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有深入的一個吻，嘴唇貼着嘴唇，甚至沒有動，比他們之前的任何一個吻都要純潔，或者說，與之前的那些相比，簡直是小兒科。但夏岚的心髒卻仿佛快要跳出來，能感覺到耳膜在碰碰鼓動着，血液在動脈中奔湧着，仿佛要突破皮膚而出，以至于他聽不見周圍的聲音，整個世界只剩下與顧征相貼的嘴唇，還有如同擂鼓的心跳。
顧征放開他，氣息有點急，垂眼看着他，半晌輕聲說：“我會興奮，真的會興奮，你不怕？”
夏岚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不是在做夢吧？
剛剛怎麽了？他們在排練嗎？這是什麽情節？顧征為什麽忽然親他，還說真的會興奮？誰說我不怕我現在真的有點怕啊！顧老師你不要說這樣讓人想要犯心髒病的話好嗎？！
為什麽？為了證明顧征真的喜歡男人，親自己真的會有感覺？
夏岚恍恍惚惚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鐵索上，顧征吓得趕緊拉住他，生怕他一腳踩空跌到山下去。顧征感覺很茫然，完全搞不明白夏岚在想什麽，想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夏岚忽然甩開他的手。
“我我我我……”夏岚好像找不着北，捂了一下嘴唇，又趕緊放開，指着一邊，“我之前在這邊拍過戲，我們，我們去看看我排戲的地方吧，走，我帶你去看，我在這裏演過道士來着……”
顧征感到十分無語，但又不能讓夏岚亂跑，只好在後面跟着他，看夏岚脖子都紅了，滿臉魂不守舍，非常疑惑，夏岚這個表現到底是喜歡自己吻他，還是排斥。演戲接吻和在外面突然被男人親了，确實不一樣，顧征覺得自己又有點太情不自禁了，決定道個歉：“抱歉，我沖動了，剛才心情有點不穩定。”
“沒事沒事沒事，”夏岚終于有了反應，飛快擺手，臉漲紅，“我覺得很好，就是在外面突然來這麽一下子，有點吓人，但真的很好！很好的！顧老師我支持你的！你你你……我真的很榮幸！我不怕，我不怕，我完全不怕！”
最終面紅耳赤，說不下去，飛快往前逃，假裝看風景去了。
顧征在後面看着他，一頭霧水，心想：這是不怕嗎？這完全是吓到了吧。他又覺得自己一向挺穩重的一個人，最近卻頻頻控制不住感情，只能跟着夏岚，決定等他緩過來一點再試探着安撫他。
然而，夏岚一直到下山都沒緩過來。
下山後，兩個人馬不停蹄地去跟劇組吃飯，觥籌交錯互相灌酒，顧征一直看着夏岚，內心矛盾，不知道是該不讓夏岚喝多，還是幹脆把他灌醉，然後兩個人可能就做點什麽事情，比如上次要做沒做成的事情，然後關系就順理成章了。
但是顧征不願意夏岚有一點不願意，何況今天自己就親了他一下，就把他吓成那德行，還是不要做什麽過激的行為。于是他以夏岚還要照顧自己為理由，嚴格控制他喝酒，自己倒是喝得不少，有點虛。
期間，夏岚跟顧征相處總有一些不自然，不喝酒就上臉。
十點多，又開往ktv，一大幫人湧入包廂，麥霸立即開始高歌，別的人有的喝酒，有的聊天，有的玩手機，還是有很多人來找顧征說話，跟他喝。夏岚看顧征不太行了的樣子，開始反過來幫他擋着，顧征倚在沙發背上，看着夏岚幫自己應付，又覺得挺幸福，又覺得挺迷茫，只能也阻止別人灌夏岚酒，極力保證兩個人誰也不喝多。
雖然同住一間房的幸福日子，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但是還是寧願不要出什麽幺蛾子，反正夏岚還要跟他排練将近一個月，演出将近半年，不怕他跑了。
吃飯喝酒一直到唱歌的這段時間，夏岚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麽他想追顧征的時候，覺得不能後悔，義無反顧，但是顧征今天似乎有點主動的行為，就差點把他吓得屁滾尿流。
夏岚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葉公好龍，而後感覺更加恐怖。
肯定不是的，絕不是。
喜歡是真喜歡，怕也是真怕。
他曾經不好好學習，打架鬥毆，抽煙喝酒，十四五歲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還有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別人，都足夠他不良起來。他還記得那時候母親被老師叫來，低着頭聽訓的樣子，記得母親看到他受傷的腿，驚慌流淚的樣子。
他的母親是位非常堅強的女性，很少露出脆弱的情緒，夏岚看到她的眼淚，心裏像刀割一樣，但是不肯承認自己錯，熊得拿大板子打都正不回來。
直到他父親去世，他母親只有他一個人，只能依靠他一個人，只指望他一個人。
好在母親的工作能力很強，家裏經濟條件還是很好的，而且也支持夏岚去學喜歡的專業，不在乎相比其他專業高昂的學費，還有行業的種種弊端。
夏岚不禁自嘲，還沒追到顧征呢，就要退縮了嗎？但實在笑不出來。
下決心走任何少數人才會選擇的道路，都不是那樣容易的。
