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賀清川眉頭挑了挑，松開手，周奕立刻掙脫了他的鉗制。
賀清川轉過身看着林柯，目光有些陰沉。
“林參謀，我又沒對你們副司令做什麽，不至于用槍指着我吧？”
林柯冷冷一笑：“我只拿槍抵着你已經很給面子了。上一個敢傷害周副司令的人，可是直接被我爆了頭。”
賀清川臉色微微一變。
“林參謀，論軍銜我可比你高一級，這麽用槍指着你的長官，像話嗎？”
林柯嘲諷一笑：“賀司令，你們東南軍區在行政上可是要接受中央軍區管轄的，您對我們副司令這麽不尊重，是對中央軍區有什麽意見嗎？還是……對委員長的任命有所不滿？”
說話間，林柯的警衛員也到了，他一手拿着配槍，一手扶着周奕的肩膀，在林柯身後警惕地盯着賀清川。
“我只是跟周将軍開個玩笑而已。”
賀清川見形勢對自己不太有利，攤了攤手，做出妥協的姿勢。
“林參謀，別這麽較真嘛。”
“滾！”
周奕滿頭是汗，咬牙瞪着他。
“行，我走就是。”
賀清川把地上的袋子撿起來，作勢要遞給周奕：“周将軍，您的營養補充劑。”
林柯搶過那個袋子，槍口下垂，微微眯起眼：“賀司令，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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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賀清川的身影離開，周奕心頭一松，剛要往自己的懸浮車走，腳下忽然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警衛員連忙伸手扶他：“副司令，我扶着您吧。”
“不用。”
周奕一條腿的腳踝被賀清川弄脫臼了，根本使不上力，林柯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樣子，微抿着唇，快步上前，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張越，把地上裝藥的袋子都拿着，開車。”
“是，長官。”
警衛員立刻收拾好東西，把林柯的懸浮車開了過來。
林柯已經做好了被周奕罵一頓的準備，可懷裏的人半天都沒吭聲，他把周奕放進後座，才發現他額頭上都是汗，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周奕，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我的右腿……脫臼了……”
“那我先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你……叫家庭醫生……”
周奕對醫院這個地方現在是深惡痛絕，再也不想踏進去第二步。
“好，那你忍一忍，我們先回軍區，我馬上叫家庭醫生過來。”
懸浮車飛快地行駛在街道上空。
林柯讓周奕靠在他懷裏，用紙巾幫他擦了擦額頭的汗。
聞到林柯身上熟悉的信香，周奕崩緊的神經也慢慢放松，只是右手依然神經質地保持着緊握的姿勢，英挺的眉頭也緊蹙着。
林柯心疼得不行，張開手掌包住周奕的右手，一根一根輕柔地掰開他的手指。
削短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裏，掌心滲出了血痕，足以說明周奕剛剛反抗的時候有多用力。
賀清川這個卑鄙小人，竟然趁周奕身體最虛弱的時候侮/辱他，還敢弄傷他！要不是顧忌他是賀家的人，又位高權重，林柯早就一槍崩了這個人渣！
回到別墅，林柯的家庭醫生也到了。
他立刻給周奕做了檢查，幫他接好了脫臼的右腿。整個過程周奕都咬着牙，沒發出半點聲音。
“副司令一定要好好休息，今天之內都不要下床走動。”
臨走前，醫生囑咐道。
林柯點點頭，讓警衛員送走家庭醫生。回到房間，周奕躺在他床上，雙眸緊閉，已經睡着了。
林柯帶上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靜靜地看着他。
周奕睡得不□□穩，他做了個噩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七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家經濟條件很是窘迫，父親做生意失敗，欠了別人一大筆錢。要債的人雇了幾個人高馬大的混混，沖到家裏來又砸又搶。
