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聚

今晚是一個小型聚會,出席的人并不多,但卻有一個實權人物。雖然曾以萱事先已經跟她講過具體注意事項,雖然她最近已經出席了幾次商務宴會多少有了些經驗,但她其實還是有些緊張。不是因為政府關系永遠都是最難處理的沒有之一,而是因為曾以萱說之前她喝酒就是因為某一位部~長大人,這一次也不好說能不能逃得過。

她說,這一場完全是因為上一次的偶遇造就,不然他們本應該明年下半年才會再次接觸。

“這一場不好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曾以萱這麽跟她講。

“不管怎樣你都不要喝酒。”牟穎只關心這一件事。她沒辦法想象如果再次喝酒又誘發的話怎麽辦,離上次發作才幾天啊。

曾以萱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顧好你自己就行。我心裏有數。”

仍然是在廣悠堂那間熟悉的小包間,在場的不過是五個人,其中一個她甚至還在這裏見過一面。天啓地産鄭啓懷。倒不是因為她記性好,而是上一次見面實在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說是五個人,其實只是三方,就像曾以萱帶了她一樣,第三方那位陳部~長帶了個年輕小夥,鄭啓懷倒是孤身到的,姿态擺得很低,竟是等在門口,一見她們便上前引路,十分殷勤。

等了不過幾分鐘,人便齊了。

令她意外的是,那位部~長大人竟然是個一臉和善的胖老頭,一笑起來眼就眯成一條縫,慈祥得不像話,看起來簡直跟坐在小巷口下象棋的大~爺們沒什麽區別。

官場上厮混這麽久,又早已坐上高位,竟還能把氣勢收斂到這種程度,混在人堆裏根本看不出來……也是個厲害角色啊。她心裏暗暗感嘆。

“都坐吧坐吧。”見她們起身迎接,陳濱常笑眯眯地看一眼牟穎,很和氣地招呼道。

“陳叔叔,這是牟穎。”曾以萱一開口就吓了牟穎一跳,什麽情況這是。陳叔叔?她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麽打招呼才好了,只得含糊笑道:“您好。”

陳濱常哈哈一笑,颔首道:“你好。你就跟着以萱也叫我叔叔吧。”

牟穎根本摸不着頭腦,見曾以萱沒什麽表示,便也笑着應了。

這完全像是個普通居家的飯局,聊的都是些家長裏短,沒什麽正事的樣子,氣氛倒是挺親切。和上次一樣,服務生遠遠守在包間外面,只有你推門出去或是按下服務鈴才會近前,這顯然是出于保護客人*的考慮。鄭啓懷于是負起了服務生的職責,端杯倒酒,舉箸布菜,毫不含糊。

饒是之前曾以萱已跟她打過招呼,牟穎仍看得心裏咋舌。天啓地産也算是業內能排上號的房企了,鄭啓懷這麽作低伏小,怕是有求于人、所圖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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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小哥泰然自若只顧吃喝不開口,她自然也不能洩~了底氣,只能催眠自己,坦然接受鄭啓懷的頻頻示好。

直到鄭啓懷再一次舉杯敬酒之時,陳濱常忽然笑道:“以萱,一杯都不喝實在不像話。”

牟穎一驚,立刻轉頭看向曾以萱。

曾以萱笑一笑,道:“陳叔叔,上次那一杯,我可是胃疼了兩天。您就饒了我吧。”

陳濱常伸了根手指,隔空點點她,面上倒是還帶着笑:“胃疼兩天就不敬我酒?還是不重視。我當年在部隊的時候……”

曾以萱垂眸一笑,乖乖聽他的數落,偶爾回上一兩句,也完全是往他光榮往昔的路子上引,盡哄他說些陳年往事,直逗得他開開心心眉飛色舞,卻絕口不提喝酒的事。

牟穎心中微定,卻更加疑惑上一次曾以萱為什麽竟沒能逃掉。看起來她應付起這種場合根本就是游刃有餘,不像會被逼到牆角的樣子。

誰知陳濱常說着說着,不動聲色地暼一眼鄭啓懷,轉掉話題:“诓我講了那麽多,以萱你也該喝一杯了吧?我也不難為你,跟上次一樣,一杯就好。”

牟穎心中一緊,忍不住就想插話。

卻聽曾以萱輕笑道:“兜了這麽久您居然還記得?也太讓人失望了。”

陳濱常哈哈笑起來:“你這小鬼頭,讓你喝杯酒怎麽就這麽費勁?咱們不提別的,我好歹也算是你長輩吧?還是你現在有了這丫頭,覺得可以不認我這個長輩了?”

牟穎幾乎被嗆到。什麽鬼?

曾以萱微覺無奈,只好半開玩笑地繼續哄老人家:“您當然是我長輩……”得,她就知道沒這麽容易……

很多人都知道陳濱常跟她關系有些古怪,看公事呢似乎對她還不錯,沒怎麽為難過曾氏,可又總愛在類似喝酒這樣的小事上打壓她,讓人弄不清他對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其實說穿了很簡單。陳濱常的前妻是殷語的小~姨,她早年病逝,沒能享受到後期陳濱常連連提升的好處。但陳濱常心裏卻一直念着他的結發妻,并未再娶。他們夫妻沒有子女,一直視殷語如親生。因着這層關系,早年曾以萱跟他一度走得很近,如非他的幫助,後來跟父母出櫃惹得父親暴跳如雷之時,她們的路恐怕還會艱難很多。

但當日越親近,現在便越尴尬。當年陳濱常覺得她很對他胃口,對她跟對殷語幾無差別。和殷語分手之後,她接手曾氏,陳濱常的位置又在那兒,明顯就是瓜田李下,近也不對,遠也不對,她對陳濱常便只好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開之時,就免不了要被他明刺暗諷一番。

在旁觀者如柯思柔看來,這人就是故意找碴,因着殷語這層關系心懷不忿而已。曾以萱卻知道他并非小氣之人,只怕還是借着長輩的立場,存了幾分想要重新撮合她和殷語的意思,大概也是想要逼出她的真心話。他似乎一直認為,當年之事必有隐情,她跟殷語之間并非無可轉圜。

若他知道她是真的完全不能喝酒,也不至于這樣逼她,然而她不能說出真~相,又不忍一意拂逆他的好意,就總會左右為難。

陳濱常嘆口氣,指指牟穎:“丫頭,你們曾總是不肯陪我喝這杯酒了,你呢?”

