好擔心的。”
“且別去管她們了,得趕緊找藥把脖子上的傷口處理了。嘶,香巧那死丫頭出手倒是狠,也不知道會不會破傷風……”
140 訓話
140 訓話
晌午時分,寧玉槿第一次被那麽多丫鬟婆子簇擁着,走向了她的新住所——梧桐院。
院子外面,香月已經和一衆婆子在那裏等着了,見她過來,又一擁而上,将她簇着進了屋。
寧玉槿坐下來的第一句話就問香月:“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吧?”
香月回道:“屋裏的東西全部都是歸置好的,送來的東西拿出來擺上就行,早就整理完了。”
寧玉槿頓時長松一口氣,對着門口一大堆人說:“沒事了,現在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在這裏堵着了!”
大熱的天,她被她們圍得都快起痱子了,也不知道那些個小姐們怎麽能忍受那麽大幫人随時圍在身邊轉的。
翠蘭在大夫人房裏是個能幹的,當即立刻将大管家那邊派過來的婆子,和這邊分配來的婆子,全部的都給遣了出去。
屋子裏陡然空曠,大開的窗戶吹來涼爽的微風,吹得寧玉槿心頭一陣舒暢。
她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指了指香月、香巧,又指了下翠蘭和春夏秋冬:“都認識吧,那我就不介紹了。”
衆人垂頭,聽她聆訊。
“我這人呢,不喜歡規矩。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寧玉槿平日裏被香月和香巧吼慣了,第一次作為一個正統的小姐發言人,還突地有些不習慣呢。
“首先一點,我樓上的房間,只許香月、香巧和翠蘭進去,這點你們沒什麽問題吧?”
“小姐……”
“小姐……”
香巧和翠蘭幾乎同時開口,而後又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寧玉槿懂她們的意思。
香巧是不滿她為什麽會準翠蘭進去,畢竟這三年來伺候她的一直都是她和香月兩人。
翠蘭也是不滿香巧有這個特例,一個三等丫鬟,怎能與她們相提并論?
寧玉槿頓時笑了笑,伸手按了按,讓她們稍安勿躁:“香巧這個特例,我得提出來特別說明一下。尤其是今天發生了一件很小的不愉快事件之後,我覺得更有必要補充一條了。”
她目光掃向春夏秋冬四人,道:“香巧脾氣野慣了,跟我的時候年紀比我還小,所以我一向偏愛她。以後在這院裏,她雖挂着三等丫鬟的名頭,但也只聽我命行事。這一點,我希望你們都能明白。”
翠蘭和春夏秋冬看向寧玉槿,一時間找不到什麽話來說了。
她們還能說什麽?
剛剛還在自誇自己很公平、不會厚此薄彼的某人,這會兒直接公然推翻她剛才的定論,直言她就是“偏愛”香巧了,咋地了?
寧玉槿見幾人表情不好,當即輕輕笑開:“當然了,我也不會讓香巧欺負你們的。除開了個例,我還是很注重公平的。”
春柳忍不住輕嗤了一聲:“那您的個例得有多少。”
翠蘭不動聲色地白了她一眼,卻沒想到寧玉槿已經聽到了:“這個問題問得好啊。也不多,就幾條,我都說了嘛,我是個不喜歡規矩的人。這首先一點嘛,就是……”
香月連忙拉了拉寧玉槿的袖子:“小姐,該第二點了。”
“哦,第二點,”寧玉槿目光掃向翠蘭位置,恰恰地捕捉到她身後那幾道略帶不屑的目光,她笑了笑,道,“第二點,翠蘭負責梧桐院的賬目支出,人員管理。我習慣香月伺候了,所以以後近身伺候飲食之類的東西,還是由她來負責好了。”
翠蘭大驚了一下,當即推辭道:“小姐,這如何使得?”
“這如何使不得?翠蘭姐在母親那裏的時候就是個能幹的,以後這屋裏屋外一大屋子的人,支出用度那麽複雜,讓香月來管,她也管不了啊。”
翠蘭假意推辭幾句,寧玉槿假意勸幾句,客套話做了個全套,翠蘭才肯接了這個責任。
其實寧玉槿也是順水推舟,這屋裏的賬,就算她不讓翠蘭管,大夫人也會來幹預的。索性順水推舟,給了她一個好處,也給自己一個退路。
如此一來,飲食方面由香月負責,她也要放心一些。
“這第三嘛,我這人不喜歡跟前有很多人轉悠,所以這屋裏有一個人常備着聽使喚就行,其他的人就不要老是往跟前湊了。”
說完,她看向翠蘭道:“你來給她們排個值班表,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輪流着值,但無論誰在這裏面,你和香月都必須得有一個人在這裏面守着。”
這也是為了避免某些小丫鬟不聽使喚,老是喜歡做一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出來。
說的就是你們幾個,瞪什麽瞪。
寧玉槿漫不經意掃了春夏秋冬幾人一眼,收回了眼來。
翠蘭點頭道:“奴婢都記下了。”
“光你記下也不行,得所有人都記下。一會兒将我剛才将的寫出來,貼在樓梯口,誰若是違背了一條……”
“不會還讓吃菜包子吧?”香巧在一旁小聲地道。
寧玉槿覺得挺嚴肅的場景,怎麽就那麽想笑呢?
