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罪（一）
這裏沒有白晝沒有光明，只有黑夜籠罩着他，四處都是朦朦胧胧的一切。
他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只想起身奔走逃離這裏，腳下卻是沒有能讓他逃脫的道路。
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那是他自己的聲音“別再走下去了，沒有路了，已經走不了！”
怎麽會走不了，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不該自己呆在這裏的，他們都去哪了。
他明明記得不久前他們還約定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可是怎麽會這樣，他們怎麽就這樣抛下自己了，為什麽不帶他走呢？
他想要的那麽簡單，為什麽其他人可以輕易獲得，而自己卻什麽也做不到，怎麽也追不上呢？
“哥哥，哥哥！”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呢？
“哥哥，我要走了……”
“小辭，要照顧好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小晴、爸爸媽媽，是你們嗎？你們要去哪裏，為什麽不帶上我？”
他看見了他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不帶絲毫的留戀，一直一直向遠方前進，漸漸的模糊不清起來。
別走啊，他伸手想拉住他們，可是什麽也抓不到，他們就那樣越走越遠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想要追上去的，可是自己動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留下最後的背影。
“你們為什麽不回頭看看我，為什麽就這樣把我抛下了？”
這一瞬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雙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直向地面跪去。
Advertisement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有人接住他了，那人捏住他的下讓他擡起頭，光芒湧入他的眼中--
顧辭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還不小心将床頭櫃上的臺燈掃到了地上，琉璃碎了一地。
他無力的捏住捏自己的鼻梁，又做惡夢了!自從安眠藥和酒被收了之後，他就沒幾天是不做夢的，但是韓諾殇就是怎麽也不肯還給他，自己偷買回來的很快就被某個串門的家夥給搜走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小心繞過地上的碎琉璃，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看着遠處迷蒙的天空，天還沒亮呢，這個城市裏還有很多人還在熟睡之中……
反正現在是睡不着了，顧辭将地上那些琉璃後便拿出電腦，一封封的查看那些屯積了好些日子的郵件。
他認識的人不多，會給他發郵件的幾乎都是公司裏的人，說的也只是工作上的事，幾乎沒有私人郵件。
與此同時，住在隔壁的韓諾殇也醒了過來，他當了這麽多年的刑警，警覺性自然不是一般的高，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将他驚醒，更別說是打碎東西這麽大的動靜了。
韓諾殇睜開雙眼，對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後，隔着牆壁思考那邊的人此時在做什麽？
他向陽臺走過去，看到了隔壁的亮光，那人大概又不打算睡了！
韓諾殇這幾天總能聽到顧辭夢中驚醒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藏着什麽，總不願意對別人說，一直在心裏熬着有什麽意思呢!
顧辭把那些個郵件都回複完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想了想，決定出去找早餐吃。
但是正當他将自己收拾完畢準備出門的時候……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韓諾殇正提着早餐站在外面，顧辭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早餐，默默的嘆息一聲，早知道就不收拾那麽久了，結果還是不出門。
“你吃了嗎？”顧辭問。
“剛下樓去買，還沒來得及吃。”韓諾是毫不客氣的走了進去，跟進了自己家似的。
顧辭早已無力吐槽，找盤子把早餐都裝起來，韓諾殇看着他忙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吃起早餐來，沒有公司警局和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擾，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吧！
“你這一個星期都窩在這裏麽。”韓諾殇總是閑的無聊，天天不定時的給他送飯，好像總沒自己的事要做似的。
“難得放假，肯定要好好的睡一場的。”雖說他這一場已經睡了一個星期，繼續睡下去就快要發黴了“你今天有什麽事要做麽？”
“下午約了黃哲去吃飯，中午沒事？怎麽了嗎？”
“沒事，你和黃哲的感情真好！”他其實就是想找個話題，不至于兩人尴尬沉默而已。
“他應該比你還大一兩歲，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一直是他在照顧我，感情自然是好的。”黃叔那個時候要幫忙打理公司的事，又得處理自己的事，根本就抽不開身來照顧顧辭，所以黃哲就代替黃叔看着他。
“……”韓諾殇其實很想問為什麽不是他的父母在照顧他，也想知道這個黃叔又是誰？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說到底他也只是顧辭的上司而已，不應該管那麽多他的私事的。