父親不在，母親又懷着孕，被一個alpha混混動手動腳地調/戲。看到那一幕，周奕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不顧一切地舉着家裏的花瓶跑了過去，狠狠地砸在那個alpha的頭上。
然而才七歲的他怎麽是那幾個混混的對手，他被暴怒的alpha拎起來，揪着頭發扇巴掌，扇得鼻青臉腫。母親跪在地上，哭着求那些混混放過他，那幫渣滓依然殘忍地笑着，用盡手段折磨他。最後是父親趕回來，拿着刀瘋狂地和他們拼命，那些混混才放過了他。
從那個時候周奕就知道自己一定要變強，強大能保護他所有的家人，強大到任何人都不敢欺負他！
他慶幸自己分化成了alpha，他可以參軍，可以去太空艦隊。他不在乎在戰場上受多少傷，也不在乎什麽榮譽和功勳，他要的是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狠狠踩在腳下，要的是再也沒人敢看輕他！
可偏偏，他又從alpha變成了Omega，還被另一個alpha當面侮/辱，甚至沒辦法反抗。他胸口翻騰着憤怒、不甘、痛恨，他恨得喉嚨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恨得五髒六腑都撕裂似的疼痛。七歲那年的陰影又開始糾纏他，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寧……
“周奕……”
看到床上的人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林柯心疼得幾乎不知如何是好。他脫鞋上了床，把周奕抱進懷裏，邊吻他的額頭邊拍着他的背安撫他。
漸漸地，周奕在他的懷裏平靜下來。噩夢離他遠去，他眼睛睜開，在溫暖的海鹽信香中看到了林柯的臉。
午後的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林柯深琥珀的雙眸中，通明而澄澈，那雙眼睛深深地凝視着他，仿佛載滿了世間所有的溫柔。
“好點了嗎？”
周奕鼻頭一酸，把胸口那股軟弱的情緒憋了回去，緊繃着臉道：“我為什麽在你家？”
“我沒你家的鑰匙，來我這兒更方便。”
“你當時……為什麽在醫院？”
他以為林柯早就走了。
“我不放心你，一直在外面守着。結果去洗個手的功夫，你就辦出院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周奕“嗯”了聲，看了眼胳膊上的傷口，又動了動右腿，嘗試着坐起來。
“要回去嗎？”
林柯連忙扶他。
“是，小焰還在家呢，我不放心。”
“說到小焰，我已經問過賀岚了，他說小焰的那些症狀是正常的，他只是在經歷‘轉化’而已。”
“‘轉化’？”周奕微微皺起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林柯點點頭：“對，就是從獸型變成人的‘轉化’。”
跟他之前預料的一樣，小焰果然是半獸人……只是，他耳朵後面那個胎記……
周奕攥緊被子，擡頭看向林柯。
“林柯，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進宮面見陛下的時候，王後也出現在了宴會上？”
“是，有什麽問題嗎？”
“當時我看到，王後的耳後有一道紅色的胎記，和小焰耳後的胎記很像。我查過資料，有些半獸人會有家族遺傳的獸紋。”
林柯的眼睛睜大：“你的意思是，王後也是……”
周奕微微颔首：“王後住在皇宮，又深居簡出，自然沒人會懷疑她跟半獸人有關。我現在擔心的是，王後會不會跟小焰有什麽聯系。”
“你是說，他們可能是同族的人？”
“對，不過這只是懷疑，有些人生來就有胎記，也說不準。現在唯一的切入點就是賀家，他們一定知道王後的真實身份。”
林柯點點頭，目光擔憂地看着他。
“特調組還沒解散，要查賀家我去就可以了，你不要出面。有賀岚的證詞，這次賀家想全身而退，絕無可能。”
“我當然要出面，那次賀家莊園的火災，我還是受害人呢。”
“周奕，你——”林柯有些無奈。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我肯定會休息好的，到時候非讓賀家那幾個人渣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不可！”
看到他眼睛裏又有了以前的神采，林柯松了一大口氣。
他擔心周奕變成Omega後會從此消沉下去，可現在看起來周奕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大的反應。
“又盯着我幹嘛？”
周奕察覺到他打量的視線，微微眯起眼。
