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漠青忙活了小半個時辰,額上滿是汗珠,又過了片刻,顧漠青終于舒了一口氣,将刺入周薄言百會穴的銀針取了下來,接着并指在周薄言的睡穴上輕輕一點,原本面色蒼白的人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顧漠青摸掉額頭上的汗珠,轉頭指着玉半遮的鼻子,嘴角動了半天,最終還是化了了一聲無奈地嘆息聲。
“難道我做錯了?”玉半遮見剛才的情形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顧漠青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挑開車簾說道:“他體虛氣脈不暢,臨行前我用銀針針灸睡穴,此法比較柔緩,但也是傷身。你剛才直接點了他的睡穴,手法粗暴,他氣血滞塞,只得從百穴之宗處引導,還好發現得及時,不然啊……”顧漠青想起剛才,覺得心髒又開始猛烈地跳動了起來,“不然墨大教主發起瘋來可不是你我能攔得住的,說不定我倆還得賠命。”說着說着,顧漠青就皺起了眉頭,想想墨宵塵發狂的模樣來,他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了。
聽顧漠青如此說,玉半遮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是見周薄言醒來了,怕周薄言誤會才又點了他的睡穴,沒想到因為自己的莽撞險些搭了周薄言的性命,恐怕還要賠了自己和顧漠青的性命,想想就讓人覺得後怕。
“還好還好,這個燙手山芋總算能丢出去了。”顧漠青挑開車簾跳了下去,他向着客棧裏走去,沒一會,客棧小二跟着顧漠青來到了馬車旁,将馬車牽入客棧後的馬棚裏。
顧漠青與玉半遮本是打算立刻就将周薄言給送還給越池墨與花子亦的,然而此時已至淩晨,客人都歇下了,顧漠青與玉半遮無奈,定了兩間客房住了下來。分配房間的時候,兩人還因為周薄言歇在誰人的屋子裏争論了一番,最終玉半遮以顧漠青要照顧病人為由将周薄言塞到了顧漠青的房裏。
顧漠青将周薄言丢在床榻上,看着床榻上昏睡的人直翻白眼。他是欠了周薄言還是墨宵塵的,堂堂醫仙居然要熬夜照顧病人,顧漠青心裏雖然有萬般抱怨,可也不敢将周薄言一個人丢下。他擡頭看了一眼房梁,好在這間客棧房梁不高,他翻身而上,靠着房梁去與周公會面去了。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人在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伸手想要去尋找那個發出聲音的人,觸碰的卻是冰冷的牆壁。
他一驚,連忙收回手,抱着自己的雙膝坐在了地上。不,他不想再有這個回憶,他早已将這個回憶從腦海中拔除了,為什麽還在?!
“想不到你也會有這樣的武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該受的命運麽?!不!我不允許,這肮髒的血脈會出現在我的子孫後代身上!我要讓你一輩子都無法習武!”
不——他緊緊地抱着自己的雙膝,将頭埋在膝蓋中,他不想再感受一次筋骨盡斷的疼痛。
“薄言……我求求你,放過他,他是你的兒子!”微弱的哭泣聲自腳底傳來,黑暗中,腳下的地面變得宛如鏡面一般,跳出的火苗照出了鏡面中的景象。纖弱的女人将一個更瘦弱的孩子緊緊地護在懷裏,淚水打濕了她如海棠花般嬌豔的面容,烏墨長發散落,女人瑟縮着往後不停地退去。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漸漸逼近女人,直到女人退無可退,男人才停下了腳步。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蜷縮在角落中哭泣的女人,忽然伸出了手扼住了女人懷中的孩子,男人力氣很大,他一把就将那已經昏迷的孩子舉了起來,男人的聲音傳來,帶着不容辯駁地怒意:“羽濛,他不該活在這世上。他是我周隽雅一生的污點,我不能讓他活下來!”
“不……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殺他,你不能!”叫羽濛的女子見孩子被奪,立刻撲了上去,然而她的動作太過遲緩,男人只是輕輕一退,就避開了女人的攻擊。
“你已經沒有武功了,別再做無謂的掙紮。放棄這個孩子吧,我是真的愛你,如果你放棄他,我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做一對恩愛夫妻。”男人雖然如此說,可話語裏卻不帶任何溫度,他只是看着匍匐在腳下往自己身邊爬來的女人,沒有去扶女人起來。
“周隽雅……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我哥哥,對得起尊楓教,對得起你這一生修為麽?!”女人鮮血淋漓的雙手緊緊地扼住了男人的腿,這是她最後的反抗。
男人沒有踢開女人,他蹲下身來,一手勾起女人的下巴,似笑非笑:“我已經給你隽雅山莊莊主夫人的名分了,我答應你哥哥的都已經做到,該還的債都還了,你們還要我欠你們什麽?!”
“我用我的命,換薄言的命,這樣公平了?”女人掙開了男人的手,仰頭直視着男人。
“你的命……”男人斟酌着,最後點了點頭,“好。”
“母親!”黑暗忽然退去,周薄言驀地睜開眼,從床榻上坐起身來。他還未從夢魇中緩過神,怔怔地看着前方白色的床幔,然而一聲重物落地聲将周薄言從夢魇的餘曲中拽了回來。周薄言循聲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個身穿青衣的娃娃臉男人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屁股,眼角懸着淚,一疊聲地叫着“哎喲,哎喲”,聽起來慘慘戚戚,別提多讓人心疼。
“哎喲,好小子啊,你是不是睡覺的時候還會夢游啊!早知道這樣,我就給你百會穴上多紮幾針!我屁股和腰也不用遭這份罪了!”顧漠青委屈地瞪了一眼坐在床榻上一臉茫然的人,他剛在夢裏見青團出鍋正準備去拿,結果還沒夠着,就被周薄言給吓醒了。他這一驚可不得了,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抓屋梁,結果人就掉在了地上,若非他平日裏吃得多,這屁股怕早摔成了七八片,這腰也怕會斷成好幾節了。
坐在床上的人顯然也被顧漠青給搞懵了,他怔怔地看着顧漠青從地上掙紮着想要爬起來,正尋思着要不要去扶他一把,一陣推門聲傳入耳中,從門外走進一個陰森森的俊秀男人,他眼角餘光睨了一下周薄言,人便往顧漠青那邊走過去。
“你別過來,我自己能起!”顧漠青伸出手掌對玉半遮搖了搖,他可不想讓不知輕重的玉半遮扶,說不定玉半遮這一扶還可能讓自己再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