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無私

上了車,擋板拉好,牟穎立刻道:“躺着吧。”

“不用。”曾以萱有氣無力地回她。

“躺下。”她強硬~起來,幹脆上手,把人直接扳平放躺,“不許動。”

大約是看她太過堅持,對她的動作曾以萱并未反抗,只睜了眼看着她,輕輕笑了笑。

這一笑帶了明顯的安慰意味,倒惹得牟穎鼻子一酸。

“眼睛閉起來。”一手蓋住她的眼迫她閉眼,牟穎微微欠身,拿了毯子準備把她細細裹好。

那人乖乖合眼,卻擡手撫了撫她的臉。

纖細的手指有些涼,牟穎頓了頓,抓~住她的手放回毯子裏,低下頭輕輕親了親她額頭。

“睡吧。”她在她耳邊說,聲音輕得很,像是怕會驚擾她将要到來的夢。

厚厚的窗簾拉得嚴實,對面來車的大燈隔着簾幕仍然若隐若現。

牟穎蹙了眉,雙手護住懷裏的人,幽幽嘆了口氣。

看她現在的樣子,晚上發病幾乎是必然的事。明後兩天的董事會可怎麽辦啊……年終董事會董事長是不可能不出席的……

在董事長辦公室她已聯系過陸鋒,聽他的語氣,似乎并不樂觀。也是,最近發病真是太頻繁……

說起來,了解曾以萱身體狀況的人好像也不多。數一數的話也就是柯思柔、陸鋒、劉尹岚、阿和哥以及牟穎自己……哦對了,陸長清多半也知道。因為在仁和治療的關系沈霆均應該也知道……但其他人,包括楊一川、徐舟、阿和家裏其他人,甚至曾家其他人似乎都不知曉。以至于現在若是曾以萱支撐不住需要有人在董事會上幫忙遮掩,似乎都只有柯思柔和陸長清兩個人選。

還有……徐舟既然已經倒向曾明書那頭,曾以萱也已經知道這一點,為什麽并不戳破反而依舊倚重她?想要将計就計麽?想起當日曾以萱給她的規劃,說要讓她建立自己的團隊,要了解他們每個人的脾氣秉性,知道他們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她心裏微微一動。徐舟可是曾以萱自己的團隊成員,她自然是很了解徐舟的……難道徐舟是卧底?

這設想似乎太大膽了些,她皺着眉頭思索,想了半天仍覺得無法判斷清楚。以她這短短時間對徐舟的粗淺了解,對方的确是頗有名利心勝負欲的,若不是因為如此,曾明書也不會相信她能為了利益背叛曾以萱。可曾以萱既不動,便說明她覺得目前這樣的狀況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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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怎麽會是最好的選擇呢?

她垂頭看向懷裏的人。每逢疑難,她思索不透就忍不住想問這人,而她也總是能給她超出預期的答案。她只比她大四歲,可處事之舉重若輕實是令人心折,也難怪楊一川他們都服氣……若是換了自己,面對那步步設局處處機關的老狐貍,可能有一分勝算?

越是接近,越是明了她的不易,便越是心疼。

這樣一個人,可拿她怎麽辦才好?

夜幕低垂,曾明書不緊不慢地啜了口紅酒,輕揚唇角。

“還不回家?爸該等急了。”身後的門被人推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人含笑道。

曾明書沒有回身,只笑了笑:“坐吧,自己挑瓶酒。”

何以隆心下納悶,又不敢違拗,順着她意思随意從酒櫃裏揀了瓶拉菲,熟練地開了瓶塞,将酒液緩緩傾倒入高腳酒杯中。

他母親向來喜歡紅酒,每年都會拍下幾瓶,前幾年甚至在法國買下了一個相當不錯的酒莊,這幾年一直在逐步改良土壤水質,以期進一步提升葡萄品質。在進入曾氏之前,她常年在國際頂級事務所任職,生活習慣多少有些西化,晨間一杯咖啡睡前一杯紅酒是必不可少的。

“看來是好消息?”何以隆喝了口紅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比起柔醇的紅酒,他更中意白蘭地的刺激。但當着母親的面,他可不敢表露出對紅酒的不喜。

“不算壞。”曾明書悠悠道,“如我所料,她還是堅持了從前的選擇。”

何以隆點點頭,沒有出聲。

“接下來就看明後兩天了。”曾明書的聲音柔和,唇邊依舊挂着一抹笑,“如果真是病了,一定看得出來。”

“您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判斷無誤,她仍然會強撐着出席完董事會?”