曾以萱眉頭微皺,就知道他點名要她帶牟穎來必是有事,這麽快就掉轉矛頭了麽。

她知道牟穎酒量其實不怎麽樣。上一次她在養老産業園午宴上不過喝了幾杯紅酒,回去的車上就睡了過去。何況陳濱常對牟穎怕是不會像對她這麽客氣。

牟穎愣了愣,起身斟酒:“我敬您一杯。”她原本就陪着喝了點紅酒,已經跟了好幾輪,雖然還不至于過量,但也不遠了。

“好!我就喜歡這種幹脆的孩子。不過一杯可不夠。喝紅酒也不夠勁兒。”陳濱常笑着看向鄭啓懷,“鄭總,麻煩你去叫瓶茅臺?”

不等鄭啓懷點頭,曾以萱已開口阻攔:“陳叔叔,她酒量淺,茅臺……”

“你不許說話!”陳濱常沉了臉,“你要心疼就你替她喝,我沒意見。”

牟穎吓一跳,立刻開口:“不不不,我喝我喝。”

鄭啓懷起身離開,房間氣氛一時間有些僵。

曾以萱嘆口氣,拉着牟穎坐下:“一會兒你代我敬陳叔叔一杯。”

不等牟穎回答,陳濱常倒先哼了一聲:“護得挺緊啊,上來就替人敲死了就喝一杯。”停一停,又道,“你見過小語了?”

曾以萱頓一頓,道:“上次在這兒……見過了。”

陳濱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又冷冷開口:“她女朋友你也見着了?”

“見着了。”她聲音平靜如水,卻讓牟穎攥緊了手指。

“不後悔?”他緩緩問。

曾以萱擡頭對上他的眸子,見他表情嚴肅,眼裏情緒複雜,只覺得那一瞬像是翻卷過許多年月,那些逝去的曾經似乎又撲面而來。

她笑了笑,帶着些許懷念些許感傷,輕輕搖頭:“不後悔。”

陳濱常沉沉嘆了一口氣,一時間竟有幾分蒼涼:“罷了。”停一停,又道,“你們都長大了,聽不進老頭子的話了。”

這句話裏含~着滿滿的傷心和失望,即使是聽在牟穎耳裏,也不由動容。

“您永遠是我的長輩。”曾以萱低聲回道,“我當然尊重您的意見。但是有些事,做了就沒辦法再回頭。後悔如何,不後悔又如何?走過的路,終究已經走過了。”

陳濱常沉默良久,嘆道:“以後不要再躲着我了。什麽瓜田李下,老頭子可不在乎。”

“好。”曾以萱笑一笑,又道,“那件事,您先等一等。”

陳濱常沒好氣地一瞪眼:“不是不管嗎,又插手幹嘛?”

“年後她會跟我做一個專訪,我本來也打算到時再解決這件事。”曾以萱慢條斯理地回,“您位置特殊,處理這事不方便,還是留點餘地的好。”

牟穎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似乎……是指那個yoyo?

陳濱常頓一頓,道:“算你還有點良心。”轉向牟穎,又道,“丫頭,你家曾總不容易,你以後要多體諒些。兩個人能在一起,就要珍惜,別學有些人淨整些妖娥子。”

牟穎眨眨眼,愣愣點頭,完全不明白話題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奇怪,怎麽會……有一種在自己婚禮上的感覺……

曾以萱輕咳一聲,道:“一會兒的酒能不能……”

陳濱常立刻又吹胡子瞪眼:“怎麽!說過的話還想不算話嗎!一杯茅臺能把她喝死不成?!”

牟穎聽了一路,也覺察到他跟曾以萱關系親近,不再對他滿懷戒備,這會兒見他耍脾氣,不由莞爾一笑:“陳叔叔,您別生氣。這杯茅臺我不反悔,一定陪您喝。倒是以萱胃不好真不能喝酒,您以後別逼她喝了。她的酒,我都替她喝。”

曾以萱抿唇不語,心裏卻複雜蔓延。

陳濱常拿眼瞅瞅她,又瞟瞟曾以萱,緩和了神色:“這還差不多……”

又過一會兒,鄭啓懷才急匆匆趕回來:“不好意思晚了晚了,茅臺正好沒了,還是好說歹說臨時借了老板私藏……”

牟穎心知定是陳濱常故意把他支使開的,多半也早就知道茅臺存量,不由心中微凜:好在陳濱常不是敵人,不然拼起心機來,她還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段位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你看鄭啓懷,感覺就被玩得團團轉。年紀閱歷果然都不是白長的。

又想,陳濱常面前,曾以萱倒是能不落下風。她也不比自己大幾歲啊……她得長多少心眼耗多少精神才能把集團內外這方方面面的關系擺平?真是想想都覺得累。

拆了酒封,酒杯滿上。她穩穩端起來,笑道:“我代以萱敬您一杯,祝您來年平安喜樂,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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