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是換一個人, 孟威是絕對不會勸的,當藝人, 四十多歲不結婚都正常。
結了婚的藝人,戲路就窄了, 雖然所有人嘴裏都說,藝人也是人, 公私要分開。
但真等結了婚, 有些戲就不會先考慮了。
但這個人是陸煥生, 孟威肚子裏的這些道理就瞬間随風散去, 煙消雲散了。
他知道陸煥生心裏有根刺, 長長久久的紮在他的肉裏,讓那傷口化膿腐爛,歲歲年年不衰,關于陸煥生的過往,除了那些花了大價錢封口的人以外,就只有他和公司的幾個高層了,他知道陸煥生邁不過那個坎, 如果陸煥生真能談個戀愛,有個家, 他也就真從過去裏解脫了。
孟威把陸煥生當異父異母的兄弟,真心實意的為他好。
“我老婆自己在家做了肉松, 非要讓我拿給你。”孟威,“還有你幹女兒,給你畫了幅畫, 醜是醜了點,小孩子的心意。”
陸煥生笑了笑:“苗苗以後說不定能當個畫家。”
提起女兒,孟威的話就多了:“你別當面誇她,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也要摔摔打打,将來出身社會,才能站穩腳跟。”
“你看鄭琳,資歷不比我低,能力也有目共睹,工資可不能跟我比。”
孟威一腔慈父之心乍起:“我們苗苗是個乖孩子,你以後跟文小少爺好了,我家苗苗等你老了也孝順你。”
陸煥生失笑,孟威想的太遠,都想到老去了。
但是孟威的話也算是好聽。
跟文小少爺好了……
陸煥生臉上的笑又下去了,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我的這個病。”
孟威正要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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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煥生又說:“醫生也說我這個年紀還沒有犯病,幾率已經很小了。”
孟威咧開一張大嘴,露出上下兩排白牙:“對嘛,就該這麽想,你都馬上滿二十七了。”
孟威:“文小少爺還在節目組裏,你就多跑兩趟,每期節目錄制完,當天都有休息的時間,你帶人出去轉轉,說幾句話,送點禮物。”
孟威很有過來人的經驗:“追人,不管誰追誰,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得不要臉。”
陸煥生愕然地看着他。
孟威得意道:“我追我老婆的時候,半夜跑到她家樓下給她放煙花,就因為她在朋友圈裏發自己好多年沒看過煙花了。”
陸煥生笑了:“我知道,你還被警察帶走了。”
孟威:“……口頭教育,還罰了款……”
孟威咳了一聲:“要不是我當時不要臉,現在能有苗苗嗎?”
陸煥生看起來輕松了很多,他端起茶杯,茶已經涼了,但他還是喝了一口:“學你就算了。”
孟威:“那不學我也行……陸哥,陸大爺?!想通了!”
陸煥生面無表情,眼神沒有焦距地看着茶杯裏的沉底的茶葉:“試試吧,到時候跟他說清楚,他願意最好,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孟威:“緣分的事,本來就沒法強求。”
陸煥生把茶杯放下來:“我走了,去李導那一趟,下個月就進組。”
孟威:“去吧,合同和公司這邊有我。”
陸煥生笑道:“要是真能成,到時候請你喝媒人酒。”
孟威立馬端了起來:“那得去最好的館子,點最貴的菜,最好的酒,什麽八二年的拉菲,用桶裝,牛嚼牡丹一回。”
陸煥生擺擺手,拉開辦公室的門就走了,出了門,冷冷的白熾光打下來,在他的臉上落了一片陰影,鼎華的工作人員但凡看見他,都要停下腳步叫一聲“陸哥”,陸煥生也會微笑着應一聲,他的心陡然開闊,看什麽都覺得順眼了很多。
他活到這個年紀才第一次動心,畏首畏尾,人嘛,動了真情,就有了顧忌。
陸煥生豁然開朗了,文寧還在老老實實的練舞練琴。