“不錯。”曾明書仰頭飲盡杯中酒,“稱病不出不是她的習慣,而且也會讓曾氏立刻處于風雨飄搖之下。不管是真病還是假病,她明天都必然會出席。這可是年終董事會,一年中最重要的場合。若是她不出席當然很好,那是背離了她自己一貫的處事原則,不必咱們出面,董事們的擔憂質疑就會立刻席卷而來。病到年終董事會都不能出席,怎麽可能繼續履行董事長兼ceo的職責?股份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把她從ceo位置上拉下來可不難,現成的理由。我想她應該不會犯這麽簡單的錯誤。”

“那麽……”何以隆躊躇着道。

“我會在明天的董事會上繼續我鐵面無私的風格。”曾明書轉身走過來,明明年過五十,她身段依舊保持得極好,“讓各位董事看看清楚,我曾明書可不是因為私人恩怨才針對陸長清。別的子公司財務不清我一樣會當面質疑。而同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發生,看在董事們眼裏,可就不單單是副總的問題了。小萱手上股份雖多,各位董事合起來卻也不少呢。”

“曾氏財務向來由您握在手裏,子公司那些財務幾乎都是您的人,搗點小亂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何以隆笑起來,“看她這次還能怎麽辦。”

“所以你要記得這教訓。”曾明書肅顏道,“財務這一環是關鍵,一定要交給足夠信任的人。而且自己也要熟悉財務,不然都分不清人家是忠是奸是好是壞,還談什麽監管。”

何以隆心中暗道小萱什麽都學得好不也還是被你們折騰得七葷八素麽,說到底管人能管住就行,光靠自己是要學到地老天荒麽……他又不是小萱那種聰明人……說起來從小到大為着這表妹在旁邊作參照,他不知被自家老媽打過多少次屁~股,至今想起仍怨氣滿滿。

但他也只敢想想,面上仍是恭順點頭,一副悉心受教的樣子。要是他老媽想起來抽查他財務相關,可就慘了。他生平最煩那些搞不定的報表了。

“老媽您說得對,我一定好好學。”他笑着開口,話音一轉,“咱還是先回家吃飯吧,我都餓了。”

曾明書橫他一眼,作勢要拿酒杯敲他頭:“就記得吃!”

何以隆動也不動閃也不閃,立在原地笑:“您兒子可只有這一個,打壞了可就沒了。”

曾明書又氣又笑,一掌拍在他背上:“真真拿你沒辦法。”

兩人說說笑笑下到停車場,正巧碰見徐舟的車從旁邊駛過,車窗滑下,徐舟禮貌地點頭微笑。

她開的是一輛黑色奔馳,今年的新款。不太顯眼的商務車,對她來說算是很低調了。想起之前意外撞到她時,她那輛閃瞎人眼的紅色賓利,何以隆就好笑起來,面上笑着不說,連素來黑沉的眸子裏也帶上了笑意。

他繼承了曾明書的好基因,長相自是極好的。不笑的時候很有距離感,但笑起來便如春風拂面,很能勾起旁人的好感。進曾氏這些年,他能力不算多強,卻也還算是穩住了地産公司的位置,除了他母親的關系以外,也是因為他這難得的親和力。何況曾明書對他還是培養得很用心的,他基礎雖完全比不上曾以萱莊淩煙沈霆均這類天之驕子,但也不算差,在二代三代裏邊橫向比比還是很不錯的。

那一抹笑意落在徐舟眼裏,她唇邊的微笑便也加深了幾分。

車子駛過不過是瞬間的事,曾明書看一眼仍在目送的兒子,有些不滿:“眼皮子別這麽淺,笑一笑就把你魂給勾走了?沒見過漂亮女人不成?”

何以隆回過神來,趕緊搖頭:“哪有。我不過是做戲做全套罷了。她多半還在後視鏡裏看着咱們呢。”

曾明書凝一凝神,倒笑了:“能想到這種細節,說明還是有長進了。”絕口不提自己剛剛的責備。

何以隆自然明白他老媽要面子得很,不提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對徐舟麽,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這女人長得是不錯,但漂亮女人他見得多了,怎麽可能為了個好皮相就淪陷?徐舟可是條美人蛇,心狠手辣的主,哪是他駕馭得住的。徐舟多半也嫌棄他無用吧,兩個人不過是逢場作戲臨時搭配而已,勝利之日便是拆夥之時,這裏頭的道道他可門兒清。

他之前也懷疑過徐舟會不會是卧底。但他老媽說跟徐舟的合作其實只是小打小鬧不傷及根本,雖然最後的臨陣一擊只有徐舟有這殺傷力,但也并不是非要這臨陣一擊他們才能贏。既然這枚棋子是最後勝負基本定盤之時才用得上,最多也就是錦上添花,那麽在這之前他們不可能多信任徐舟,機密她大多也接觸不到,卧底其實沒什麽意義。而最後她若是反悔,也不過是把局面弄得更複雜些罷了。哼哼,這女人貪心太過,看着他們勝算在手,就想來分一杯羹,算盤倒是打得精。也不想想他們為何要白白分出一塊蛋糕給她,不就是因為現在不宜把她推到曾以萱那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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