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櫃

一個月後案件開庭審理

李青藍故意傷人證據确鑿,當庭認罪。

在量刑的時候,錢茂的父母和律師主張李青藍造成的是嚴重殘疾,要求判刑至少十年以上。而王儀律師則為他據理力争,根據傷勢鑒定結果,應該只是“重傷”。

因此在究竟是“重傷”和“嚴重殘疾”的問題上,雙方展開了多次交鋒。正所謂“知識就是力量”,李青藍下刀實在是恰到好處,加上多人作證證明錢茂之前長期對李青藍欺辱的事實,王律師主張将刑期定為三年。

一審宣判那天,在李青藍父母縱橫的老淚交織和劉夏至等人的見證下,李青藍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刑三年,另外附帶大筆的民事賠償。

“我要上訴!”

法庭剛宣判結果,錢茂的母親就對着法官大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一定是送了法官什麽好處!這個鄉下人害我兒子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要錢,我要他把牢底坐穿!!”

法警将她架出去的時候,她還在對着李青藍的父母咆哮着,“鄉下人!卑鄙!”

“傷勢鑒定報告在這裏,她再上訴也不會多改變幾年。”

王律師笑着對劉小滿說道。

對于這個結果,王儀和李青藍的父母都非常滿意。

“夏至,謝謝你了!”

看着老妻和兒子抱頭痛哭,李青藍的父親伸出布滿皺紋的雙手,牢牢地抓~住劉夏至的手。

“我們孻仔和你非親非故,你能夠幫我們幫到這個地步,真的是不知道怎麽謝你才好!”

說着,他拉着李青藍和他的母親,三人一起跪了下來,劉小滿一個跨步上前,一邊一手,托住兩位老人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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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頓時把劉夏至和遲信兩人吓得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李伯伯,別這樣。”

劉夏至紅着一張臉,遲信也一把拉起已經跪在地上的李青藍,“您這樣是要折我的壽的。”

“劉夏至,這幾個月,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頂着一頭青皮,穿着囚衣的李青藍比他在學校裏看起來瘦了不少,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卻昂揚了起來,和原來在寝室裏唯唯諾諾,見到誰都小心翼翼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的恩情,我李青藍放在心裏……我不多說什麽,将來我們全家一定會報答你的。”

他說的堅定,眼中滿是感激。

“行了,他這個人也就好多管閑事。你好好服刑,争取早點出來就算報答了。”

遲信在一旁插嘴說道。

遲信看他看劉夏至的眼神,突然覺得渾身不是滋味。

劉夏至太會招人了,這一個個的都對他死心塌地怎麽得了。

“你們兩個先回去吧,這裏的事情我和王律師會處理。”

劉小滿對着劉夏至說道,“車留下,一會兒我要送他父母回賓館。”

然後,瞥了一眼遲信。

“等會兒我有事找你。”

遲信心中一驚,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不會是發現了些什麽吧?

遲信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這段時間他往劉夏至這裏走的勤……勤的,已經超出了“高中同學”這個範疇應該有的程度。

劉小滿雙眼如炬,難保他知道了些什麽……

遲信皺起眉頭。

雖然早就有了有朝一日要坦白的覺悟,不過還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走出法庭,大批的記者已經等候在門口。

B醫大的這次傷人事件在網上引起了劇烈了讨論,各種對于現代大學生的心理素質和法律意識的批判一浪高過一浪,今天的審理不對外,因此這幫記者看到劉夏至從法庭朝外面走來,頓時興奮了起來。用□□短炮紛紛把兩人圍住。

“劉夏至同學,今天的結果是怎樣的呢?”

“劉夏至同學,聽說這次李青藍的律師和訴訟費用都是你幫忙承擔的,是真的麽?”

“你和他無親無故,為什麽要如此幫忙?有傳聞說李青藍是在你的指使下傷人的,是真的麽?”

遲信鐵着一張臉把劉夏至護在身後,兩個人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沖進了最近的地鐵站。

好歹這批社會新聞記者不是狗仔隊,并沒有窮追猛打。

随便跳上一步地鐵,坐了兩三站路,兩人這才從地下鑽了出來。

看着外頭已經是一片梧桐落葉的秋日情景,不由得又多生了幾分感觸。

“當時第一次見到李青藍和錢茂他們,還是大夏天,剛剛軍訓……沒想到到了秋天的時候,居然已經一個重傷,一個入獄了。”

拉了拉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劉夏至感慨地說道。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沒有軌跡可尋……”

遲信轉過頭,看着他幹淨的側顏。

就像是三年前,我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朝一日愛上一個男人。為你做了一切我原本都不會認為自己會做的事情。

