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1天
[寶貝,你真轉學了?]
[我好不容易跟我爸求來的振興啊!你現在又去一中,我該怎麽跟我爸說?]
[一中好像也很難進,你家祖墳冒青煙了吧?從哪認識的這麽一位大佬?]
隋娅的消息如同連珠炮似的發來,一條又一條,黎冬的手心都快被震麻了。
等到她結束,黎冬才回:我媽認識的。
隋娅:親媽?
黎冬:是趙媽媽。
隋娅:看起來不像啊。
隋娅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立馬找補道: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趙媽媽平常那麽樸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能認識大佬的人。
“隋娅撤回了一條消息。”
隋娅:不是!我……
隋娅:QAQ,算了,躺平任嘲。
黎冬:我知道。當初我也沒想到。
她一直都以為蘇江、蘇芮這些人離她的生活很遠很遠,未料想有朝一日竟會近在眼前。
隋娅:趙媽媽現在走了,那你還找你親媽嗎?
黎冬看着這條消息發了很久的呆,良久之後才回:從來都沒想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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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娅:上次我都看到你看她照片了!好歹是你媽媽,總要管你的吧?
-我媽說沒有一個母親會舍得放棄孩子的,她當初肯定是有什麽苦衷才走。
-要是她回來找你呢?你也不認她了嗎?
黎冬的手握成拳,許久之後才松開,手指在屏幕上戳。
-不認。
-你媽媽說的有道理,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沒把孩子當做孩子。
-那些照片我已經都燒掉了。
-當初她走的時候,我才四歲,現在都十幾年過去了,她要是想找我早都找了。
隋娅:萬一是因為你們搬家她沒找到呢?以前你們不是在村子裏住嗎?後來搬到縣城,說不準她回來了沒找到呢?
隋娅:再說不準是你奶奶不讓她見你呢?
黎冬:/微笑
隋娅:瑟瑟發抖.jpg
黎冬坐在房間裏,手腳冰涼。
-我在舊房子裏留了新家的地址。
-只要在村子裏一打聽,大家都會告訴她新家的地址。
-我奶奶一直都想讓她和我爸複婚,但她從來沒回來過。
-她自從走了之後,再沒回來,也沒問過我。
隋娅那邊沉默了許久,問:這麽多年你沒想過她嗎?
黎冬:想過。
在剛上學的那段時間裏,每天想,每天晚上哭。
有時哭得厲害被爸爸發現,就會被罵,如果那天爸爸喝了酒,還有可能會被打。也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挨打中,她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
她,父不祥,母親在一個雨天說要給她回家拿傘,之後再也沒回來。
隋娅:那你真的就能忍住不找她?
隋娅:以前是怕趙媽媽傷心,現在趙媽媽也離開了,你找她也是正常的吧?而且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一定能找到的。
黎冬:你為什麽要勸我找她?
隋娅:……
——只是覺得大家都有家人疼愛,我家寶貝這麽好,一定也要有人疼愛啊。
黎冬的淚落在了屏幕上。
她不疾不徐的戳屏幕:我有家人。
-我有媽媽,她只是去了天堂。
-我會一直想她,也會一直愛她。
-那個女人對我來說,其實只是個陌生人。
**
黎冬是踩着厚厚綿綿的雪進一中的,彼時她的傷已經全部養好。
教室在三樓,蘇江把她送到學校,辦理完相關手續就讓班主任帶着她來了教室。
一中跟振興相比,教學樓沒那麽新,但讀書的氛圍要更好一些。
之前蘇江在給她辦手續的時候,恰好中間下了一節課,課間時間嬉笑打鬧的人都很少,基本上都是行色匆匆,甚至有人上廁所都拿着小本在背英語單詞。
黎冬在班主任的眼神鼓勵下站上講臺,一如既往的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蟲,“大家好,我是黎冬。”
