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謙易身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仍舊不見駱凡的蹤影。

但他發現原本放在客廳的箱子們被挪到了二樓去,地板也拖過了,還帶着微微的濕氣, 餐桌上則擺着做好的午飯。

午飯的主食是涼拌荞麥面,淺盤裏放着一團面條, 面條上是一顆半熟溏心蛋和幾只剝好殼的鮮蝦,一旁則有切絲的黃瓜、胡蘿蔔、蛋皮以扇形環繞面條,

桌上另有一碗醬汁和三道小菜, 小菜分別是涼拌秋葵,涼拌豆腐, 還有一小塊的香煎三文魚。

這些食物的擺盤幹淨漂亮, 色彩豐富,涼拌秋葵裏甚至還有切成花形的胡蘿蔔片, 與餐廳廚師做出來的不相上下。

只是食物在這, 廚師卻不見蹤影, 屋子裏空蕩蕩, 簡直像是田螺姑娘顯靈了。

白謙易正納悶着, 駱凡便從大門回來了。

只見駱凡手上提着袋子, 額上還有汗水,說道:“哥, 你怎麽醒了?我還沒準備好。”

白謙易:“睡飽了, 你去哪了?”

“買東西。”駱凡道,“你再去睡會。”

“睡不着了, 哪有這麽多覺能睡!”白謙易期盼道,“能吃了沒?看得我都餓了。”

“快好了, 馬上!”

于是白謙易見駱凡從袋子裏拿出一瓶香油, 在荞麥面醬汁上點了幾滴, 接着拿出一袋木魚花,小心翼翼灑在涼拌豆腐上,最後又不知從哪變出一只小魚幹,找準了角度,擺在木魚花上。

“行了。”駱凡大功告成,“哥哥吃飯了。”

什麽是儀式感?這就是儀式感!

白謙易生平第一次找到如此志同道合的朋友,坐下來忍不住先拍了幾張照。

白謙易拍完照,駱凡為他的荞麥面澆上醬汁。一股酸而香的味道頓時撲鼻而來,白謙易不禁暗自咽口水,也不再多說什麽,立刻動筷。

面條一入口,白謙易驚豔了。

面條軟硬适中,搭配的醬汁酸中帶甜,又有着恰到好處的鹹味,更妙的是還有微微的辣味刺激舌尖,讓不愛吃辣的白謙易都拒絕不了。

夏日午後來上一口面,整個人的精神都來了,食欲大振。

白謙易随即又吃了一口,這一次他還搭配了溏心蛋與配菜,半熟蛋黃為面條增添了濃厚風味,而切成細絲的配菜則各有口感,卻又同時與醬汁完美結合。

“我也不曉得哥哥原本想用那些食材煮什麽,只好簡單煮一下。”駱凡羞赧道,“第一次做,如果不好吃,哥哥不要笑我。”

“你第一次做?”

駱凡點頭,緊張地問:“難吃嗎?”

白謙易由衷贊嘆:“怎麽可能難吃?你簡直是天才,太合我的胃口了。”

白謙易又嘗了那三道小菜,三文魚煎得恰到好處,而秋葵和豆腐做的都是涼拌,但淋的醬汁不同,風味也不一樣,各有各的滋味。

白謙易無法相信這是在短短一小時內煮出來的,更別提駱凡還同時打掃和搬行李,甚至出門一趟買了香油和木魚花。

“以後嫁給你的人有福了。”白謙易發自內心道,“不知道誰這麽好福氣。”

“別開玩笑了。”駱凡道,又給白謙易倒了杯水,“才沒人要嫁給我。”

飯後,駱凡給白謙易上了水果和蛋糕,并且飛快把碗洗了。

“要順便做晚餐嗎?”駱凡從廚房裏探出頭問。

“不用了,我帶你出去吃飯吧。”白謙易忙道。

明明駱凡是來作客的,怎麽變成駱凡做家務呢?白謙易疑惑地吃着駱凡剛洗好的冰鎮葡萄。

甜甜的真好吃,等等……這葡萄怎麽沒有皮?駱凡什麽時候剝皮的?

白謙易看着面前生機盎然的插花,聽着駱凡不知道何時播上的古典樂,隐隐發現……這與他夢寐以求的少奶奶生活,似乎有點像?

