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要不要來救場?

從影現在正拍的是一部古裝正劇《世說》,改寫自著名的《世說新語》,制作團隊以良心著稱,編導服化道的畫風向來獨樹一幟,這部劇更是有專業的歷史顧問和禮儀指導老師。

其中,歷史顧問恰好是郁從書的師兄、專業研究魏晉史的朱問道。自打從影進了劇組,他就隔三差五找郁從書彙報情況,今兒也不例外。

“哎呦,這一場NG十幾次了,導演都發飙了。明兒再不過,你弟弟可就慘了。”看牌不嫌局大,朱問道樂颠颠地添油加醋,微信語音透着一股賤兮兮的味道,“你要不要來救場?”

“啊?”郁從書鎖上最後一道朱紅的高門,和同事們及貓咪揮手作別,走出悠長的宮牆,才摸出手機來。“我不會演戲……”

“別的戲你不會,這一場肯定沒問題。彈琴嘛,對你來說本色出演,沒有難度的呀。但是你弟弟就難了,他不就是讨厭這些東西才離家出走的麽?”

“你怎麽知道?”郁從書納悶地回憶,他應該沒有說過才是。

“一猜就是啦。”朱問道得意洋洋地咧嘴笑,“你看你們郁家,書法世家,你弟弟的毛筆字卻寫得一般般——當然在這個娛樂圈裏肯定百裏挑一就是了;上周拍嵇康死的那場戲,他的《廣陵散》彈的斷斷續續勉勉強強,連你十歲的水平都不如,啧,我聽得真想捂耳朵;更別說他入圈這麽多年,從來不提自己家世,連姓氏都要隐瞞,顯然跟家裏有矛盾。太明顯了好不好? ”

霧霾漸起,郁從書踩在夕陽的餘晖裏,悶悶地戴上口罩:“他從小就對書法不感興趣。”然後肯定地補充道,“但是從影演技很好噠。”

“呵。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罷了。”朱問道叼着煙嗤笑一聲,“雖然甩那些流量小鮮肉八條街,但跟老戲骨沒得比。

演員怎麽能把自己的好惡影響到角色身上?甭管你弟弟多麽讨厭琴,他演的可是嵇康啊,就算後期和道具可以提供美妙的琴聲、精彩的詩畫,但是觀衆看到的也必須得是一個風流寫意、驚才絕豔的‘嵇康’才行啊。沒有這等弄假成真的本事,還當什麽演員?”

郁從書知道朱問道說的對。

作為一個演員,如果角色是多情浪子,就算你沒談過戀愛,也要塑造出萬花叢中過的感覺;如果角色是嚣張少爺,就算你性格規矩害羞,也要讓觀衆看不出絲毫破綻;如果角色是舞蹈家,就算你四肢不協調,也要演出舞技精湛的樣子……

本色出演,靠臉吃飯,可不是長久之計。

“我知道了,謝謝師兄。”

朱問道咬着煙屁股眉開眼笑:“謝什麽謝,幫我帶點大紅袍就行了。師父最偏心了,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你。”

蘇州的秋雨迷蒙,殘荷籠罩着煙灰織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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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收工的導演不知何時悄悄湊過來,一巴掌拍在朱問道背上,佯怒:“你小子假公濟私啊。”

“陳導此言差矣,這可是雙贏哪。”朱問道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擠眉弄眼,“您老不是說新得了一幅八大山人的畫嘛,正好順便讓我小師弟幫你掌掌眼。”

導演連連點頭,也忘了吹胡子瞪眼:“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

第二天一大早,劇組的演員們還在化妝造型的時候,朱問道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去劇組外迎郁從書。一見他先吓了一跳:“嚯!你這是剛出國旅游回來?帶這麽多禮物幹啥,咱倆誰跟誰啊?”

他興致勃勃地把一堆東西接過來,攬在懷裏,嘴角都要揚到眉毛了。

郁從書戴着大大的顏文字口罩,一本正經地回答:“只有茶葉是送你的禮物。”

“哈?”朱問道頓時覺得胳膊有點酸,“那剩下的是什麽鬼?”

“不是鬼。”他一一列數道,“是《養生論》、《與山巨源絕交書》、《琴賦》等三十二份書卷和《風入松》《長清》《短清》《長冊》《短冊》五份琴譜,《巢由洗耳圖》《獅子擊象圖》兩幅丹青。”

“我去!你這是把博物館搬來了吧?”朱問道目瞪口呆,“我們拍的是電視劇,不是人物紀錄片……再說嵇康的畫作,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是啊。”郁從書歪頭看着他,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所以這是我查閱了所有資料後,模仿嵇康的筆法風格揣摩的。”

媽問跪。“_(:з」∠)_跟你一比,我們的道具完全就是渣渣。”

四下的工作人員井然有序地忙碌,朱問道領着郁從書往裏走,頻頻打量他的口罩,笑個不停。

郁從書茫然:“怎麽了?”

“噗哈哈哈……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什麽?畫風不對好嗎!

一身高級定制的風衣襯衫長褲,低調精致;特意留長的頭發低束,斜垂在鎖骨下,半隐在領口裏。腹有詩書,氣質高貴,豐神如玉,俨然古書裏走出來的翩翩公子。——結果戴着一張遮住大半張臉的顏文字口罩……

~o(〃'▽'〃)o賣萌可恥!

等到了即将開始拍攝的場地,從影剛換好戲服,輕袍緩帶,廣袖飄飄,儀容俊美,風姿特秀,曠達不羁。

難怪僅憑一張定妝照就激起無數路人的星星眼,還收獲了一票嗷嗷叫的嵇康粉。

朱問道和導演道具比手畫腳說着什麽,郁從書眉眼彎彎地來到從影邊上,後者皺着眉用挑剔的目光掃過去,冷哼:“這不是北京,你長得又不是見不得人,戴什麽口罩?”

他一伸手摘掉郁從書的口罩,顯露出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宛如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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