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天

晚上十點的北城燈火通明, 從二十多層俯瞰,樹幹在風的拂動下影子綽綽,行人稀少, 但車流湧動。

蘇江站在窗邊, 冷風撲面而來,手中的煙原本微弱的火星忽然大了起來,煙霧随着風飄走, 燃了一支又一支。

他沒有回頭, 十分平靜的問:“岑鸩呢?”

他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 像是一支銳利的箭架在身後, 但從來不發, 時不時的虛晃一下,他永遠沒辦法停下。

桑茵吸了吸鼻子, 滿不在乎的說:“死了。”

蘇江指間的動作一頓, 沉默。

隔了幾秒,他猛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 任其在空中随着風搖擺,“我說正經的。”

包廂裏是死一般的寂靜。

指針劃過表盤,滴答滴答, 每一聲都聽得格外清晰。

“我想結婚。”桑茵很平靜的說:“岑鸩……還小, 不想結。”

“他說的?”蘇江反問。

“沒說。”包廂裏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 蘇江回頭,桑茵果然點了一支煙,已經放到了嘴邊,他疾走兩步,把煙從她嘴邊拿走, 擰滅扔到垃圾桶。

“好歹也是懷孕了的人。”蘇江語氣不善,“不能碰的東西就別碰。”

“呵。”桑茵輕笑,她擡起頭,目光直視蘇江,直望進他眼底,“你關心我啊?”

蘇江沒說話,別開了臉。

桑茵見狀也不再自讨無趣,只是笑了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還聽不出來他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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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明說。”桑茵說:“但字裏行間就是那麽個話,我跟他談……呵呵,談他媽呢。”

蘇江皺眉,瞟了眼她的肚子,想說些什麽最終也沒有說。

“他反正就這态度。”桑茵語氣輕飄飄的,“我也算看明白了,這孩子不能要。”

不知怎地,蘇江心下忽然松了口氣,但還是出于客觀考量,禮貌性的問了句,“不是覺得這也是一條生命麽?真的不要了?”

“想要啊。”桑茵說:“但有個不負責任的爸爸,還有個不怎麽靠譜的媽,我能要嗎?”

說着她忽然擡頭看向蘇江,伸出手指探向蘇江的胸膛,戲谑道:“生出來是像你還是像我?”

蘇江後退半步,“我沒出力,不可能像我。”

“你慌什麽啊?”桑茵的手指纖長白皙,塗着紅色的指甲油,她似有若無的點向蘇江的心口,蘇江後退,她起身逼近。

一步一步,蘇江往後退,她往前近,直到蘇江退無可退,靠在牆上,桑茵就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停下,她擡起頭看蘇江,唇角勾起一個妖豔的弧度,“這孩子要真是你的……”

“不可能。”蘇江的嘴角往上翹了下,帶着幾分譏諷,“是不是我的,你我都清楚。”

“我知道啊。”桑茵笑着說:“我的意思是,像你一樣慘還是像我一樣慘。”

蘇江面無表情,桑茵聳了下肩膀,“我只是開個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蘇江雙手插兜,偏過頭看向窗外,“繼續說你和岑鸩吧。”

“岑鸩……”桑茵低聲讀着這個名字,忽然手指上的力度加重,狠狠戳了下蘇江的心口。

蘇江吃痛,低頭看她,卻沒說話,只是往窗邊走,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蘇江。”桑茵喊他,“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怎麽能做到對前女友的現男友是這種态度呢?”

“把自己的資源讓出去,幫他照顧女朋友,我們很快買房子,你掏錢嗎?”

“我的房貸還沒還完。”蘇江平靜的說。

桑茵看着他的背影,輕笑着說:“蘇江,他們都說你很愛我哎。”

“嗯?”蘇江點了一支煙,任由它燃着。

“你覺得呢?”桑茵問。

蘇江沒答,而是反問:“你覺得呢?”

