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籌碼

牟穎并未想到yoyo竟然會當場推翻之前的所有約定,心內也相當意外,但轉頭看向曾以萱之時,就見她面色平淡不動如山,仿佛對方說出口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寒暄。

微一擡手,曾以萱止住滿室訝然,好整以暇地對上yoyo:“游小姐,我想你應該清楚這麽做的後果。”

yoyo毫不畏懼地正視她,點頭笑道:“當然。”

“我個人覺得你有些太過沖動,但既然你願意付出這麽高昂的代價,給你一個私下提問的機會倒也未嘗不可。”曾以萱淡淡道。

她此言一出,即便大家都覺意外,但也都立刻起身準備離開這間會議室,并無任何質疑的意思。攝影師跟yoyo交換了個眼神,也一臉迷惑地收拾好器材出了門。

唯有徐舟猶豫片刻,仍出聲道:“董事長……”

曾以萱看她一眼,她便也當即噤聲,随着人流安靜離去。

牟穎一時間不知怎麽辦才好。理論上她也應該走。但一方面事先她曾向曾以萱要求過一起出席,另一方面,她也不太放心這個yoyo……

yoyo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地一笑:“牟特助身份果然特殊。”

牟穎有些尴尬,可剛剛她既然沒走,現在也不好再動,只得硬着頭皮杵在原地。

曾以萱不理會yoyo的話裏有話,平平道:“已經清場完畢,游小姐你可以開始了。”

她居高位已久,說話雖然向來禮貌,但卻自有一種淡漠,聽起來頗有距離感。上次見面時大概是因為殷語在場的關系,這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并不太明顯,而今日在這會議室裏,yoyo就覺出了不同,心中微感唏噓——多年前曾以萱尚且年幼,就與莊家大小姐莊淩煙并列名媛榜首,那時人說莊是帶刺玫瑰,豔美絕倫,曾是空谷幽蘭,清麗無雙,如今那絕世玫瑰已凋謝多時,不知這高嶺幽蘭又能花期幾何呢?

“曾總,很抱歉我需要采用這種非常規手段來得到一次跟您私下交流的機會。”她把飄走的思緒拉回來,看着坐在主位的絕色佳人,微笑道,“我想您應該猜到了,這次專訪只是個幌子。想要不驚動什麽人跟您直接取得聯系對我來說實在有些困難。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的态度變幻莫測,剛剛的嚣張自信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既誠懇又謙遜,前後對比下簡直像是個業務娴熟的演員。

牟穎忽地想起一件沉在記憶深處的事情來。醉酒那晚陳濱常好像跟曾以萱打過一個啞謎,雖然并未明說,但似乎就是指這個yoyo。當時曾以萱說過她來處理比較方便之類的話,牟穎心裏還頗有幾分疑惑,只不過後來她被一杯茅臺弄到大醉,第二天就完全忘了這事兒。

現在看來,yoyo的确也不像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但……以萱也應該早有準備吧……想到這裏,她心中微定,卻聽曾以萱淡聲回道:“如果那天沒見到我,你打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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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yo笑一笑,道:“那日遇見您是個意外。原先我是想冒險跟陳部長坦白……不過後來遇到您,我就發現自己有了一個更好的選擇。”

“游小姐的确是聰明人。”曾以萱對她的刻意示好無動于衷,只道,“膽子也大得很。”

“曾總……”yoyo苦笑,“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怨自己當年目光短淺,埋下禍端。但求您給我指條明路。”

說到最後,她的話音微微顫抖,語調已近哀求。牟穎雖然不明就裏,卻也有些恻然。

曾以萱默然注視她,面無表情,似乎不為所動。時間一點一滴流過,會議室悄無聲息。

“作為回報,我會以一個重要信息作為交換。”yoyo見她毫無反應,心下有些慌亂,狠心抛出自己的最大憑仗,“關于您身邊之人。”

曾以萱輕擡眼眸,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你是指徐舟麽?”

牟穎心頭一跳,徐舟?這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若是她有問題,自己這邊豈不又是自斷一臂?

yoyo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微顫:“您已經知道了?怎麽會?”

曾以萱嘆口氣,道:“游小姐,你既然事事受制于鄭啓懷,就應該明白棋子與棋手的區別。你來找我,也不過是你覺得這是你如今最大的機會。我是怎麽知道的并不重要。接受這個結果,用更好的交換條件說服我,才是你現在需要做的。”

yoyo猶豫許久,終于低聲道:“哪怕是為了殷語,您也不肯援手嗎?”頓一頓,她一咬牙,擡頭正視她,聲音小而清晰,夾雜着些說不出是絕望還是希冀的情緒,“那日我試過了,知道您……還愛着她。”

“還愛着她”這四個字她說得苦而澀。向情敵求援大概是這世間最最艱難的事情了吧……不,看着愛人因自己受傷害或許更難。

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牟穎腦中一片空白,一直以來的擔心竟就這樣被另一個人以這樣明确的語言說了出來,恍然間像是成了真。

室內一片靜谧,yoyo和牟穎四目相對,面上竟有些憐憫之色。牟穎垂眸避開,慢慢回想那日的情形,越想越覺得她所言非虛。

曾以萱眸子微微一凝,旋即輕笑出聲:“游小姐,你這話未免太自相矛盾。若我還愛着殷語,又有什麽理由要幫自己的情敵?”