這首歌的樂譜對文寧來說不算難,他手速原本就快,專門炫技的樂譜他都能熟練的彈奏,更何況這種本身就不炫技的樂譜。
練舞也還好,文寧現在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強度,能夠跟得上進度,節奏也不錯了。
“文寧跳得越來越好了。”鄭鶴有些羨慕,“其實我覺得剛學的時候最好,進步全都看得見,像我們現在,有沒有進步都看不出來了。”
江恒看了鄭鶴一眼,感嘆道:“你難得說句人話。”
鄭鶴:“……”
練習生們笑起來,他們這幾天練舞練得累,但是效果很好,江恒的編舞功底強,編舞确實好,就是這支舞很廢體力,一支舞完整的跳下來其實也才六分鐘左右,但是跳完就是滿頭大汗,衣服穿得薄一點就被全部打濕。
正式公演的時間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用人說都會自動延長練習的時間。
這幾年每天都練到淩晨一兩點就回去休息,早上六點起點就起來。
好在不用化妝弄發型,只要清爽就行了。
當天夜裏,他們有練到了淩晨兩點,回去之後文寧把江恒拉到一邊。
“你們先走吧,我有事跟恒哥說。”文寧朝其他人揮揮手。
練習生們笑他:“兩個大男人,還說悄悄話。”
文寧也不生氣,他聽得出善意的打趣和惡意的嘲諷,等人走了,文寧才壓低嗓子說話。
“這幾天,我總覺得呂哲博在看我。”文寧摸了摸手臂,只要想起那道目光,他就會起雞皮疙瘩。
文寧:“你說我要不要找他談一談?”
雖然他不喜歡呂哲博,不想跟呂哲博打交道,但是更受不了那一直緊跟着他的惡心視線。
江恒眉頭一皺:“他就是塊狗皮膏藥,貼上去就撕不下來,他要看你就讓他看,你別去找他說。”
“你找他說話,他又能找到機會拉着你洗白,再多幾個鏡頭。”
文寧眨眨眼:“那我就不去找他。”
江恒眉間的怒意減了一些,他表情緩和下來,笑着說:“他跟你耍心眼,但你不接話,不靠近他,他再有心眼也耍不起來。”
“呂哲博那種人,不用給他好臉色,把他當空氣最好。”
文寧連忙說:“這個我知道!唯沉默是最高的輕蔑。”
文寧:“魯迅說的。”
江恒樂了:“你喜歡魯迅?”
文寧:“嗯,不過他的文章我不是都看過,但是一些句子很喜歡。”
江恒擡眉笑問他:“最喜歡哪一句?”
文寧愣了愣,想了一下,然後才說:“沒有最喜歡的,都很好。”
江恒忽然問:“你以前談沒談過戀愛?”
文寧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忽然轉到這兒了,但這個也沒什麽不好說的,他誠實地答道:“沒有。”
江恒眼睛裏的笑意更深了:“怎麽不談?”
文寧有些茫然,家裏以前不反對他早戀,他二哥十二歲就交女朋友了,不過交往沒多久,就會被女朋友甩,大哥倒是一直沒交往過戀人,但家裏都清楚,大哥以後結婚,肯定是要跟門當戶對的女孩結婚的,這樣父親就算有什麽意外,有一門得力的姻親,大哥也能更快在位子上坐穩。
但就算是門當戶對,也要文初自己喜歡才行,只是範圍這麽定下了。
除了文初以外,文晝和文寧不管是戀愛還是結婚,家裏都不會插手太多,只要不是太上不得臺面的人。
不是沒有女孩追求他,準确的說一直是有男有女,國外總要開放一點,雖然開放的也不多,但不在家裏,在外面的時候不會藏着掖着。
但是文寧看起來單純,心裏也有自己的一杆秤,這些人裏有人是沖着他長得好看,并不了解他,也不準備了解他,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想找他約。
有人是沖了他的姓,哪個國家都不缺想少奮鬥幾十年的人,他看得很清楚。
還有真心喜歡他的,這種人最難得,但是文寧沒有看順眼喜歡的。
他爸媽是真心相愛才結的婚,文寧也想像父母一樣,不願意在找到心愛的人之前出去亂玩,把身體玩壞了。
文寧:“沒碰到真心喜歡的。”
文寧說的認真:“不止是喜歡,要愛才行。”
江恒聽得眉眼帶笑:“我也……”
文寧忽然說:“快回去了,這都兩點半了,後天就要公演,明天不能睡太晚。”
他轉頭:“你剛剛想說什麽?”
