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段岐山咳嗽了幾下,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卻忘得一幹二淨了,他本來就不擅言辭,從前都是光做不說,也就是這幾年照顧玉兒和孩子的時候,不得不話多了起來。
但是他本質上就有些嘴拙,此刻被段梓謙帶到溝裏去了,也不知該怎麽樣證明,他們是自己的親兒子。
其實,當初第一眼看到臉色煞白的産婆,從房裏抱出來兩個毛茸茸的小嬰兒的時候,他也吓了一跳。
按理說他雖然面皮黑、長得壯,但是模樣也還算正常,而玉兒就更不用多說,長得一張如花似玉、天仙般的面孔,除了玉兒他是個男人,在成親之後圓房有了身孕,十二個月後又生下了兩個孩子之外,也就沒有別的奇怪的地方了。
段岐山想到這兒,忍不住惆悵起來,道:“你們倆個,是我的親生骨肉,當年,我和你們的娘親玉兒成婚之後,沒多久就有了你們倆,你娘親他……”
段岐山眼中帶着郁色,他幾乎沒有在兩個孩子面前,提過他們的娘親,也難怪他們會這樣腦補了,但是玉兒,他……
段岐山跳過這一段,繼續道:“總之,熊瞎子生的這個猜測根本不靠譜,平日裏多讀聖賢書,不要總看靈異志怪的書籍。尤其是你段梓謙,明天去把論語抄十遍,抄不完不準吃飯,以後這事兒也不許再提,只需要記住,你們倆,是我跟你們娘親生下來的孩子,是我的親身骨肉。”
說完之後,他就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但是他的聲音卻傳了過來,最後說道:“我段岐山雖然現在只是個獵戶,但是卻也沒有善心到給別人養兒子的地步。”
段梓謙愣了一會兒,很是不服氣的說道:“為什麽尤其是我?明明哥哥也不信的,結果就罰我抄論語,還抄不完不許吃飯,哼,明天我自己去山裏抓野雞來吃,不給爹爹吃了。”
段梓謙鬧別扭,倒是将這件事忘卻在腦後,心中卻始終不信,自己是段岐山的親生兒子。
而段梓旭聽到段岐山這麽說,其實心中是有些信了,他和那個人來瘋的弟弟段梓謙不同,對方是聽風就是雨,但是段梓旭自小懂事就早。
在幾個月大就能口吐人言,一歲大就可以辯是非,現在雖然才兩歲多,但是自問心智比那些個十幾歲的人,也是一點不差的。
他曾經也下山過,更多的時候,都是跟進山采藥的赤腳大夫韓大夫閑聊,不着痕跡的打聽當年的事情,于是也知道自己大概就是段岐山親生的,雖然情況有些讓人不敢置信,但是現實就是如此。
他也從赤腳大夫口中,知道了關于自己的爹爹,段岐山的人生事跡。
在知道段岐山當年,帶着他和弟弟,獨自一個人在山裏生活的時候,他已經猜到,爹爹會這麽做,也全是為了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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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正常人的爹爹,和漂亮娘親生下來的孩子,會長成現在這幅模樣,但是不管怎麽說,段岐山對待他的父子情是真的。
他還記得自己才幾個月大的時候,耳邊聽到的低沉醇厚的男音,爹爹明明是那麽沉默寡言的人,從來不善言辭,卻為了他們的喜好,而買了各種各樣的書本來念,這也是他們兄弟倆,會在半歲就學會說話的原因。
而在這之後,爹爹更是又當爹又當娘的,将他們兩個拉扯大。
段梓旭知道,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每一個父母都能做到的,很多人就因為生下的是女娃,就能扔到山裏去,而他和弟弟,雖然是男娃,但是從外貌上看,除了四肢之外,幾乎看不出和人相似的地方,村裏人都說他們是小怪物。
但是爹爹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們,甚至搬到了山裏,獨自撫養他們長大,這一切,絕對不像是養父能做出來的事情。
段梓旭能夠感覺到爹爹對他們的感情,之前也是因為被段梓謙的心情迷惑住了,在段岐山說完那些話之後,段梓旭反而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相信自己就是段岐山的親生兒子,這之後,對待段岐山少了幾分刻意的讨好,父子之間的感情,卻是變得更真摯了。