顧辭見他沒有再說話，自己也就沒再出聲，只是心裏覺得韓諾殇原本是有什麽想問他的，但是最終沒有問出口來！這樣也好，有些事他确實不願意跟別人說，若是有人非要知道的話，除非那人能夠取得他的絕對信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誰，很多時候他連自己都不相信。
……
下午五點整，顧辭驅車來到黃哲家。
趙芸雪有個同學家裏是做海鮮生意的，知道她懷孕了，特地給她送來了一些上好的海鮮，這些東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所以他們就把顧辭給叫過來，一起嘗一嘗。
顧辭才剛進門就聞到了廚房裏傳來的香味，不過這一次趙芸雪卻是沒有下廚，他好奇的往廚房的方向瞄一眼。
“是爸爸找來的廚師。”趙芸雪笑道。
“前兩天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我要當爸爸了，他老人家一高興，非得給我們塞個廚師過來，還威脅我說，要是我敢讓他親愛的兒媳婦下廚，他就再也不要見到我了。”黃哲委屈道，搭配他那一臉笑意，滿滿的怪異感。
顧辭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還買乖，真是夠可以的。
“那邊就快做好了，小辭你待會可要多吃點，多吃才能長高！”
“嫂子！”顧辭無奈“我已經二十二了，都快成年四年了，長不了的。”
趙芸雪以前就這樣，在她還沒和黃哲結婚的時候，老愛抓他吃飯，說要他趕緊長個。
“噗！”趙芸雪聽着，不由得笑了起來，雖然顧辭都不知道笑點在哪！
“是啊，小辭長大了，以後就不是小孩子了。”趙芸雪感覺到顧辭好像有了一點輕微的轉變，雖然微弱，但這是一種好兆頭，她朝顧辭擺了擺手，說“沒事，成大事者不區小節。”
廚師已經将菜肴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簡直比那天他們隊在雨憐的聚餐還要豐盛，這大概也是黃叔的傑作！
趙芸雪把他拉到餐桌邊坐在那裏“就算不長個也要多吃點，起碼要長肉。”
“就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那些垃圾食品，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你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子麽。”黃哲在一旁附和着，還給他碗裏夾菜。
顧辭就這樣默默的聽着他們念叨，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他們總放心不下他自己一個人生活，隔三差五就會找借口要見他一面，念叨一下，确認他真的沒事才能放下心來。
“你打算什麽時候才找女朋友？”黃哲出其不意的蹦出一句話。
“咳……”顧辭突然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兩人趕緊給他遞水拍背，顧辭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他被這個問題問得措手不及。
“我……還年輕，這事不着急。”顧辭無奈的笑了笑。
“年輕你個頭。”黃哲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哥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追到你嫂子了好不好。”
“……”
“我說，難道你不喜歡女孩？”黃哲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有關泛性戀的文章“其實你喜歡男的、女的都沒事，我們不會反對的！”
“……”顧辭實在是不知道該接什麽的好，只能說黃哲這腦洞開得也太大了。
喜歡的人麽，顧辭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誰，他這樣的性格和別人在一起只會傷到別人，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愛上一個人，如果說現在給他比較有好感的一個人的話，到是有那麽一個，只不過……
“想什麽呢？”趙芸雪拍了他一下“難不成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誰啊？我們見過麽？”
“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自己一個人生活挺好的，我沒想過要談戀愛。”顧辭也不喜歡自己的生活有別人的插足，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和別人共同生活在一起。
黃哲見他開始埋頭吃飯，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他也不是非想給顧辭找對象，他只是希望能有一個人陪着他，時刻呵護着他而已。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能真正的走出來，黃哲看着他長大，卻始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他把自己鎖在了只屬于自己的世界裏，誰也無法靠近，總是僞裝着自己，不願意讓真正的自己去接觸他人。
“沒事，你不想找就不找了吧，你開心就好!”黃哲不願意看見他為難，再說感情這種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随緣吧!
“謝謝!”顧辭聽了他的話，頓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對他笑了一下。
這時，顧辭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韓諾殇的電話，心裏正奇怪韓諾殇好端端的找他做什麽，不是還在放假麽，而且早上也跟他說過現在這個時間，自己沒空的!
他站起來離開餐桌，不在飯桌上接電話，這是禮貌問題！來不及思考這個時間韓諾殇找他到底有什麽事，直接接了電話。
“是我，顧辭!”
“龍昌大廈附近的一片小林子發生了命案，要求刑偵隊出現場，我把地址發給你，你趕緊過來!”韓諾殇正在開車，飛快的向龍昌大廈的方向駛去。
“好的，我馬上到!”好吧，假期又泡湯了。
他轉身走向黃哲兩人“有案子，我得先走了!”