桑茵沒說話,她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她走向蘇江,伸出胳膊從後面環抱蘇江 ,手臂還未搭上去,蘇江就伸出來兩根手指戳開了她。

他往一邊走了走,慵懶的靠在窗邊,無奈嘆氣,“桑茵,沒必要。”

“蘇江。”桑茵笑,“就這樣,你還能覺得你愛我嗎?”

蘇江不說話。

“大家都覺得你愛慘我了,為了我都變得不像你,為了我都要瘋魔了,你覺得呢?”桑茵眼裏蓄了淚,“然後呢?”

“我打電話讓岑鸩回來陪你吧。”蘇江沒有回答她的話,平靜的說:“別的事兒我能幫你,這事兒我沒立場去。”

“怕什麽?”桑茵笑:“反正你陪我去醫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不一樣。”蘇江深呼吸了一口,感覺包廂裏的空氣逐漸減少,他整個人都快要窒息。

“有什麽不一樣的,不就是換個科室嗎?”桑茵說。

蘇江沉默。

桑茵回到桌邊,對着一桌殘羹冷飯,她給自己舀了碗湯,笑道:“忽然餓了。”

但只喝了一口,她就放下勺子,“不好喝。”

她自顧自地說:“忽然想吃麻辣燙。”

“你還記得嗎?”桑茵扭頭看他,“就學校外面那家,每次去吃都會給多加兩個煎蛋。”

“已經拆了。”蘇江面無表情地說:“那一片現在建成辦公樓了。”

“那家店呢?”桑茵問。

“搬走了。”蘇江說:“聽說是回老家了。”

“畢業以後你還回去過?”桑茵問。

“有時候回我家的時候路過,就會進去看一眼。”蘇江說:“大三那年好像就拆了。”

“啊。”桑茵遺憾地說:“你當初怎麽沒告訴我?早知道我應該再去吃最後一頓的。”

蘇江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沒說話。

桑茵大二那年和岑鸩在一起的,當時他倆一起從酒店出來,摟摟抱抱,還在馬路邊接了一個法式深吻,而蘇江和舍友就在馬路對面站着,蘇江手裏還拎了給她買的早餐。

當時蘇江沒什麽反應,他只是微微擡眼,确認了一下那人就是桑茵,然後把早餐扔進了垃圾桶,動作幹脆利落。

本來打算離開,但一向耐不住性子的魏嘉上前給了岑鸩一拳,然後就展開了一場混戰。

岑鸩和魏嘉是主力,徐長澤和桑茵拉架,程逸渾水摸魚在岑鸩吃痛的地方下手,蘇江就那麽看着,冷靜的像個局外人。

之後他和桑茵分手。

至今他還記得桑茵那天說:“蘇江,你根本就不愛我。”

“你也不懂得什麽是愛。”

“現在,如果,你吻我,我就相信你是愛我的,我就回來。”

蘇江望着她許久,默不作聲,之後轉身離開。

近一年,他們沒再見過。

蘇江燃了支煙,淡淡道:“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桑茵笑着看他,“如果真的過去了,你就不會在這裏聽我訴苦。”

“蘇江,不管你承不承認,有些事兒這輩子都沒辦法過去了。”

“我給岑鸩打電話。”蘇江說:“他陪你吧。”

說着就撥了岑鸩的電話,那邊很快接通。

岑鸩跟蘇江合作過一部戲,蘇江給他作配,但蘇江把他的風頭全壓了。

沒辦法,演技好,渾身上下都是戲,只要是兩人同框,觀衆必定只能看見蘇江。

岑鸩對他不滿了很久。

再加上蘇江不願意跟他們多牽扯,跟他合作完那一部戲之後,基本上再沒見過也沒聯系。

但有些資源确實是桑茵從他這要過去,補給岑鸩的,現在的岑鸩也勉強算是個二線。

岑鸩好像喝了酒,說話的語調有些飄。

“喂?你哪位啊?”