接下來的日子,只要駱凡來到家裏,白謙易便會過上少奶奶般的生活。

以前薛贏雙的手藝也不錯,奈何口味實在重,讓偏愛清淡的白謙易有些苦惱。

駱凡則不只手藝驚人地好,且口味淡,完全符合白謙易的胃口。又不僅如此,駱凡還講究食物色香味俱全,擺盤極美,配色和諧,吃個飯像在欣賞藝術品。

白謙易一開始還會帶駱凡出門吃飯,後來幹脆等着駱凡給他做飯了,想吃什麽點什麽,反正也不比餐廳差。

又不只是做飯,駱凡還把漏水的屋頂給補了,白謙易連工人都來不及請,心也還來不及操,問題就結束了。

“我不是讓你來做家務的。”好幾次白謙易這麽和駱凡道。

然而每當白謙易這麽一說,駱凡便會垂頭喪氣,委屈巴巴地說些“是不是我讓哥哥困擾了,對不起”“如果哥哥不喜歡,我以後不做了”“哥哥對我這麽好,我也想要報答哥哥”“我只是心疼哥哥一個人很辛苦”的話,聽得白謙易心軟得快化了。

為什麽世界上有這麽單純善良的男孩子……

“你要小心,這是陷阱!”辦公室裏,刑雲緊握鋼筆,殷重朝白謙易道。

今天原本是白謙易和駱凡固定見面的日子,然而駱凡臨時幫室友打工去了,白謙易閑着也是閑着,便幹脆來探刑雲的班。

他告訴刑雲這些天駱凡給他做飯的事,不料刑雲卻是這樣的反應。

白謙易不解:“什麽陷阱?”

刑雲道:“用食物馴服你的陷阱!當初薛贏雙就是用好吃好喝來馴服我,我還沒意識過來人就陷進去,離不開他了。”

白謙易無語:“能別用‘馴服’這個字眼嗎?我又不是什麽小貓小狗。而且駱凡對我來說就像你和雙雙一樣,是重要的好朋友。他是很單純的孩子,不要用你陰暗的思想去揣測他。”

“單純?呵,你确定?”刑雲不以為然地笑笑,“你知道他在哪學的裝修嗎?在陸嚴那裏學的。”

陸嚴是刑雲的生意夥伴,開了家室內設計公司,白謙易也見過他幾次。因此白謙易也曉得,陸嚴的另一個身份是A市某建設公司的二代,一個隐藏的土豪。

刑雲這麽一提,白謙易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等等,駱凡那個太子爺室友叫什麽?

陸朗?陸嚴的弟弟?

刑雲見他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想明白了。刑雲道:“他最先在陸嚴那裏打工,後來陸嚴發現他聰明能幹,專業也對口,幹脆介紹回自家公司實習,打算把他培養起來,以後給陸朗搭把手。”

那天刑雲問了駱凡工作的公司,回頭便問陸嚴去了。

駱凡到陸嚴那裏打工時高中剛畢業,雖然年紀尚小,又是個學生,幹活做事卻都已十分利落。陸嚴最看重他的地方,就是他腦子動得快,學東西容易上手,而且說得少,做得多,非常有責任感。

陸嚴自己的弟弟多少有點傻缺,若是弟弟身邊有這樣一個可靠的助手,他便能放心不少。

果然,駱凡之後的實習表現也正如他想象般的出色。

聽了陸嚴的描述,刑雲雖不想承認,但若是讓他發現這樣的人才,肯定也會想把人留下來,而且越早越好。

“等他畢業了,要麽直接進公司,要麽讀研後,等陸朗之後留學完回國一起進公司。如果願意配合公司安排,他們也肯培養他出國留學。”刑雲筆一放,總結道,“總之我要告訴你的是,能被這麽培養的人,你覺得他會是什麽傻白甜嗎?他精明的很。”

刑雲想讓白謙易明白駱凡沒那麽天真無邪。然而他才說完,就見白謙易一臉欣慰,臉上的自豪藏不住,尾巴翹得老高:“我就說他是最棒的,果然沒錯。不過……”

白謙易表情一變,眉頭微蹙,尾巴垂下,沉沉嘆了口氣:“他好辛苦,小小年紀就這麽努力,心疼死了。”

刑雲:“……”

刑雲想起一句不知從哪聽來的話,說的是心疼男人會倒黴一輩子。

駱凡是否天真無邪刑雲不能肯定,但他完全相信,最天真無邪的就是白謙易,哪天被人拐跑了都還糊裏糊塗的……

從刑雲那裏離開後,白謙易想着既然都出門了,那幹脆在外頭晃一圈再回家。

正好他一陣子沒見到薛贏雙,甚是想念,便決定到A大去探望薛贏雙。

離開寫字樓前,白謙易又經過那家水果店,進去買了兩杯果茶。

“上次在你們這裏買了蘋果汁,”白謙易結賬時,發現上次那個男店員也在櫃臺,“非常好喝,謝謝你的推薦。”

負責結賬的女店員笑着看了那男店員和白謙易一眼,男店員也道:“你好久沒來了,上次朋友的闌尾炎好了嗎?”

白謙易頗為訝異地笑了:“你還記得?托你的福,他已經康複了,那時候他喝了不少果汁。”

“果茶好了。”

白謙易接過果茶,發現裏頭的料加得滿滿的,還換成了特大杯。白謙易受寵若驚,笑道:“謝了。”

兩個店員朝他道:“歡迎下次再來!”