她話音剛落,班主任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你擡起頭。”
黎冬這才慢悠悠的擡起頭來,只一剎那,她就看到了站在後門的蘇江。
他穿着黑色的羽絨服,隔着玻璃朝她揮了揮手,還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黎冬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咧嘴笑了,大着聲音說:“大家好!我是黎冬!黎明的黎,冬天的冬,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講臺下響起了掌聲。
蘇江也混在裏面,給她鼓掌。
**
一中的學生都是走讀,下晚自習的時間要比振興早很多。
六點半上完最後一節課,七點十分就下晚自習了。
而一中的學生相對來說更魚龍混雜一些,下晚自習後有家中豪車來接的,也有自己去公交站等車的,生活方式多種多樣,但沒人會向你投來異樣的目光。
黎冬已經掌握了從一中回家的路,坐27路公交,下車之後走兩百米就到小區,她手裏還有北城的公交卡。
是她的新同桌姜娜塞給她的。
姜娜也是個自來熟,和她做完自我介紹後就非常熟絡的聊起了八卦趣事,想到哪裏說哪裏,一聽說她住在那個小區,立馬告訴了她回家路線,還好心的把自己公交卡硬塞了過來,并且叮囑黎冬回家之後要給她發消息。
末了還特別遺憾的說要不是我要去上音樂課,我就送你回家了。
把黎冬吓了一跳。
但在之後的相處中,她發現姜娜和誰相處都是這個模式,這才放心了。
北城的雪已經停了,只是之前積雪未消,再加上有水,特別容易凍成冰,走在路上要格外小心。
黎冬裹着羽絨服,背着大書包戰戰兢兢地走在路上,偶然遇到同班同學還會和她笑着打招呼,叮囑她路上小心。
最先還會尴尬的不知所措,到後面她也會笑着說一句謝謝。
黎冬快走到公交站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喊她,“黎冬。”
聲音很耳熟。
她回頭,發現是蘇江。
他站在烈烈風中,有積雪往他的褲腳上吹,嶄新明亮的皮鞋上濺上了泥點,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精致。
不是帥,就是那種說不上來的精致。
從頭發絲到腳,渾身上下都透着精致。
哪怕他頭發都被風吹亂了,黑色在風中飛揚着。
“嗯?”黎冬停下腳步應他,左右張望了下,發現沒人看向他們的方向,這才又問:“你怎麽在這?”
蘇江慢慢朝着她走過去,不知從哪拿了條圍巾出來,給她卷在脖子上,随意卷了幾圈,“我從校門口就在喊你,你沒聽見。”
黎冬将信将疑,把圍巾圍的更緊了些,“是嗎?”
“嗯。”蘇江在前面走,“看來在新學校待的比較愉快。”
“挺好的。”黎冬說。
蘇江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黎冬一眼。
黎冬下意識擡起頭看他,雖立刻低下頭,但蘇江還是笑了,把玩着手裏的車鑰匙,“我應該早點把你轉到一中來。”
“啊?”黎冬不解。
“你在一中和在振興,感覺都不一樣。”蘇江解釋。
黎冬微點了點頭。
一中的氛圍很好,給她的第一感覺要比振興好很多。
沒有異樣眼光,沒有壓迫感,沒有欺淩。
更像是電視劇裏常會出現的班級。
吵吵鬧鬧,開開心心。
而自小都是異類的她,在這樣的環境中能夠做更好的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模式。
一陣大風吹來,黎冬忽然驚呼了一聲,她正要往馬路那邊跑,就聽蘇江說:“別動。”
圍巾被風刮到了馬路對面,蘇江讓黎冬待在原地,自己去拿了過來。
圍巾上面沾了水也沾了雪,髒了,沒法再戴。
黎冬瞟了一眼,想從蘇江手裏把圍巾拿過來,卻被蘇江緊緊握着,沒給。
她低着頭道歉,“哥哥對不起。”
“跟我說什麽對不起?”蘇江反問。
“我應該小心一點的。”黎冬吸了吸鼻子,大風把她的聲音都吹碎了,糅雜在風中,好像還夾着雪花,“你剛買的。”
“那你應該跟圍巾說對不起。”蘇江把圍巾卷的疊起來,“小主人一點都不愛惜它,它估計會更傷心。”
“啊?”黎冬擡起頭看他,一臉迷茫。
“逗你玩的。”蘇江把疊好的圍巾随意揣兜裏,“都已經髒了,回去洗洗吧。”
“好。”黎冬堅定地說:“我洗。”
“有洗衣機。”蘇江說:“人非要跟機器搶活兒?”
黎冬:“……”
兩人往前走,黎冬問:“哥哥,我們要去哪兒?”
