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49-53 (1)

【49】

趙綿綿跌坐在地板上,荒涼又扯淡,身上還光着,杜可已在這房間呆不住,穿着睡衣起身出了卧室。

趙綿綿扯過床上的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她不怎麽敢動彈,頭要爆掉,拼命地咬着手指,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再聯想到她剛對杜可做的事情,她可真是,真是病得不輕,瘋掉了,真的是,她在地板上坐了很久,杜可再也沒有進來,她昨晚到底?她得仔細回想下,可所有的記憶在酒吧裏那震耳欲聾的DJ聲,嘈雜聲,酒杯觸碰的聲音割裂掉了,她只記得她叫來陪酒的朋友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她也實在醉地厲害,不是一直趴在那酒吧的沙發上了嗎?後來發生了什麽事?趙綿綿巡視了這房間一番,這是杜可的房子?她是怎麽到的杜可的床上?還把杜可緊緊地抱在懷裏的?

趙綿綿只覺得像是有以前小時候玩的那種橡皮筋,一直拉扯着她的頭,她是不是應該問下杜可?她四下找尋着自己的衣服,可是怎麽也找不到了。“那個?”她只得求救。

杜可估計也想到什麽,默不作聲地進了屋,從衣櫥裏拿出幹淨衣服,“昨天晚上你醉得很厲害,你自己的衣服都弄髒了,我給你洗了,你先穿這幹淨的吧。”說完就出去了。

趙綿綿穿着杜可的衣服,覺得這天,真是眩暈得很,十分不真實。

“我?那個,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會兒是你。”趙綿綿囫囵吞棗地把自己舌頭給咬了。

太尴尬了,杜可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但對于趙綿綿這種行為,怎麽能不分辨出誰是枕邊人,就那個樣子?“你很多時候都不知道早上醒來,身邊躺着的,是誰嗎?”杜可忍不住地出口責問,只是出了口,又有些懊悔,她明知道昨天晚上趙綿綿醉得人事不省,但這也不是她貼過來,那什麽的理由啊?趙綿綿的私生活是????杜可不願胡亂去揣測人家的私生活。

趙綿綿一時語塞,真不是該如何解釋,她站得筆直,穿着杜可的衣服,倒也合身,休閑的T恤,牛仔褲,像是一個認錯的孩子,一個勁兒地說着對不起。

杜可覺得很羞澀,也很荒唐,在趙綿綿百般央求下,也就說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你住這兒。”趙綿綿再次強調。

杜可也沒再多說什麽,熱了牛奶,煮了雞蛋,“吃早餐吧,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那麽晚,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的。”現在杜可再想想昨晚要是趙綿綿那種狀況,遇到了壞人,可真是太可怕了。杜可越想越可怕,輕皺着眉,“你以後要出去玩,也和朋友一起吧。”

趙綿綿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鬧得哪一出,她現在坐在杜可家,坐在杜可的餐桌上,和杜可一起吃早餐,她還有什麽思考能力?她只能點頭如搗蒜,杜可說什麽,就是什麽,她本來還想認認真真地解釋下剛才在床上發生的事情,可要怎麽解釋呢?

吃完早餐,趙綿綿很是拘謹,杜可收拾碗,趙綿綿忙上前幫忙,手臂碰着手臂,趙綿綿忙知趣地彈開了,端着碗筷就進了廚房,清理幹淨,她該走了,她得走了,她擦擦手,站在客廳裏,杜可不知道在一旁收拾着什麽。

“那個,真的,十分對不起,那個,衣服,我……我改天買新的還……還你。”她結巴,混沌,狼狽地從杜可家裏逃了出來,她不敢在這兒再呆片刻,甚至連電梯都不敢等,直接從樓梯間就下了樓,她莫名其妙地跑了起來,跑得很快,下了樓,根本就分不清哪兒是哪兒,連杜可小區的門在哪兒都不知道,她怎麽能知道?她也是第一次來啊,太有病了自己,這下真完蛋,扯他媽犢子的完蛋了,她随意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酒店的名字,慌亂中給蘇然打電話,人蘇然在上班,惶恐,她無處可說,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杜可的衣服,心都要爆炸了,再想想自己伸進杜可衣服朦朦胧胧中要幹的事兒,她啪的一下給了自己一耳光,給出租車師傅吓一大跳。