白謙易總算知道這家薛贏雙口中的“黑店”為何能在這屹立不搖了,貴是真的貴,明明可以直接搶前,卻還送你一份水果,但會做生意也是真的會做生意。

白謙易提着果茶走在A大校園裏,目光所及都是大學生。大學生們嘻笑打鬧,男女成群,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大學生活……不對,他的大學生活不是這樣的。

他的大學生活是在圖書館、宿舍、教室,還有後來的實習公司渡過的。雖說他在一個注重享樂的國度求學,但像樣的派對也沒參加過幾次。

畢竟白海莉只要花三分力就能輕松贏他,他不花十二分力,根本追不上白海莉。

那時他每天灰頭土臉,戴着眼鏡在圖書館埋頭苦讀……現在想來,好像駱凡活得還比他多采多姿一點。

剛開學不久,課業仍不繁重,大學的每個角落都散發着活力。薛贏雙還沒下課,白謙易在外頭的綠地随意找了張長椅坐下。

兩杯果茶,一杯給薛贏雙,一杯他想給駱凡。但駱凡說是今天要去幫室友打工,也不曉得跑去哪了。

果然駱凡的大學生活比他的有趣多了,上課,實習,找他玩,還能和朋友有正常的社交……

“你怎麽就是想不起來!”

白謙易正想着,身後的灌木從傳來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吼聲。

白謙易坐的長椅面向的是一片大草皮,而背後則是一排的灌木從,灌木從後則是一個中式的山水園林。

他回頭從樹葉間的縫隙看去,發現是一群學生在拍戲,攝影機、吊杆話筒、反光板一應俱全,劇組人還不少。

A大有傳媒學院,課堂作業、畢業制作都得拍不少片,因此走在校園裏看到學生拍戲不是一件新鮮事。

白謙易家住A大附近,父母又都在A大任教,A大就像他家後花園一樣,這樣的場景他從小到大也見過不少。許久未見,他難免懷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場戲是一男一女的對手戲,男的俊女的美,就外形而言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道演技如何。

扭着身體有些難受,也不太雅觀,白謙易于是坐正了,只悠哉地聽身後的演員說臺詞。

聽了五分鐘,白謙易聽出來這是一個發生在校園裏的青春戀愛劇了。男主失憶,忘記初戀女友,女友傷心欲絕,求着男主想起自己。

然而白謙易知道的也僅止于此了,因為五分鐘時間,翻來覆去就是幾句臺詞,這一幕一直過不了。

女主吼:“你怎麽就是想不起來!”

男主回吼:“我能怎麽辦?我也不願意忘了你!但我再怎麽回憶,就是想不起來!你就是不存在我的記憶裏!對不起,我錯了!是我不該忘了你!我錯了行不行!”

導演:“卡,男主情緒不對,重新來一遍。”

衆人稍作修整,再次開拍。

于是白謙易又聽男女主互吼了五分鐘。

導演是個女孩子,白謙易聽她耐着性子道:“男主,不能輸出光靠吼呀,典訴忘了澄安,他的心中難道只有憤怒嗎?你要貼合他的性格去表現。”

又重新來了一遍,男主從大吼變成沒那麽大聲的吼。

白謙易耳朵被喊得轟隆隆的,天氣很熱,劇組裏的人多少也有點不耐煩,就這麽一句的臺詞能說這麽久。

又五分鐘後,導演還是喊卡。

導演:“你情緒不對,你有愧疚,有懷疑,你是心裏有愧的人,不要這麽理直氣壯。”

男主:“所以我改了呀,我表現出來了。”

導演:“我看不出來,我只聽到音量的差異。”

男主顯然也耐不住脾氣了,甩臉道:“我看你是不管誰說臺詞,都聽不出差異吧!”

導演:“你什麽意思?”

男主:“不信?那我們找別人來說!”

這個男生也是真的沖,還真開始點名劇組裏的其他學生。那些被他點到的學生非常頭大,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簡直是受了池魚之殃。

但這人似乎還有些份量,被點到的人也只能硬着頭皮把臺詞念了。

“認真一點,不要敷衍!”男主見起初兩人念得随意,立即打斷。

這下大家也不得随便了事,只得認真表現。

一時之間,白謙易身後一次又一次傳來“我能怎麽辦?我也不願意忘了你!”的嘶吼聲。

劇組裏的其他學生或多或少也都有底子,白謙易聽得出他們都盡力了,可總感覺少了點什麽,聽來聽去,至少男主表現出來的情緒還豐沛一點。

白謙易聽得索然無味,決定去其他地方走走算了。但當他正起身時,便又聽男主道:

“你還覺得沒差異是吧?還有誰沒念?駱凡,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會是零點時更哈~

上一章好多人把油漆狗叫成油漆工,我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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