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陸昕交完作業回來，出于意料地看見陳予陽守在樓梯口。早自習的時間，應該呆在教室裏，陳予陽突兀地站在那，分明不是巧合。
根本忽視不了。
陸昕硬着頭皮走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陳予陽猛然截住他。陸昕被堵住去路，停下腳步，搶先開口道：“我和趙城只會做朋友，你不必這麽防備我。”說完看也不看陳予陽一眼，徑自離去。
陳予陽一時沒反應過來，追上陸昕，問：“真的？”
陸昕冷眼相對，“你很失望嗎？真抱歉了我一直都把他當我的好朋友而已，沒你想的那麽複雜。”故意微笑道，“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陳予陽不悅，“你是做什麽虧心事了要這麽故意躲我？”
陸昕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陳予陽，“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我躲遠點又是哪裏不合你意了？趁現在麻煩你趕緊告訴我，我肯定改正。”
陳予陽語塞，氣不打一處來，争強好勝的性格讓他變本加厲地損回去，“你說你除了裝可憐還會什麽？趙城和卓帆吃你這一套，我不吃，怎麽，覺得委屈了？是不是要回去告訴趙城你又被欺負了？”
似乎只要是對着陸昕，尖酸刻薄的話就很容易說出口，趙城曾是如此，陳予陽現在也是如此。友好無害的外表和那份把人拒之于千裏之外的僞善，輕易就把陳予陽體內的不良因子激了起來，陳予陽把陸昕壓在牆上，“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每次都自以為是實在太讨人厭了。”陸昕壓下翻滾的怒意，剛被刺傷的表情頃刻間煙消雲散，換上一臉的冷漠和蔑視，挑釁地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幼稚。”
非常不巧這句話卓帆昨天說過，即便那是在開玩笑。陳予陽有些窩火，手揚起來，陸昕認命地頭別向一邊，眼睛閉上，一副無所畏懼放棄掙紮的樣子。只是稍顯急促的呼吸拂在陳予陽的臉上，洩漏了他的害怕。陳予陽也沒想真動手，這時看着陸昕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裝作不以為然，竟然覺得好笑。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盯着陸昕看，微顫的睫毛，緊閉的眼睛，抿着的唇，白皙的脖子，接着是領子下露出的鎖骨……長得确實好看，但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陳予陽想，趙城到底喜歡他什麽呢？記得趙城說過他看見陸昕哭會覺得心疼，還真挺想看看這家夥哭起來會是怎麽樣子的，要不要試試看……思緒飛出去了好遠，陸昕遲遲等不到預想中落下的拳頭，悄悄睜開了眼睛。
陳予陽正對着他似笑非笑，“你不還手嗎？”
“是不是覺得不好玩？你要反抗，行啊，動手，我邊反抗邊讓你打，可以過瘾了吧？”
陳予陽稍緩的火氣又上來，冷聲道：“真感謝你的配合，我沒興趣欺淩弱小。”
“那不是你的專長嗎？”
陳予陽磨牙，“陸、昕！”
陸昕絲毫不回避陳予陽殺人的目光，回瞪過去，底氣十足。
叮鈴鈴……
電鈴就裝在樓道裏，陸昕正好站在下面，此刻音量大得驚人，陸昕被陳予陽限制了行動走不掉，只好用手捂住耳朵，蜷縮了身體順着牆壁滑下來，表情苦不堪言。陳予陽嘴角不自覺上揚，伸手覆蓋在陸昕的手上，但自己也被鈴聲震得半死，好過不到哪裏去。鈴聲停了很久，陸昕才茫然地回過神，察覺到陳予陽的手有力地貼在自己的手上，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感激。陳予陽抽回手揉着耳朵，低咒了聲：“痛死了。”陸昕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陳予陽沒好氣，“又不會聾，看你吓成那樣，真受不了。”陸昕氣勢弱了一大截，流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任陳予陽說。
“怎麽不反駁啦？我看你不是挺能說的嗎？打個鈴都可以把你吓到，還逞什麽強。”
陸昕自顧自站起來，突然啊呀了一聲，“上課了！”慌慌張張跑回班級。
陳予陽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踱回教室。
回到教室，老師正在講臺上準備投影儀，慶幸課還沒開始，陸昕順了口氣坐下來。趙城從後面扯住他的衣服，陸昕剛準備轉身，趙城說：“你別回頭，聽我說就行。”
陸昕坐直了身體，集中注意，聽見趙城說：“我們還會是朋友對吧？”
“當然了。”陸昕說得堅定。
身後趙城的聲音突然帶了些哽咽，“陸昕，你還能和我當朋友，就足夠了。”
“白癡，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最好最好的那種，誰都比不上。”
最好最好的。誰都比不上。
這樣就應該知足了吧。
趙城輕輕地答道，“嗯，謝謝你。”
喜歡同性并不是一種罪惡，所以千萬不要自責，陸昕啊，喜歡就喜歡了，你管它那麽多做什麽呢？覺得幸福的話，就好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然後悔也無濟于事，能遇上喜歡的人本來就不容易，錯過了多可惜。
這些話，是卓帆對陸昕說過的。
陸昕想，那麽這下可以皆大歡喜了吧。殊不知，這全是他一個自作聰明的錯誤，不僅錯，還錯得離譜。可惜或不可惜那都是後話，錯過的，終究還是錯過了。一場還未說出口的暗戀，就在陰差陽錯的誤解中提前落幕，猶如被吹散在風中的蒲公英，在沒來得及欣賞到它美好柔軟的樣子之前，就只剩下無數細小的白點，随着風向流落到不知名的地方去，直到空氣裏再看不見它的影子，連帶殘存着的記憶變成了一個虛無的幻境。
趙城找到陳予陽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被拒絕了。”笑得從容坦然，“陸昕他早就發現了。”陳予陽搭過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腦子轉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相幹的話來：“一起去吃飯吧。”
“我沒事的，就是有點難過。”
“嗯，吃午飯去。”
“陳予陽……”趙城拖着聲音喊。
“別難過了，你想想，失戀也總比我連戀的對象都沒有好吧？”
“不是這個……”
“嗯？”
“我沒帶飯卡……”
陳予陽在趙城背上用力一拍，“我請你。”
趙城笑了笑，卻還是不受控制想，陸昕有沒有又趕着做作業忘記吃飯呢。
揮之不去的感傷，鮮明的痛，在持續的緘默中漸漸淡去，緩緩回複到最初的平靜。然而微妙的平衡，這次不知又可以維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