香月說的對,香巧都被她給帶壞了。
“你想吃我也可以讓你吃。”寧玉槿沖她翻了個白眼,香月便立馬拉着她退後一步了。
她回過頭來,看着幾人道:“你們若是違背了,我還真不知道拿你們怎麽辦。畢竟都是母親那邊過來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春夏秋冬的頭頓時仰起了一分。
“要不還是翠蘭你來管吧,你是母親房裏的老人了,對這些應該很是熟悉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母親平日裏怎麽處理的,那你就怎麽處理吧。”
寧玉槿說的極為認真,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說的意味着什麽似的。
春夏秋冬卻在這時候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翠蘭看着寧玉槿,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來。
可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好像她的确一無所知似的。
可誰都知道,大夫人對待犯了錯誤的丫鬟,一下是下得去狠手的。
惹大夫人生氣的,最輕微是被打三十個板子,其次就是被發配到莊子裏去,最狠的,還有被低價變賣到不幹淨的地方去的!
三小姐讓翠蘭按大夫人房裏的規矩來,她到底什麽意思?
141 要我,去興王府?
141 要我,去興王府?
且不管如何,寧玉槿算是在梧桐院住下了。
傍晚的時候,牙婆領着十多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到了梧桐院的前院裏,一個挨一個地排成了排。
寧玉槿撿着老實順眼地挑了幾個,以藥來命名,分別叫紫蘇、連翹、半夏、佩蘭。
讓夏竹領着幾人去洗澡消毒換上新衣服,梧桐院的全部配置就算是齊了。
晚飯前,寧玉槿帶着翠蘭和兩個二等丫頭,施施然地穿過長廊,去了大夫人的院裏。
麗姨娘也在,還偷偷沖她笑了下。
寧玉槿微微地點了下頭,随即不動聲色地上前去,給大夫人行了禮:“母親。”
“三丫頭過來了。”大夫人看見寧玉槿過來,難得笑了下,沖她招手道,“快過來,坐下說。”
寧玉槿連忙走了過去,在大夫人旁邊的杌子上坐下。
“新院子怎麽樣?住着可還舒服?”大夫人問道。
“梧桐院好得不能再好了,只不過那裏是大姐姐住的地方,拿給女兒住,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寧玉槿說着,還頗為羞愧地低下了頭。
大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哎,你大姐姐都出嫁了,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給你住那是物盡其用。你也知道,以前飄鈴小苑那邊那個一直不消停,我也沒怎麽注意你,讓你受了那麽多苦,現在也該是補償你的時候了。”
寧玉槿連忙搖頭:“母親說哪裏的話,您沒少女兒吃沒少女兒穿,病了也一直湯藥供着,什麽時候讓女兒受過苦了?”
大夫人看着寧玉槿謙卑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有些歪心思,但好歹還算恭順識趣,沒給她耍什麽手段。
她又問道:“給你的幾個丫頭怎麽樣?用得可還順手?要不再從我房裏挑幾個去?”
“不用了母親!”寧玉槿連忙擺手道,“翠蘭姐姐能幹得不得了,把屋裏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春夏秋冬也十分聽話,什麽都不用我來操心。平常屋裏冷清慣了,一下子有那麽多人在,我還不自在呢。”
大夫人笑呵呵地點了下寧玉槿的腦袋:“傻丫頭,有什麽不自在的。你得記着,你是全寧伯府的小姐,以後嫁出去了就是主子,到哪兒都該是被衆人圍着的。”
寧玉槿一聽這“嫁”字,心裏一個“咯噔”,心說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她很是時候地“嬌羞”低下了頭:“母親~~”
“呵呵,你看你看,還害羞了。”大夫人掩着唇笑了起來,卻又在轉眼間換了一副惋惜神色,“唉,你該是個有福氣的,只可惜大邺嫡庶分明,你這身份擺在這裏,也不知道能不能嫁一個好點的人家。”
寧玉槿很想說,咱的事您老別操心了行不?