“幸虧這次有大哥幫忙,不然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裏,真的是要一籌莫展。說不定,李青藍還真的要吃十幾二十多年的牢飯。”

說起劉小滿,劉夏至神采飛揚了起來,“他最讨厭那種仗勢欺人的小人。錢家的父母你也看到了,難怪養出那樣過分的兒子。”

“李青藍也是有錯的,再怎麽也不應該過激傷人。他們一個人是傷人傷己,一個是報應不爽。所以一個要受牢獄之苦,一個下半輩子也是廢掉了一半。大好的前途,就這樣雙雙斷送了。”

遲信感慨地說道,“我要是沒有轉學,沒有遇到你們。說不定現在,就是第二個錢茂。”

“是啊,你可要好好做人。”

劉夏至說笑道。

————————————————

把劉夏至送到學校,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遲信張了張口,想要告訴他劉小滿要找他談話的事情。

想了一想,還是閉上了嘴巴。

在劉夏至沒有正式答應自己之前,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他遲信一個人的事情。

B大校外咖啡館包廂內

遲信坐立不安地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局促地擡手看了看表。

看到這塊手表,不由得讓他又想起來,前些天收到遲雅的郵件,說近期可能要回國一次。

大約是不想直接面對趙穎的緣故,遲雅就說要來B市看他,也不提要回S市的事情。

說起來也兩三年沒見了,不知道姐姐如今是個什麽樣子……

想到親姐姐,遲信露出了最近一段時間來難得的笑容。

“什麽事情那麽高興?”

劉小滿像是一陣風似得刮了進來,關上包廂門,徑直走到遲信面前坐下。

“啊,您來了。”

遲信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身子筆挺。

這也算是暑假裏的訓練成果——他這個沒參過軍的人,愣是被訓練出了這樣的條件反射。

“行了,你又不是我的手下。”

劉小滿揮揮手,叫來服務員要了杯橙汁。

橙汁……

這也是遲信這一個月來的詭異發現之一。

劉小滿,身高将近兩米,一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漢,熱愛的飲料只有兩種:酒精和甜水。

酒精就不說了,黃的白的紅的啤的,只要帶個酒字的他都愛。

白天不能喝酒的時候,則熱衷于各種糖水飲料。

包括且不限于樂可汽水美年達,冰紅茶冰糖雪梨,橙汁檸檬汁果蔬汁……

說實話,看到這樣一個威猛無比的男人,端着修長的水杯,上頭還插着一朵紙做的小傘,形象真的很幻滅。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要找你談話吧?”

喝了一口杯中的橙汁,劉小滿一雙老鷹似得眼睛巡視着遲信臉上的表情,用談不上溫厚的表情問道,“你小子膽子不小。”

“我……我是真心喜歡夏至的。”

遲信鼓足了勇氣,直視着劉小滿。

“哦,你倒不否認?”

劉小滿頗有趣味地環起胳膊,“你不怕我打死你?”

“我又沒做錯什麽,你為什麽要打我?”

遲信定定道,“我是喜歡你弟弟,又不是要害你弟弟。”

“你這樣不算害他?”

劉小滿冷笑,“他年紀小,我經歷的多了。你自己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辜負父母的期望,是你遲家的事情。你要拖夏至下水,這不是害他麽?再說了,據我所知,你是有過女朋友的,而我家夏至別說談戀愛了,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你自己想要做同志就罷了,為什麽要連累他?”

“呵呵……連累?”

出乎他的意料,遲信居然笑了起來。

“我以為劉夏至嘴裏那個一身勳章榮耀,交游廣闊,義薄雲天的哥哥是個與衆不同的人,沒想你的思想居然也如此落後。”

“你的思想是夠新潮,但是你的能力跟得上你的思想麽?”

劉小滿絲毫不為遲信的激将法所動。

“你将來從商或許沒有多大的影響,但是夏至是要做大夫的。”

劉小滿冷笑,“醫院是個什麽樣得地方?醫生的個人操守和風評對于晉升有多麽重要?你心裏有數麽?”

“我……”

“你不要說什麽性向不算什麽個人操守問題,對于我們現在所在的社會來說——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他就是!”

劉小滿舉起杯子,将剩餘的橙汁一飲而盡。

“做醫生是夏至的理想,雖然我不贊同,但是我也不會眼見你擋在他的去路上,做他的絆腳石。在你不能回答這些問題之前,不要跟我說什麽你不會帶給他傷害。”

說罷,他起身走到包廂門口,伸手拉開房門。

包廂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着一個許久不見的人。

“郎教授?”

