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然也就随便鬧鬧，她主要是今晚看到沐珂茗和一個女人約會，她有些鬧心，不是誰給她說的沐珂茗都快要結婚來着？和誰結的哪門子婚哪，她走了好些年，中間發生了好多事兒，她以為她和沐珂茗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卻哪知道這一兩年，老天真是把她往死裏弄啊，去年，蘇明生過世，她有回國，但都沒有找沐珂茗，甚至也沒對任何人說，她參加了葬禮，也就完了，蘇明生早就與當年的小三組建了完整的家庭，新生的男孩都快八歲了，蘇然沒和他們争遺産，去年也覺得沒那必要，她和她媽也不缺錢，葬禮也就是一個儀式，卻哪知道，那麽快，她媽就出了事兒，所有的財産都沒了，蘇然還搭進了這麽多年自己的積蓄，才讓秦簡的刑期減為了三年，有那麽一瞬，她也覺得自己快不行了，活不下去了，還活着幹嘛呢？可她還得等秦簡出來吧，三年以後秦簡出來了，要是她不在了，秦簡也活不了吧，所以當她一無所有，只剩下幾箱子衣服，出現在沐珂茗家門前的時候，沐珂茗的全世界都斷電了，她扶在了門邊很久，蘇然摘下口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珂茗，我只有你了。”

這麽些年，中途她和沐珂茗早已斷了聯系，是前幾年微信突然火了起來，高中同學，你找我，我找你的建了一個群，她和沐珂茗，自然都被拉進了群裏，兩人都裝作不認識一般，也很少在那群裏說話，屏蔽了，其實都有默默地在看，她和沐珂茗之前沒有加好友，加了也不知道說什麽，稍微不那麽忙的時候就見群裏有人在調侃，問沐珂茗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男朋友，問蘇然找了哪個國家的男人，帥不帥之類的，龍華和周舟結了婚，成了最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對，也成了她們班當年唯一終成眷屬的一對，誰能料得到呢，這是這一兩年，蘇然家裏發生太多事兒，她也很少再看那群裏的消息了，沐珂茗家的地址是她找周舟要的，沒什麽困難，困住人的從來不是一個地址，一個手機號，一個聯系方式。

來沐珂茗家的路上才困難，她一共打車打了三次，到了沐珂茗的小區，她又走了，繞着整座城市跑了好幾圈，坐得她腰疼，後來，實在手裏都要沒什麽錢了，她才上的樓，她是選擇工作日的晚上來的，在沐珂茗家門口呆了很久，沒好敲門，不知道那扇門打開迎接她的會是什麽？開門的是個男人怎麽辦？是沐珂茗的未婚夫怎麽辦？她想了很久，還是敲了門，沐珂茗來開的，她戴着口罩，她先探頭往裏瞧了瞧，沒瞧見什麽男人，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她不知道沐珂茗有沒有認出她來，她倒是仔細端詳了眼前的人，白襯衫，黑色西褲，像是上班時候的樣子，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沐珂茗上班的樣子。

沐珂茗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認出她來了，她握着門把上的食指和中指都在抖，蘇然把口罩摘下來，仰着下巴，笑着無厘頭地對沐珂茗說，“珂茗，我現在只有你了。”

沐珂茗被她這句話提醒，才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沒說話，只是把蘇然身後的行李箱拎進了屋，她剛下班回家，餓死了，衣服來不及換，就在廚房給自己弄吃的，茶幾上還放着一盤紅燒肉，一盤白灼菜心，鍋裏還煮着湯，艾瑪，完了，沐珂茗忙跑進廚房，鍋都燒幹了，鍋底燒了一個洞，冒着煙，廚房一片狼藉，還有嚴重的煤氣味，沐珂茗忙把燃氣關了，并把蘇然給推了出去，而後手忙腳亂地開窗，把燒爛的鍋扔水槽裏，蘇然有些無措地坐在沙發上，好半天，沐珂茗才從廚房端着兩碗白米飯出來，而後又端了兩杯水，“湯燒壞了，沒湯，喝水吧，先吃飯。”

蘇然沒啥胃口，她最近這一年都沒啥胃口，家裏的事讓她焦慮，焦慮讓她沒了好胃口，所以她特別瘦，太瘦了，沐珂茗沒多看她，只安靜地吃飯，蘇然也意思地吃了兩口，吃着吃着又稍微多吃了些，沐珂茗做的紅燒肉挺好吃的，但還是不如李麗華的，她還是點評了一下，“這紅燒肉好吃，但還是沒有阿姨做得好。”

沐珂茗沒和她嗆，只沉默地吃着飯，她只餘光瞄了好幾眼蘇然，幾年沒見，蘇然都長成了一個大女人了，長發披肩，風情萬種的大女人了餓，穿着灰色大衣的她，沐珂茗不敢再看了，她心裏五味雜陳，眼眶裏沉沉的，她害怕再看下去，她眼裏沉下來的那些往事就收不住了，難能可貴的是，蘇然吃了兩碗米飯，紅燒肉吃了一大半，沐珂茗本來是要做給自己吃兩天的，吃完飯，沐珂茗收拾碗筷，收拾廚房，把那一片狼藉打掃幹淨，出來和蘇然面對面坐着。

“去年，蘇明生死了，我回來了一次，沒找你。”蘇然開門見山地說道。

沐珂茗舔了舔唇，嘴唇有些幹。

“我媽進去了，三年。”

沐珂茗伸往茶幾上那水杯的手頓住了。

“我們家房子賣了，車也是，我存款也是，我一無所有了，沐珂茗。”

沐珂茗的尾指抖得厲害。

“然後我想到這個世界上好像還有個你呢？”蘇然笑了笑，明眸皓齒的，仰着下巴，像當年每天跑在她家裏來串門，來讨要地瓜幹的小蘇然，沐珂茗坐在那兒，僵硬地坐在那兒，張開雙手，朝蘇然招了招手，她姿勢十分僵硬，蘇然一直笑着，卻被她這個蠢姿勢逗到，眼淚一下滑落下來，她這才起身，撲進沐珂茗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