可出口的卻是:“有母親給女兒把着關,女兒相信母親眼光的。”
“那是自然的,你也叫我一聲母親,我也不會害你不是。”大夫人瞥了寧玉槿一眼,說道,“但凡有那好的機會,我也會給你留心着的。”
寧玉槿忙道:“女兒先謝過母親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傻話。”大夫人又笑了一下,說着說着,卻又嘆氣起來,“你說咱們母女還能在一起說說話,可憐你家大姐姐,一個人在王府裏,也不知道有個說話的人沒有。”
寧玉槿看着大夫人,不發一言,裝傻。
大夫人看着寧玉槿表情,知道不點破,她會一直裝傻到底了,幹脆就明着說了:“你看,你大姐姐派人來說好幾次了,讓你有空過去住幾天,陪她說說話。她畢竟是娘娘,老是往娘家跑也不怎麽好,你說是吧?”
“讓我,去興王府嗎?”寧玉槿總算是抓住了重點。
大夫人給她“留心的好機會”,寧玉雁讓她“過去住幾天”,這兩母女一唱一和的,是準備把她往興王府裏哄啊。
寧玉槿仔細想了一下,在她給大夫人出主意之後,寧玉雁對她的态度好像淡了許多,至少沒隔一段時間就給她送什麽東西了。
她當時還以為寧玉雁打消把她擡進興王府的念頭了。
畢竟以寧玉雁那小心謹慎、處處提防的性子,不可能給自己弄個棘手的敵手進府去。
不過後來在端午節那日,寧玉雁又突然對她好臉色了,還噓寒問暖了半天。
是因為什麽來着?
她是因為什麽才沒去宮裏、而回伯府來的?
興王正妃有孕!
寧玉槿想起這一條來,頓時一切都想得通了。
興王府子嗣稀薄,全因後宅女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你争我奪太過厲害。
全寧伯府這算什麽?
趙姨娘這種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在興王府裏分分鐘比秒殺。
那些女人們的肚子往往剛有點動靜,就被不知不覺地扼殺在搖籃裏。
寧玉雁進興王府的日子,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到現在也聽說她有什麽消息。
而興王正妃這一懷孕,簡直就是一劑重磅炸彈,一下子扔在了深水區,表面好像無事,下面卻已是驚濤駭浪、翻湧不息。
只怕寧玉雁現在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明知道自己可能對她不利的情況下,仍舊冒險行事。
“唉,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寧玉槿不由得輕聲嘆息。
“小姐,您在說什麽?”旁邊翠蘭連忙問道。
寧玉槿回過神來,忙搖頭道:“沒什麽,就在想今天晚上吃什麽。”
從大夫人房裏出來一會兒了,這一路走來将一切思路捋清楚,也多方面想了下對策,倒是不怕寧玉雁來硬的。
就怕,她來陰的。
明日她就要過興王府去,那裏雖說不若定王府那般被影衛固守得銅牆鐵壁,可是養的高手總還是有一批的,這一零八能不能帶過去還是一回事。
“小姐,今晚香月弄的菜就是這些,您看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就在寧玉槿又神游的瞬間,翠蘭已經報完一連串的菜名了。
寧玉槿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嗯,就這些吧。”
142宮門深四海,無情帝王家
142宮門深四海,無情帝王家
是夜,樹影疏斜,月挂檐角。
翠蘭忙着安排幾個三等丫鬟的食宿和教她們規矩,香月便叫了香巧來,伺候寧玉槿梳洗休息。
寧玉槿洗漱完畢之後,便讓兩人下了樓去。她從藥箱裏取出一卷纖細的銀絲,在入口處的門檻那裏拉了起來。
随後她又拿出一個小瓷瓶,在香爐裏倒了些紅色的小粉末,然後往嘴裏塞了顆藥丸。
“小八,你的。”
她将手中的另一顆藥丸随手扔在半空,一道黑影不知道從何處竄了出來,将那顆藥丸穩然抓在手中。
“三小姐,其實你可以放在桌上,屬下自己來取的。”
這樣扔過來扔過去,好像在逗猴子。
寧玉槿輕嗤一聲,頭也不擡地道:“我是怕你在梁上待太久了,腿腳發麻,特意讓你出來活動一下呢。結果你卻……唉,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一零八不和寧玉槿理論,立馬閃身走人。
對于這個能和他們慕容先生媲美、憑借一張嘴把黑的說成白的、白得說成黑的人來說,理論對她來說就是個屁。
講道理那玩意兒能當飯吃嗎?
“對了,小八,你去過興王府沒有啊?”寧玉槿突然冒出一句,讓一零八停住的步子。
他轉過身來,看向寧玉槿:“三小姐要去興王府?”