林柯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周奕，你要是心裏難受……可以說出來……”
“難受頂用嗎？難受了我就能變回alpha了？”
周奕翻了個白眼，眸中是睥睨一切的倨傲和張狂：“老子就算變成Omega也是最A的Omega，等老子的胳膊和腿好了，看我不把那些渣滓揍得屁滾尿流！”
林柯：……
果然還是他多心了。
**
周奕請了三天假，在家休息。
這期間，他讓楊理帶着賀岚來了一次。賀岚同意出庭為他們作證，但他要求周奕必須答應他一個條件，幫他從賀家救一個半獸人。
“你的意思是，賀清源囚禁了你哥哥？你們還是雀主的兒子？”
雀主是半獸人文明的現任首領，據說他的家族非常龐大，光兒子和女兒加起來就有十幾個。
賀岚點點頭，把他們為什麽會遇到賀清源，他哥又是為什麽會被賀清源囚禁的過程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賀岚的本名叫雀藍，那個被囚禁的半獸人叫雀風。在衆多的兄弟裏，兩人關系最好，雀風也處處照顧他，小時候每次雀藍闖出什麽禍都是雀風都替他背鍋。
雀藍有攝魂的異能，又是首領的兒子，在族裏天不怕地不怕，幾乎是橫着走。他聰明靈巧，八歲就學會了銀河通用語，十歲就知道如何僞裝成人類。很快他就厭煩了首都星，想去銀河中心的世界--也就是人類文明駐紮的地方去看看。
成年那天，雀藍不顧母親的囑咐，偷偷駕着星艦去了銀河的邊緣星系，結果在路上遇到了星際海盜，星艦上的東西被洗劫一空，他差點被槍殺時，雀風及時趕到救了他。
兩人為了避開海盜，逃到了邊緣星系的一個小行星裏，裝成采礦工人。然而雀藍的美貌卻引來了采礦場老板的觊觎，正好賀清源當時在那個小行星巡視，老板有心巴結賀清源，偷偷用藥迷暈了雀藍和雀風，把兩人送到了賀清源床上。
只是賀清源沒看上雀藍，卻看上了高大英俊的雀風。雀風為了保護弟弟，甘願忍受他的折/辱。而發現雀藍有攝魂的異能後，賀清源便開始有意培養他，借助雀藍來籠絡人心……
聽完雀藍的講述，周奕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萬萬沒想到，賀清源竟然膽大到這種地步，敢公然囚禁半獸人首領的兒子。這麽說，那場大火也是因為那些半獸人想救雀風才放的，現在的中央區裏不知道還隐藏着多少半獸人……
“你們的人救過那麽多次，不都失敗了嗎。這說明賀清源把你哥藏在一個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的地方，一般人都找不到。而且人類文明跟半獸人文明現在是敵對狀态，我身為中央軍區的副司令，去救敵軍首領的兒子，你覺得像話嗎？”
周奕面有難色。
雀藍看着他，湛藍的眼睛緊縮了一下，忽然跪在他面前。
“你這是幹嘛？”周奕極為驚愕。
“只要你把我哥救出來，不要讓他再被那個人渣侮/辱，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我把這條命給你都行。”
“我要你的命幹什麽？”
周奕煩躁地“啧”了聲，他原本只是想借雀藍來扳倒賀家，可沒想到雀藍有這麽大的來頭，而且還有一個哥哥在賀清源手裏，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了……
不過，這似乎也是一個機會……
**
深夜。
賀家莊園。
賀清川脫了手套，踩着高筒軍靴，面色陰沉地走進大廳。
“二少爺人呢？”
一個侍衛見他神情不善，立刻道：“回大少爺，二少爺在地下室。”
賀清川眉頭擰了擰，眸中怒色更濃。
“把他給我叫過來，立刻！”
“是，大少爺！”
沒多久，賀清源便敞着領口，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
“哥，找我什麽事啊？”
賀清川黑眸微眯，擡手就是重重一巴掌。
賀清源被他打懵了，站在那兒，不解道：“哥……我沒做什麽吧？你對我發這麽大的火幹嘛？”
“你還好意思說！”
賀清川指着他的臉，恨聲道：“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成天被一個半獸人迷得神魂颠倒！還放跑了他弟弟，你是生怕我們賀家沒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是不是！”
賀清源被他一頓指責，眼底劃過心虛。
“哥，雀藍不是我放跑的，是莊園發生火災的時候偷偷溜走的，我早就讓人去找了，可那些人一點用都沒有，找了個半個多月都沒找到。”
“那周奕怎麽找到了？”
“什麽!”