江恒輕咳了一聲:“我說,我跟你一樣,沒談過戀愛。”
文寧鼻子皺了皺:“你也太晚熟了。”
江恒:“……”
文寧:“我還沒滿十九,說得過去的。”
江恒仿佛被當胸插了一刀,二十四沒談過戀愛,有什麽好得意的?還跟十九歲的男生比?
文寧看江恒表情不對,笑着去扯江恒的胳膊:“我跟你開玩笑的。”
他只是很眼熱江恒和鄭鶴之前的玩笑和打鬧。
文寧的眼眸低垂:“你生氣了?你別生氣,你要是不開心,我跟你道歉,以後不和你開這種玩笑了。”
江恒攬住文寧的肩膀,帶着文寧往前走,臉上還帶着笑:“我生什麽氣?臉一黑就把你吓住了?”
文寧:“不是吓,我也不是怕,就是覺得玩笑要人覺得好笑才叫玩笑,要是讓人讨厭,就不叫玩笑了。”
江恒低頭看文寧,他現在眼睛裏全是文寧,文寧的目光坦然清澈,他在心裏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文寧這樣的小少爺,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坦然大方,好像一切魑魅魍魉都不會往他心裏去。
通透的心肝,其實什麽都懂。
江恒忽然升起了憂慮之心,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他指尖滑過,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都握不住。
文寧不知道江恒的想法,他被江恒攬着不舒服,就擡手讓江恒的手臂滑落。
江恒也不說什麽,朋友之間勾肩搭背很正常,但文寧不喜歡,他下次就不這麽做了。
公演的前一天,練習生們提前緊張了起來,練習的時候原本無比熟稔的動作都接連出錯,不止他們,其它組也一樣,之前沒犯過的錯,今天全犯了。
跟上次不一樣,上次也就是個二次評級,就算是F班也沒關系,又不淘汰出局,下期說不定就翻身了,壓力沒那麽大。
但是公演是要真真切切的涮五十個人下去,五十是個虛數,實際算起來是四十九人。
練習生們越急,出的錯越多,就更急,錯更多。
文寧他們一個組的成員,有一半都半天都出過錯,沒好好的跳完一次舞。
就連鄭鶴都錯了幾次。
“我一想到明天要公演,腦子就是糊的。”鄭鶴在休息的時間直愣愣的躺在地上,他閉着眼睛,額頭的汗順着鬓角滑落。
白沐坐在旁邊,也是滿頭的汗,他揉着腳踝說:“我們糊,其他人也糊,明天就比誰更糊吧。”
文寧在旁邊壓腿:“那不比誰跳得好,比誰跳的更差?”
練習生們苦中作樂。
他們當晚十點就回去洗漱睡了,公演是在晚上,但白天也不輕松,早上起來還要練,下午要換表演服,化妝,還要去熟悉舞臺。
畢竟舞臺的定點和練舞室不一樣。
其實就是彩排,上臺之前要先熟悉舞臺,要完整的跳一兩次,這樣心裏才有底。
文寧回到宿舍就盡早洗漱睡覺,為明天的一場硬仗做好充足的準備。
他睡的時候宿舍裏還有不少人沒回來,他睡得很沉,後面有人回來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天還沒亮,文寧就準備去練舞室。
這時候還沒什麽人,前一天練得太久,多數練習生都還睡着。
文寧剛走出宿舍,就被一個面熟的年輕女孩攔住了,文寧看着她的臉,想了兩秒才想起來,之前陸煥生來見他,就是這個女孩幫忙遞的話,還要了他的簽名。
文寧善意地朝她笑了笑:“你好。”
女孩對文寧比了個收拾:“我們去個沒人的地方?”