“唉,沒辦法啊。寧玉雁在興王府那裏寂寞空虛冷,家裏後媽讓咱過去陪陪人家。”
寧玉槿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道。
一零八頓時皺起眉頭:“不能不去嗎?”
寧玉槿一龇牙,輕嗤道:“你以為我想去啊?人家興王側妃有命,你且讓我找個拒絕的理由?繼續裝病嗎?”
那人家更好說了,直接将她接過去,說讓宮中禦醫來給她瞅瞅,指不定能好得更快。
而且裝病要裝得像,用藥就要用得狠,狀态就跟大病一場差不多,仔細想想挺劃不來的。
再且敵人精神力旺盛的時候,自己病怏怏的,如何能最大地發揮出她的水平來?
最重要的是,寧玉雁已經動了要擡她過去給興王做妾的念頭,如果不想辦法斷了她的念頭,那麽無論她裝病多久,都是沒有用的。
所以,這一趟興王府之行,無論如何她得去。
她看向一零八,見他臉色并不好,不由問道:“怎麽了?興王府的防守很嚴密?”
一零八連忙搖了搖頭:“倒不是因為這個。要說這天底下最難進的地方,就是咱定王府了。皇宮和興王府,屬下都能來去自如。”
寧玉槿一聽,頓時疑惑了:“那你還擔心什麽?”
“是這樣的,三小姐,”一零八解釋道,“興王府裏天玑閣的人存在,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我怕你有危險。”
畢竟,還存在着絕魂那茬。
寧玉槿當即大驚:“興王府裏有天玑閣的人存在?話說小八,你老實告訴我,天玑閣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興王府裏會有他們的人?”
慕容玄當時說得不清不楚的,只伸手指了指上面,意有所指。
她當時就懷疑上了興王,只是聽小八的意思,好像興王也不是最終那個。
“這……”一零八遲疑了一會兒,明顯被下了封口令,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該不該說。
寧玉槿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漫不經意地随口一說:“你也可以去請教一下你們爺或者慕容先生,看看該不該給我說。”
這話說得語調不重,卻弦外有意,意有所指。
一零八頓時記起慕容先生曾經給他說過,現在他跟的是寧三小姐,以後的日子過得好壞完全由她來決定,頓時間他就知道取舍了。
“其實天玑閣是極其隐蔽的存在,三小姐不知道也不奇怪。從大邺建國以後,高祖就創建了這麽一只隐秘的死士隊伍,一直陪王伴駕,保護尊位,執行機密要務。到改朝換代的時候,便以天玑令進行交接,傳遞到下一代君王的手中。”
“君王的秘密死士?那豈不是……”寧玉槿心裏隐約有預感是宮裏的人,卻從不敢往那人的身上想。
傳說中的兄弟情深,難不成都是假的?
“三小姐你想哪裏去了。”一零八一見寧玉槿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零八繼續解釋說:“以往都是一代君王傳一代君王的,但是當今聖上是由咱們爺從外面送回宮裏的,繼位的時候,先帝已經駕崩了,天玑令也不知所蹤。”
“因為先帝曾屬意咱們爺當太子,所以曾經告訴過爺天玑閣的存在,當時爺就懷疑有人把這支死士給全部吞了。可是知道這支隊伍的人都少之又少,誰能吞呢?”
其實皇家的關系捋清楚了之後,哪一支哪一脈,一目了然。
寧玉槿不用細想,都能得出答案:“不是承光皇帝,那就只有殷太後了。”
她是先帝的枕邊人,又是興王嫡親的祖母,既有可能知道天玑閣的存在,也能調派人手去興王府保護興王。
那也就是說,派絕魂來對墨敬骁不利的人,就是當今的殷太後了?
果然,宮門深四海,無情帝王家。
她稍稍碰觸到一點皮毛,就紛亂得她理都理不清楚了。
看來進興王府的事,她就是付出多大代價,都一定不能進去了。
很大程度上,殷太後和墨敬骁不對盤,那興王和墨敬骁也算是敵對關系。
以後不僅不能進興王府,而且能把關系撇多幹淨就有多幹淨。
一零八見寧玉槿眉心緊皺,一臉憂心神色,不由寬慰道:“三小姐但請放心,屬下別的本事沒有,龜息閉氣還是行的,只要隐蔽得當,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小。”
“對啊,”寧玉槿拍手,補充道:“而且天玑閣的人一般只會守在興王周圍和書房重地,以寧玉雁最近的怨念程度來說,興王一定好久沒去她那裏了,要讓我和興王遇上,除非她用什麽手段。如果她對興王用手段,那鐵定會被保護興王的人發現,她應該不會傻到去冒那個險。那她只能對我有手段。”
但是對她用手段,不還有一零八麽?