賀清源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賀清川。
“你說周奕找到了雀藍？”
“今天中央區的特調組重啓了之前的調查，他們推斷中央區有高官跟半獸人勾結，據說已經找到了關鍵證人，秘密關押在軍區。什麽關鍵證人能讓他們這麽篤定，你覺得呢？”
賀清源臉色大變。他利用雀藍不知道籠絡了多少高官，讓他們聽命于賀家，連調查這件事的警方裏都有他們的人。如果雀藍出來作證，把這件事公布于衆，那後果将會不可想象……
“哥，我現在就去找高局長，讓他跟軍區施壓，把證人移交給警方！”
賀清川搖了搖頭。
“別做美夢了，特調組的組長是周奕，你覺得他會放人？”
“周奕……怎麽又是他在礙事！上次要不是因為火災，雀藍的攝魂術差點就成功了，還能輪得到他現在在這兒嘚瑟！”
賀清川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自己行事張狂，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怨得了別人？”
賀清源讪笑了聲，敏銳地發現他哥對周奕的态度似乎有些異樣。
“哥，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麽辦？”
賀清川在藤椅上坐下，撥了撥桌上的花瓶裏擺着的香槟玫瑰。
“也不是毫無辦法。周奕因為那個怪病，好像變成了Omega，我們可以在這點上做做文章。”
“做什麽文章？”賀清源有些疑惑。
賀清川抽了一支玫瑰出來，輕撫着根上紮手的尖刺，笑道：“在中央軍區的歷史上，可從來沒有Omega能做到副司令的位置。就算他戰功赫赫，是陛下親自授過勳的将軍，那又如何？我會讓父親給軍委會施壓，再讓輿論發酵一番，他在這個位置上就坐不了多久了。”
賀清源面色一喜：“哥，所以你的意思是……”
**
書房。
周奕打了個哈欠，把幾片營養劑塞進嘴裏，喝了口水，嚼都懶得嚼，一股腦把營養劑全吞了下去。
隔壁卧室傳來細微的喵嗚聲，周奕眉頭皺了皺，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
他讓楊理給小焰搭了一個行軍的單人帳篷，裏面放了食物和水，此刻小焰就窩在不透光的帳篷裏，身體蜷縮成一個球，喉嚨裏持續不斷地發出咕嚕聲。
從帳篷外隐約可以看到小焰身上的毛發比之前稀少許多，而且四肢也逐漸發育成了人形，越來越接近人類孩童的模樣。
周奕知道自己不能打擾它，他小心地帶上門，剛走到客廳，通信就響了。
“兒子，今天好好吃飯沒有？我讓王媽給你送的雞湯都喝了嗎？”
那頭周夫人一臉關切。
“喝了，一滴都不剩。”
周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又八卦道：“我聽王媽說，最近那個小林去你那兒去得挺勤啊，你們倆是不是……”
周奕一臉無奈。
“他是我的參謀，來找我也是因為公事，您就別多想了。”
周夫人頓時面露失望。
“不是，小林多好一alpha啊，又是孩子的爸爸，看着也挺關心——”
“媽，我還有事，先挂了啊。”
通信切斷，周奕長出了一口氣。
然而沒兩秒，屏幕上又出現了林柯的臉。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額頭，接了通信。
“周奕，你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
“怎麽了？”
林柯躊躇了幾秒，才道：“你變成Omega的事，被媒體報導了。”
“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