文寧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像幼鷹般鋒芒畢露。
女孩吓了一跳,她沒見過文寧這樣的表情,文寧在她心裏就是舞臺下軟萌可愛的小奶狗,舞臺上性感撩人的小狼狗。
“是陸……哥叫我來喊你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聲音放輕了,頭也微微低了下去。
文寧這才發現這是錄制節目的場地,而且國內知道他身份的沒有幾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不用太謹慎。
“陸哥來了?”文寧的眼睛驟然亮起來,他抿着的純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麻煩你帶路了。”
女孩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就在那邊。”
文寧跟着女孩的腳步,繞了大半圈,終于在休息室門口站定了。
文寧到了以後又沖女孩道謝,女孩連連擺擺手:“沒什麽,我才要謝謝你們。”
文寧一臉迷茫——謝他們幹嘛?
女孩看文寧走進了休息室,才終于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媽媽!她是不是嗑到真的了?!太幸福了!
可惜這快樂不能找個人共享。
文寧走進休息室,視線掃了一圈,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陸煥生。
陸煥生今天沒穿黑襯衣了,他穿了一套休閑裝,讓他看起來像是小了幾歲,頭發也沒被抓過造型,鬓角的碎發垂下來,文寧看着他,臉呼吸都變輕了。
陸煥生的五官太好了,文寧總覺得陸煥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陸煥生轉頭看向文寧,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但目光卻莫名其妙的糾纏在了一起。
文寧傻愣愣的站着,心裏說不清有什麽滋味,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有些麻。
還是陸煥生打破了休息室裏的安靜:“這麽早就起來了?”
文寧朝陸煥生走過去,糯糯地說:“沒有陸叔叔起得早。”
從市內開車到這兒,不堵車也要四十多分鐘,更何況現在雖然早,但市中心早就堵上了。
怎麽也要開一個小時的車。
陸煥生看文寧在自己面前站定,他深黑色的眸子就定定地看着文寧,他輕笑道:“怕你緊張,專程過來給你打氣。”
文寧也看着陸煥生,他只覺得陸哥的眼睛好看,準确的說不止眼睛,鼻子和嘴都好看,于是他很燦爛得笑起來,自誇道:“我不緊張,我練得特別熟。”
陸煥生嘴角的幅度也大了一點:“熟就好,今天公演,我在二樓看。”
錄影棚有二樓,但二樓的存在是為了堆放物料,還有就是能更清楚的看場地。
一樓也沒有座位,除了各個門戶網站的評審團以外,觀衆只能站着。
陸煥生有意無意地說:“我下周就要進組了。”
文寧不知道為什麽,情緒也慢慢低落下來,他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低落,只是說:“那挺好的,我有新電影可以期待了。”
“這次肯定還能得獎。”
陸煥生笑了一聲:“我都不如你這麽有信心。”
文寧眼睛很亮:“陸叔叔演技好!李導導得也好,只要有好劇本,肯定能拿獎。”
陸煥生忽然說:“你過來點。”
文寧不明所以,依言湊了過去。
陸煥生眉宇溫柔,輕聲誘哄道:“再過來點。”
文寧只能又過去一些,再近一點,兩人就要胸膛挨着胸膛了,他險險的停下來,還沒站穩,就被陸煥生用手指捏住了下巴。
他就這麽被迫的仰着頭,直到陸煥生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角。
文寧仰着頭看陸煥生,他滿眼都是陸煥生,別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陸煥生人生頭一回出賣色相,沒想到會有這麽好的效果,他壓低嗓音,聲音低沉又有磁性,他輕聲說:“你聽沒聽過說一句話?”
文寧下意識地問:“什麽話。”
陸煥生目光幽幽:“江湖規矩,稱呼各論各的。”
陸煥生低聲道:“我只大你八歲,叫叔叔叫老了。”
他像是蠱惑人心的妖怪。
“叫哥。”
作者有話要說: 陸煥生:“男人三十一枝花,我今年二十七,還能算是花骨朵?”
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