那她和興王碰上面的機會,就只有偶遇了。
不過興王府她雖沒去過,但是定王府她去過的。那占地面積和全寧伯府一比,簡直沒有絲毫可比性。
你從這個院子走到那個院子,都要乘小轎颠個一炷香的功夫。
這麽大的地方,難不成她還真能倒黴地恰好碰到興王?
而且碰到興王就算了,難不成她還那麽倒黴地能恰好碰到絕魂?
除非她真的是黴到家了。
143 遇興王,一個過肩摔
143 遇興王,一個過肩摔
翌日,一大早。
寧玉槿吃過朝食之後,便由香月、夏竹、秋雲陪着,上了去興王府的馬車。
臨走的時候,香月把香巧偷偷叫到一旁,認真地囑咐道:“我們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你也不要太貪玩了,要随時留心着,別讓人随便上了小姐的閣樓。”
香巧雙手緊握成全,板着張粉嘟嘟的小臉認真嚴肅地點頭:“香月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死死地守着,不讓任何人上去的。”
“還有,小姐不在,你別和其他人再發生沖突了。現在翠蘭管着你們,若是再出事,小姐可不能護着你了。”
香巧頓時撇嘴:“這個我知道的,小姐跟我說過了。讓我別跟她們硬碰硬,私底下給她們聞香包。”
“你們可真是……”香月頓時無語地笑了一下,算是服了她們了。
“還有,點心給你備了幾盒,別一次吃撐了。沒吃的東西了就去找小三子,可別把自己餓瘦了。”
香巧捏了捏自己的臉,嘟着嘴道:“香月姐,你看我瘦得下來麽?你呀,還是快走吧,你看我什麽時候餓着過了?”
香月還想多交代一些,見香巧一臉不耐煩了,見那頭也在催了,這才收了話,提着裙擺跑開了去。
臨了了,還補充一句:“可別把我的話轉眼就抛到腦後去了!”
香巧連忙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一路馬車颠簸,要穿過大半個盛京城。
寧玉槿靠在軟枕上,從全寧伯府直接睡到了興王府。在府裏轉乘小轎的時候,也是迷迷糊糊由兩丫頭架着進小轎的。
所以等她還完全沒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她已經搖着進了興王府的後花園了。
“小姐,快醒醒,該下轎了。”香月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
寧玉槿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了轎子:“到了?”
“沒到,還得走一截路呢。”
“這地方也大,規矩也多,就是麻煩。”寧玉槿嘟嘟囔囔地下了轎子,只覺得外面的陽光晃得眼睛花。
你說去定王府的時候多直接多痛快,“咻咻咻”地由影衛擡着,幾個縱身就到了,哪用這又是馬車,又是小轎,還要走的,那麽繁瑣。
不過畢竟是王府裏,後花園都比全寧伯府要弄得高端大氣,瞧那假山聳立,造型奇異,瞧那奇花異卉,世間珍品,瞧那……一團花花綠綠的,是什麽東西?
“來抓我呀,來抓我呀……”
“王爺,我在你後面……”
“在這裏,不是在那裏……”
“小美人兒,我看你往哪裏跑!”
寧玉槿聽到這句話在她背後響起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閃人了。
一雙手臂突地從背後伸出來一個狼抱,将她整個給抱住,還笑嘻嘻地将腦袋往她的脖子邊湊:“小美人兒,你身上是什麽味道,好香……”
寧玉槿不知道這會兒是該慶幸墨敬骁對她進行的蹲馬步掉沙袋訓練,還是不該慶幸,因為在身後那人要湊到她臉上的時候,她一掙,一扯,拉住手臂,肩膀用力,直接一個過肩摔,要多利落有多利落。
當時,衆穿着清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們臉上的笑還沒落下。
當時,香月正拿出小荷包來給轎夫和引路的丫鬟塞賞錢。
當時,夏竹和秋雲還漫不經心地更在後面。
誰也不知道寧玉槿怎麽迷迷糊糊地就闖進那個圈子裏了,誰也不知道興王殿下怎麽就繞到她的身後去了,誰也不知道怎麽一個晃眼間,興王就躺在地上去了。
所有人都還在怔愣的瞬間,寧玉槿默默地往後推開幾步,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其中一個長得跟禍國妖姬似的美人突地站了出來,指着寧玉槿道:“來人吶,把這個刺客給我拿下!”
寧玉槿頓時愣了。
這剛剛來就成刺客了?
不得不說不是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