“我是蘇江。”

“蘇江啊~”岑鸩頓了幾秒,“什麽?你是蘇江?你他媽的給我打什麽電話呀?不知道我當初綠了你?”

蘇江沉默了幾秒,直切主題,“你回北城吧,桑茵懷孕了。”

“懷孕了?”岑鸩的語調忽地拔高,“靠!桑茵懷孕和你蘇江有什麽關系?他懷的是我的種,輪得到你說話嗎?”

“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你回來陪她去醫院吧。”蘇江依舊平靜地說。

“操!蘇江,我說你是不是個男人啊?你他媽前女友懷了別的男人的種,你還打電話讓人家陪她去醫院。”岑鸩哈哈大笑,“我他媽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麽又賤又沒骨氣的男人!她不要孩子就不要孩子了呗,你陪她或者她自己去醫院,她又不是沒胳膊沒腿……”

岑鸩的話沒說完,桑茵直接奪過了蘇江的手機。

“岑鸩!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桑茵罵道:“我肚子裏的種是誰的?你他媽的能不能有點擔當?我看你才不是個男人!”

“我不是男人?”岑鸩大笑:“我不是男人,你他媽怎麽懷孕的?總不可能是蘇江的吧。你可別搞笑了,桑茵,他會碰你?哈哈哈!他當初要是會睡你,你他媽還能跟我搞上嗎?”

桑茵咬牙切齒,“你他媽的瘋了!”

蘇江奪過手機,挂了電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一言不發的走到門口,拿起自己的衣服,黑色的呢子風衣,往身上一穿顯得身形颀長。

“蘇江。”桑茵在後面認真地喊他。

蘇江腳步頓住。

“如果那年我……”桑茵話沒說完就被蘇江打斷,“沒有如果。”

不管是高中那年在小巷外,還是大二那年她選擇跟別人在一起,都是她當時的選擇。

這個世界永遠都不存在再來一次的機會。

“今日之景,是我受我該受的。”蘇江背着身子說:“但是桑茵,我的忍耐也有限度,我……有底線。”

只是一次次的被打破了而已。

桑茵笑,她低頭喝了口湯,發出吸溜的聲音,隐約還能聽見她的啜泣聲,“蘇江,陪我去醫院吧。”

沒等蘇江回答,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黎冬。

蘇江的神色一軟,他深呼吸了一口,調整好情緒才接起來,“喂?怎麽了?”

“哥哥,你在哪兒?”黎冬悶着聲音,帶着幾分焦急和害怕。

“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飯。”蘇江問:“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我……”黎冬咬咬牙,顫着聲音說:“咱們家……門外有個人,他剛敲了門,我沒開,然後他就一直在門口走來走去的,我……我有點兒害怕。”

蘇江聞言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他無奈扶額,嘆了口氣,“那個人是不是又高又瘦,戴一個黑色墨鏡,頭發翹的很高,下巴處有一顆小黑痣?”

“對。”黎冬說:“他右邊兒的脖子那兒還有特別小一塊兒紅色的印子。”

“你觀察的倒很仔細。”蘇江笑了下:“那是哥哥的朋友。”

“啊!”黎冬錯愕,低聲道:“那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沒有。你警惕性很好,不給他開門是對的。”蘇江說:“等會兒吧,哥哥馬上就回去。”

黎冬哦了聲,然後又大着膽子追問:“等會兒是多大一會兒?”

蘇江輕笑,“十五分鐘。”

蘇江挂了電話,收斂笑意往外走。

桑茵喊住他,“最後一次。”

“以後……不管怎麽樣,你都不用陪我去醫院了。”

蘇江頓在原地,緩緩開口:“我再考慮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第三更,我鴿了。明天還是雙更,但時間應該未定 。

我今天真的超水逆,啊,七月的第一天對我太不友好了,就希望大家之後要順順利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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