夏岚看着顧征幫自己擋酒的樣子，能感覺到對他有很深的感情，又能感覺到對這感情很深的恐懼，他想：別怕，別怕，給自己時間，事情都能解決。
另一邊鬧起來，夏岚和顧征暫時得到清靜，夏岚湊過去看顧征：“沒事吧？他們可真能灌酒。”
“沒事，”顧征半睜着眼睛，面頰泛紅，發絲滑到臉上也不動，聲音有點啞，“沒混着喝，還行。”
夏岚給他拿了點吃的，又讓他喝水，而後把手放在顧征胃部：“涼不涼？他們說喝酒臉紅的人容易覺得冷。”
顧征把手蓋在他手上，轉過頭來看他，目光說不清是迷離還是清醒。夏岚感覺到顧征的手很熱，又有點耳根發燙，瞥了一眼周圍，沒人看他們，就沒抽手。兩個人這樣子沉默了一會，顧征似乎覺得沒意思了，想把手拿開：“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挺好，有點恩情，對你做什麽都行？”
夏岚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兩個人的手藏在二人中間，不放開，注視着顧征。顧征眉頭蹙了蹙，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夏岚低下頭，小聲說：“我很喜歡的。”顧征眉頭蹙得更緊了些：“啊？”
夏岚還是不放手，生怕顧征反應過來自己喜歡什麽，趕緊轉移話題：“那個……這個……”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覺得氣氛越來越幹，不得已，轉到了自己的憂慮上，低聲說：“顧老師，那……你以後要跟男的過嗎？”
顧征終于撩了一下垂下來的頭發，随意說：“要吧。”
“你跟男的過，你父母能接受嗎？”夏岚顯得很揪心，顧征不禁笑了，心想：這小子還替我擔心這個呢。
顧征擺擺手：“早催我結婚了，我說沒有合适的，也沒辦法。跟男人在一起，總歸也是盡量不告訴他們就好，如果老人家想要孩子，就想辦法領養。二老希望我結婚的心願，是難以滿足了，只能其他方面多補償。不管怎樣，我是不能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害人害己。”
夏岚恍然大悟：對啊，不說不就行了。雖然如果只是不說，恐怕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但只要好好去面對、解決……
夏岚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給了自己這麽一個答案：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的。
顧征笑起來，捏了捏他的手：“別擔心我，我有點錢，還有點才華，比較會做人，最可恨的是長得還挺好，我這種人不會過不好的。”
夏岚也笑起來：“顧老師你可真自戀，”又說，“随着聽起來自戀，但這個自我評價還是很符合實際的。”
氣氛不錯，顧征有心解釋之前的那個吻，夏岚沉默了一會，有點為難：“顧老師，你是只要是男的，誰都可以親嗎？”
“當然不是，”顧征有點吃驚，皺眉道，“我标準可高。”
“哦，”夏岚又笑起來，覺得顧征這是在誇他，接着又開始忐忑，“那是因為咱倆戲裏就有親熱戲，就……親順嘴了？”
什麽叫親順嘴了？顧征無奈地嘆了好幾口氣，緊緊捏了捏夏岚的手幾下，簡直無話可說，哭笑不得：“你想什麽呢？我當然是……”
夏岚盯着他，心跳漸漸加速，聲音都有點發緊：“當然是什麽？”
k歌的人在嘶吼，燈光旋轉着明明滅滅，唱的人念白一樣：“我就剩這麽一點點倔，稱得上我的優點，沒關系你也不用對我慚愧……”
夏岚這樣子把顧征也感染了，不由得收起笑容，謹慎了些，思索着怎麽說最周全，沒去看夏岚，皺眉慢慢道：“我對你……”他感覺自己在心裏一咬牙，一跺腳，“覺得不錯。有好感，”顧征找到一個可進可退，不至于尴尬的詞，堅定了些，看向夏岚，一字一頓，“我對你挺有好感。”
“到頭來也是白費……不如永遠跟你耗來的快樂，對不對……”
結果顧征擡眼一看，夏岚一雙本來就挺大的眼睛瞪得更大，震驚地看着自己，顧征頓時有點不自在，偏過目光，快速道：“幹嘛？你要不喜歡，我就不對你有好感了，我身邊美人多得很，好感消失得特別快，你要是覺得這樣咱倆不好合作……”
“不不不不，”夏岚兩只手抓住顧征的手，激動道，“不不不不不不！”
“不行！不行！不行！”夏岚大聲道，“你不能收回去！”
顧征有點懵：“啊？”
“你不能收回去，不能對別人……”夏岚站起來，着急地茫然四顧，似乎顧征的好感是只兔子，自己要趕緊找個網，把這兔子抓起來，不讓它有機會逃走，“我我我我……”
顧征也站起來，都開始跟着他着急了：“你什麽？”
“我……”夏岚想起上午顧征說要來ktv，叫他給自己唱歌，便靈機一動，大聲說，“我要給您唱首歌兒！”
“啊？”顧征不明白他怎麽得到的這個結論。
上一個人正好唱完，正在自我陶醉，夏岚簡直像飛一樣沖向點歌臺，嚷嚷着：“哥哥們姐姐們，求求你們讓我切進來一首歌！”
點歌！點歌！點歌！
點一首能抓住兔子的歌！情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