“找車。”蘇江嗤笑了聲,“你連去哪兒都不知道就跟我走?”
“反正哥哥也不會賣了我。”黎冬說:“跟着哥哥是最安全的了。”
“那你遇到別人也跟人家走嗎?”蘇江問。
黎冬瘋狂搖頭,“怎麽可能?”爾後扁扁嘴道:“他們又不是哥哥。”
蘇江忽然頓住腳步,回頭,黎冬的腳步一下沒剎住,徑直撞在了蘇江的胸口。
她聽到了蘇江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如同大鼓敲在她心上。
沒等她有所行動,蘇江已經往後縮了一步,又縮了半步,跟她隔開安全距離。
之後他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黎冬卷好,一圈又一圈,纏的很近,黎冬甚至感覺自己快要出不上氣了,但這圍巾上又有他的味道。
他好像常用的是一款男士香水,味道不濃郁,像郁金香的香味。
北城的風特別大,黎冬聽見蘇江說:“這下別再被風吹跑了。”
“嗯。”黎冬答應。
“這樣要還能吹跑,那你也一起被吹跑算了。”蘇江說着繼續往前走。
黎冬一路小跑跟着。
昏黃的路燈下,晶瑩的雪花映襯着,兩人穿着同款黑色羽絨服,一個在前面大步的走,一個在後面追趕,美的好像一幅畫。
不遠處,一個穿着灰色牛仔外套的男孩子碰了碰蹲在地上抽煙的男孩兒,“原兒哥,你看那邊,那是不是你哥?”
蹲在地上抽煙的男孩兒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羽絨服帽子寬大又有毛,從毛茸茸的帽子裏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來,皺着眉,“狗屁,我哪個哥?他們來了還能不來看我?”
“就你那個演員哥啊。”牛仔外套也超無辜,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你不信看那邊,真的是他,還和一個女孩兒說說笑笑的。”
“附近沒有攝影機?”男孩兒問。
“沒有。”牛仔外套說:“你自己看看啊,我真沒騙你,現在還沒上車呢,剛到那輛白色的車那。”
白衣服踹了灰外套一腳,“故意為難我是不是?我近視三百多度你不知道?”
牛仔外套:“……”
誰讓你不戴眼鏡?!
白衣服一根煙抽完,把煙蒂扔進垃圾桶,“走了,回家。”
“那你那個哥的事兒就不管了?”牛仔外套問。
白衣服冷哼了一聲,“就算他跟未成年談戀愛了,也輪不到我管他啊。他是我哥,又不是我是他哥,你能不能先把輩分搞搞清楚?憨批。”
牛仔外套:“……”
無辜.jpg
“原兒哥,這麽早你就回家啊?”牛仔外套還不甘心,“你不是說今天要嗨到十二點麽?”
白衣服把羽絨服裹緊了點兒,在地上跺了跺腳,“我媽拿我哥威脅我,要是不回去她就給我哥打電話了。”
“就剛剛那個哥?”
“是他。”白衣服呼了口熱氣出來,“真是煩死了。”
“他到底多厲害啊?”
“狗屁。”白衣服冷哼,“是我讓着他,懶得跟他計較。”
白衣服把自己的書包往背上松松垮垮一帶,朝着背後兩三個“小弟”揮了揮手,“我撤了,你們慢慢嗨皮。”
“原兒哥?你怎麽從這走啊?”一個男生喊,“你家在那個方向!”
“我去坐公交。”白衣服大喊着回答。
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卧槽,有人說,原兒哥肯定是被挾持的,經濟命脈被掐斷,這才不得不乖。
話音還沒落,一個雪球撲面而來,正好打在他臉上。
白衣服拍了拍手,殘雪從他的掌心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地上,他吊兒郎當的沖着他們吹了聲口哨,“少給小爺胡說八道,再讓我聽見打斷腿啊。”
“是!”一衆小弟大聲應了。
白衣服的背影慢慢縮小成一個光點。
他剛走到公交站牌那,就收到了短信。
-蘇原!你要是今晚不回家以後也都別回來了!
白衣服懶洋洋的戳屏幕,手指都被凍紅了。
-知道了。
-煩。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呀。
今天寫這一章前面的我已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