一家人吃過飯之後,段岐山挽起袖子洗了碗,轉身就看見段梓謙的半截尾巴,在樹林裏晃蕩着,段岐山嘆了一口氣,仰頭道:“謙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段梓謙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悶悶的道:“我要去後山,給哥哥采藥回來。”
段岐山無語,也知道段梓謙的性格,便也沒有多說,只讓他出去的時候小心點,晚上早點回家,段梓謙歡歡喜喜的應了,吼了一聲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段岐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聽着段梓謙的聲音徹底捕捉不到了,才轉身回屋。
見段梓旭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副病弱的模樣,便心中一怔,疾步上前來到床邊,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去外面洗了兩根人參熬成湯,加了點紅糖,端進來打算讓段梓旭服下。
段岐山剛走進房門,段梓旭就坐了起來,道:“爹爹。”
段岐山點頭算是回應,将碗遞了過去,段梓旭自己端起碗來,三兩口喝的一幹二淨,喝完後擦擦嘴,依舊有氣無力,但是卻比之前好的多了。
段梓旭靠在床頭上,扯着嘴唇,道:“是旭兒給爹爹添麻煩了,那麽多人參靈芝,想必不便宜,也不知爹爹是從哪兒得來的?”
段岐山一直将段梓旭當做成年人來看待,此刻也不會三言兩語的應付他,而是認真的說道:“韓大夫跟旭兒你說過我的事情吧,我八歲離家,在外混了二十餘年,靠着一身的武力和本事,認識了幾個道上的朋友。他們跟我都是過命的交情,平日裏也在段家村外的集市裏建了一個據點,等候我的吩咐,這一次,我就是去找的他們幫忙。”
他抿了抿嘴唇,繼續耐心解釋道:“他們會替我收集足夠多的人參等補品,錢財只是身外之物,我當年也有不少,只是都拿去送人了,不過這些人現在的本事都很大,已經在全國跑動起來。旭兒,你平日裏心思重,我就怕你多想,不過這事兒真的沒什麽,人參雖貴,但是再多我也不愁,你只需要放心大膽的吃便是,我會解決其他所有的事情。”
段梓旭聞言,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來,難得孩子氣的說道:“我就知道爹爹不是普通的獵戶,我和弟弟都這麽聰明強大,想必爹爹也是如此。”
段岐山:“……”臉皮厚是陋習,必須改!
段岐山正要說什麽,卻見段梓旭突然捂住了胸口,尖叫一聲,整個人疼的蜷縮了起來。
段岐山吓得連忙上前,焦急的問道:“旭兒,怎麽了?”
段梓旭搖搖頭,眨眼的功夫,身上的毛便都被汗水給沁濕了,他哆嗦着嘴唇,道:“爹爹,我……疼。”
段岐山看着心也疼,在原地忙的團團轉,想要将段梓旭抱起來的時候,卻在碰到段梓旭的那一瞬間,體內醇厚的內力,全部由身體相貼的地方傳遞了過去,對方的身體裏面,就像是有一個巨大的吸盤一樣,在猛烈的吸收着所有能吸收到的能量。
段岐山咬牙嘶了一聲,內力被強制吸走的感覺并不好受,但是他能感覺到在他的內力傳遞過去之後,段梓旭的痛苦已經小了許多,臉色也變得不那麽猙獰了。
于是,段岐山便主動的施展內功,一邊吞納吐息,一邊朝着段梓旭體內,輸入真氣和內力。
段梓旭想要避開,卻避不開段岐山蒲扇一樣的雙手,他只能從床頭拿起洗幹淨的人參等草藥,一根根的往嘴裏塞,大口咀嚼之後便忙吞咽下去。
如此下來,在過去了三個多時辰,夜色也黯淡下來的時候,段梓旭的體溫才終于降了下來,心口也不疼了,只是身上的每一處筋脈,都疼的要命,好似被千萬根針在紮一樣。
段岐山臉色蒼白,內力失去過多,比打仗還累人,但是他卻不敢停下,只也嚼了人參,補補元氣,便繼續注入內力和真氣起來。
段梓旭看着他,淚眼朦胧的說道:“爹爹,先別管我,弟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