“不,曾總。”yoyo低聲回她,“也許您不會相信,我其實很了解您。”停一停,她又急急解釋,“因為工作以及……鄭啓懷的關系,我之前就對您做過功課,後來跟殷語在一起……就更加注意您了。”她擡頭看一眼牟穎,又道,“牟特助,很抱歉,這些話本不該當着你面說出來,但我跟你一樣,愛上的人都有一個極其強大的前任。我想你應該明白那種陰影籠罩的感覺。”

牟穎怔怔望着她,不發一言。

她又看向曾以萱,緩緩道:“我承認有時候會嫉妒您,但您的為人我看得很明白。我不信您會坐視不理……我不想傷害她,也不想失去她,您也不會希望她受傷害,是不是?”

曾以萱微一揚眉,淡聲道:“這麽說起來,你的問題反倒都是我的責任了?若我不管,便是為人不夠好,想讓前任受到傷害?游小姐,你說來說去,都是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幫你,而不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考慮我到底有什麽理由要幫你。”說着偏頭看向牟穎,旁若無人般開口,“瞧見沒?這就是談判注定失敗的典型案例。”

牟穎愣了愣,忽地有些好笑。這種時候居然還想得起來教她談判技巧?很好,這很曾以萱。

不知為什麽,一對上那人平靜無波的雙眸,她心內積聚的那些不安和沮喪就開始消散,理性也漸漸回歸。既然以萱還有心情跟她教學,那麽大概……至少現在她的情緒并未因為yoyo的話劇烈波動吧?就算yoyo當日觀察無誤,那時的曾以萱還愛着殷語,那也不代表現在的曾以萱仍是如此啊……

說到底,被人一說就懷疑自身不過是因為這事本來就是她心內的一個疙瘩。跟她有相似面容的前任像是繞不過去的陰影,總是在她薄弱時入侵,讓她的自信土崩瓦解。随着越來越靠近曾以萱,她的非分之想也越來越多,越渴求,便越害怕失去。那些溫暖與驚喜被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但未嘗不存着些留下些美好回憶以便在刺骨的未來給自己取暖的意思。潛意識深處,她其實一直不相信她和曾以萱真能有什麽結果的吧……

yoyo半晌沒再出聲,幾次欲言又止,終于開口時一滴淚滾落面頰,豆大的一顆,瞬間消逝不見,只餘淚痕,聲音也抖得厲害:“我……我可以……離開殷語……求你……”她說不下去了,一臉絕望淚水漣漣。

牟穎呆一呆,轉身看向曾以萱,就見她擡手扶額,一副完全崩潰的樣子。兩人眼神對了個正着,大約是對方的表情都有些無語,一怔之間,又都無聲地笑了笑。看着那一抹笑意緩緩綻放,牟穎心頭一松,不再擔心那荒唐的提議。

曾以萱清清嗓子,頗有幾分無奈地開口:“游小姐,在你眼裏我形象會不會太糟了一點?我還不至于做惡霸強搶民女吧?”她的聲音配上這句話違和感深重,簡直像是跑錯了片場,害牟穎忍笑忍得特別辛苦。

曾以萱略帶不滿地橫了她一眼,牟穎輕咳一聲,心虛垂頭,唇角卻依然止不住地上揚。

yoyo大約也是已經被逼到了牆角,明明是句玩笑話竟也當了真,淚眼模糊地恨聲道:“曾總您自然不需要強搶民女,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罷了。”

曾以萱搖搖頭,懶得再跟她多理論,幹脆利落地道:“不好意思,我對別人的女朋友沒興趣。”她說得随意又淡然,卻聽得牟穎心頭一跳。

對別人的女朋友沒興趣……這句話含義好像還真挺豐富啊……偷偷瞟一眼她的完美側顏,牟穎很想湊上去在她耳邊問問她——曾總,你有女朋友嗎?沒有的話,你看我行嗎?

耳根熱熱的,心裏癢癢的,真想将人一把拖走,不再理面前這亂七八糟的事兒。

yoyo呆住半晌,不明白曾以萱怎麽會是如此态度。原先篤定她會幫忙就是因為那日确認了她對殷語尚且有情,難道自己竟然看錯了麽……可如果是這樣,她又為什麽要逼自己站在她的立場考慮怎麽說服她?如果她想要的不是殷語,那自己手中還能有什麽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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