“這麽急嗎？你才吃了這麽點飯，而且你不是在放假嗎？”趙芸雪皺眉，有些心疼的看着顧辭。
“沒辦法，應該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了吧，所以我們整個刑偵隊都得回去!”顧辭攤手“不說了，你們好好吃吧!我不會餓着自己的，放心吧。”
說完便向門外走去。
黃哲夫婦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對視了一眼，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于是，正宅在家裏或是在約會和看孩子的刑偵隊各人都紛紛放下手頭上的事，趕往現場。
顧辭來到現場的時候，衆人也都已經到了，當然被突然拖過來的各位和平時的樣子有些不打相同，特別是林辰逸和櫻紅雪兩人。
他們兩個是穿着正裝和晚禮服來的，瞬間成為了衆人的焦點。
櫻紅雪也是看透了衆人的心思，無奈的說“我們只是去吃個飯而已，在那個餐館吃飯要穿正裝，我們也沒辦法呀!”
“挺搭的!”顧辭瞄了兩位一眼，他這是認識幾人以來，第一次見櫻紅雪穿裙子。
更準确些說，第一次見刑偵隊裏有人穿裙子。刑偵隊一共有三個女生，但是因為職業需要，她們極少會穿裙子，想要當一個好的警察，首先就得抛下一些外在的東西。
不過刑偵隊的三位女神天生麗質，特別是櫻紅雪就算不打扮，也是美女一枚。
“謝謝!”林辰逸聽到顧辭對他倆的贊美，眼睛裏都含着笑了。
“都到了嗎？跟我進來吧。”韓諾殇從警界線內鑽出來，朝各位招手。
衆人顧不上調侃林辰逸兩人，還是案子比較重要。
白飲塵和花曉露提着工具，先一步進入現場，其他人緊随其後。
這裏就是一片荒廢的小林子，很少有人會來這裏，雜草叢生，誰也不知道這裏都有什麽奇怪的毒物或者別的。
“是誰報的案？”顧辭皺眉看着周圍的環境，這裏總有一種讓人很不好感覺。
“是一對小年輕，他們來這裏約會，然後發現了屍體。”韓諾殇走到他身邊，給他解釋。
“來這裏約會？”林辰逸瞟一眼四周“現在太陽就快下山了，來這裏往大冒險還差不多。”
林辰逸屬于文職人員，按理說他不該來這裏的才對，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櫻紅雪給拖過來了，總感覺這片林子陰森森的，他搓了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越想越驚悚，到底還是想象力太豐富了。
這時，顧辭突然停了下，轉過頭向後面看去。
“怎麽了？”韓諾殇見他突然做出這樣的動作，以為他是有什麽重要的發現。
而顧辭只是搖了搖頭，剛剛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麽離他而去，但是他回頭的時候，又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衆人走到現場，白飲塵正和花曉露初步檢查屍體。
那些過來幫忙的警員都不大敢靠近這邊，有好幾個警察都跑外面吐去了。
顧辭掃了一眼屍體，沒有什麽反應，韓諾殇則是有些詫異的看着他，說“承受力不錯呀！”
顧辭點頭，收下了這一句贊美。
屍體的臉已經被劃花，身體被剖開，小腸饒着屍體圍了一圈，內髒散落在地上，還是圍着屍體散落分布的那種，看着就像是兄手一個一個将這些內髒擺下去的。
鑒證組的各位冒着生命危險的拍照取證!
“有點奇怪！”顧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什麽奇怪？”韓諾殇偏過頭來，看着他問。
“這血有點少！”
韓諾殇點了點頭，他剛才也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現在經過顧辭的提醒才發現，一個被這樣剖開，血量決不會只有這麽少。
“不只是血，他肚子上的肉也少了一部分。”白飲塵站了起來“屍體臉部被劃傷，內髒都被掏了出來，□□毀壞嚴重，根據屍僵程度來看，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天。”
“我覺得……”顧辭看着那人被劃花了的臉，細細的琢磨着。
“什麽？”韓諾殇見他欲言又止的，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但是不記得在哪了，而且臉花成這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認錯了！”
“沒關系，你好好想想，也許有用得上的線索也說不定。”韓諾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大，我好像也見過他。”林辰逸從見到這屍體開始就臉色蒼白，大有一種半死不活的感覺。
“你們都見過，你們沒做過搭檔，不應該你們見過我們沒見過的啊？”楚寒道。
“不對，我們都見過。”櫻紅雪半蹲在屍體面前“之前副隊去卧底的時候，在天宇KTV裏，想搭讪副隊的那個人。”
櫻紅雪這麽一說，衆人到是想起來了，那個間接幫助了顧辭認識邢夜的那個猥瑣男。
“他好像是叫陳宇，對吧！”林辰逸記得自己查過他的資料來着。
衆人點頭，都想起這個人來，只是沒想到才過去十幾天，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而陳宇已經成為了屍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