遲信和劉小滿異口同聲說道。

“你們兩個,對這家咖啡店的隔音效果倒是挺放心的。”

郎峥明走了進來,順手帶上門。

“再高聲一點,恐怕明天整個B醫大的人都知道劉夏至在被男人追了。”

遲信臉色一白,劉小滿也同時皺起了眉頭。

“你們放心,剛才站在外面的,只有老板一個人。”

“他在哪裏?”

劉小滿走到門邊。

“急什麽,既然我站在這裏,你認為有誰可以傷害到我的學生?”

郎峥明理了理襯衫的領子,走到桌邊坐下。

“你剛才不是問如果被病人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劉夏至該怎麽走他的醫學之路麽,正好這裏的老板就是個例子。”

遲信和劉小滿對視一眼,狐疑地看向郎峥明。

“五年前,有個年紀輕輕,但是頗有才華的醫生,在B醫大博士畢業之後,就留在B醫大裏,跟着他的老師繼續學習,累積經驗。”

郎峥明看向窗外,這咖啡館就在醫大的正門對面,從這裏看去,便能看到醫大校園內寬闊的道路,和兩邊接連着的法國梧桐。

年輕的少男少女們在這裏進進出出,每一個都是未來救死扶傷的戰士。

“他是個同志,在學校裏認識了一位學長。那位學長和他興趣相投,性向相同,兩個人很快就墜入愛河。而且,他們畢業之後,都在B醫大留任。”

他眯起眼睛,仿佛透過這扇玻璃窗,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事物。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他們原本已經開始準備一起出國深造,到國外去舉行婚禮……誰知道,有一天,那位青年醫生在進行職業評定的時候,被人揭露了同志的身份——一個曾經追求過他的一個渣男,被他拒絕後,為了報複他,特意寫了檢舉信發到醫院的郵箱。”

“卑鄙!”

遲信不屑地說道。

“是啊,是很卑鄙,但是很有效。”

劉小滿嘆了口氣,“他沒有犯法,甚至沒有犯錯,但是對于打擊一個需要轉正的醫生來說,這樣的打擊已經綽綽有餘了。”

“後來呢?”

遲信急切地問道。

“後來……他為了保住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的學長的性向不被人知曉,不得不被迫離開了醫院。半年後,他用父母留給他的積蓄,在B醫大對面的這條街上,開了家咖啡館。”

郎峥明垂下眼簾,卻無法掩飾黯淡的眼神。

遲信心中大恸,“這裏……就是?”

郎峥明點了點頭,“他離開了他最熱愛的醫學事業,卻想要靠近B醫大近些,再近些……”

“你說的就是這裏的老板麽?”

劉小滿頗為動容,“我一會兒出去見見他。”

“不,你見不到他了。”

郎峥明搖了搖低垂的腦袋。

“這家店咖啡店開業後,他和他的學長戀人本以為就這樣可以平淡相守到老。誰知道沒過多久,就患上了惡疾。”

遲信看着郎峥明的肩膀微微顫抖着,悲痛的氣氛難以言表。

“他的戀人雖然年輕,但是當時已經是所在科室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會同了幾個知名醫院的大夫給小老板進行會診,并且親自操刀為他動手術……”

聽到這裏,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當時手術很順利……也是這次手術,讓他那位學長戀人在業內聲名大噪。”

郎峥明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小老板依然在三年後死于癌症複發。”

遲信和劉小滿雙雙嘆了口氣。

“死之前,他把這家咖啡館送給了他的戀人,那個明明身為大夫,面對戀人的死亡和病痛,卻無動于衷的男人。”

郎峥明擡頭,細長的鳳眼中,一滴淚水欲滴未落。

“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就是那個,無法保護自己的愛人的沒用的男人。”

屋子裏靜的連掉下一根針都聽得見。

遲信知道郎峥明的性向,卻不知道他居然有這樣一段過往,不由得唏噓萬分。

劉小滿之前只知道郎峥明是劉夏至的導師,沒想到他居然有過這樣的故事。

看着眼前這個倔強有單薄的男人,實在是難以想象,這麽多年來,他守着戀人的咖啡館,每天都在戀人曾經讀書,工作過的地方來來去去,究竟抱着怎樣的一翻心情。

“這就是我知道的,醫生裏同志的身份被揭穿的下場。”

郎峥明對着遲信露出了一抹不算友好的笑容,“你覺得有說服力麽?”

遲信咬着唇,摸了摸自己聽了故事後,隐隐作痛的心髒,覺得自己腦子裏原來準備好的打斷說辭,什麽主義,什麽權利,在現實的壓迫面前,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無力地垂下肩膀,仿佛輸了的鬥牛一般,步履蹒跚地離開了咖啡廳。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最近更新變慢了

為了買房最近四處奔忙,抱歉哈

我争取在本月內完全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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