趙綿綿雙手捂着臉,哀嚎都嚎不出來。

趙綿綿回了酒店,趴在床上,悶不做聲,忽而又跳起來,想着把杜可的衣服給壓壞了,她在酒店呆不住了,洗了澡換了自己的衣服,她其實很舍不得換掉杜可的衣服,怎麽說呢,感覺把杜可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種非常讓人着迷又有些難為情的體驗,但趙綿綿不願自己顯得太變态了,而且她感覺這衣服她穿過了,她可能不好再還給杜可了,她拿着杜可的衣服褲子去商場買了新的,拎在手裏,還是覺得心浮氣躁,狂躁不安。

杜可還是要好一些,進了學校,本着職業本能鎮定地上了兩堂課,向那個班的班主任道歉又道謝的,她只是上完課以後有片刻的恍惚,學校不用坐班,除了開會以及其他的一些活動,沒課的時候不用坐班,可才下午四點左右,她也沒有那麽想要回家,她在辦公室有些心神不寧,起身往校園裏走了走,此時正是下午第三堂課的時間,校園長長的走廊很空曠,沒有人,杜可散漫地走着,卻瞥見不遠處像是有人影,她走了兩步,再看,确實是有兩個人,應該是學生吧,這都還穿着校服呢?只是躲在柱子後面,這是在幹嘛呢?杜可往前湊了湊,卻已經看得清是兩個長頭發的姑娘,在親吻???杜可以為自己可真是眼花了,那兩人估計也沒想這上課時候躲在這麽隐秘的柱子背後還能被發現,忙分開了。

杜可這,想裝作沒看見都沒有辦法了,她想着自己曾經遭受過的遭遇,不知如何言語,手揣在口袋裏,緊緊地握着,卻還是忍不住道,“這好歹是學校。”

其中一小孩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杜可彎了彎腰,說了句,“沒忍住。”說着,趁杜可不留神,拉過另外一個女孩就跑掉了,剩杜可一人站在原地出神。

【50】

趙綿綿當天晚上不敢去找杜可了,她還得還人衣服吧,可她不敢去了,第二天的機票,飛機起飛的時候,她還在酒店的床上,快黃昏的時候,她有些呆不住,在酒店裏換了十身衣服都覺得不好看,最後還是穿了一身簡單的小西裝,搞發型又搞了半個小時,覺得稍微能入人眼了,這才拎着賠給杜可的新衣服出了門,她來到杜可的小區,覺得那樣幹癟癟地在小區門口等,有些傻,但她并不知道杜可住哪一層,前天那樣魔幻又慌亂。

保安小哥見這年輕女子有些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今天這穿得端正的美女和前天晚上醉酒醉得連臉都看不清的人自然也聯想不到一塊兒。

趙綿綿還是鼓起勇氣給杜可打了電話,手機號拜蘇然所賜,給她存了。

“喂?您好。”

“那個,我……我是趙綿綿,我現在在你小區外面,我還你衣服,你在家嗎?”

沒多久,杜可穿着一身居家服出來,鵝黃色的T恤,粉嫩粉嫩的,趙綿綿就覺得自己特別慘,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人看自己的心上人都是那種帶着很多的濾鏡,她就覺得那天的傍晚時分,杜可朝她走過來,就是帶着光,就連那日落的美也專門是為她而落的,趙綿綿一邊心潮澎湃一邊緊張忐忑。

因為年少時自己的魯莽和沖動對杜可造成的傷害,導致這後面的很多年,趙綿綿都沒有辦法正眼瞧杜可,她對她有太大的虧欠,而這虧欠,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你的衣服,謝謝,我照之前的那個買的。”趙綿綿将袋子遞杜可手裏。

“不用啊,嗳?”杜可覺得她這也有些濃重了,她指了指身後,“你的衣服應該也幹了,我沒給你拿下來,你?和我一起上去拿吧。”

正是晚飯時間,杜可自己一個人正在家裏吃飯,簡餐,趙綿綿長期生活不規律,沒有正常的作息,也就根本沒意識到現在是晚飯時間。

“你吃過飯了嗎?”杜可問道。

趙綿綿搖了搖頭,又蹭了一頓飯。

杜可将她的衣服收好,疊起,裝袋,趙綿綿心裏突然起了波瀾,就是在這樣的房子裏,房子并不大,但卻很踏實,是那種真正有了過日子的踏實,這些年,趙綿綿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感覺自己是飄着的,在國外的那些年,更深地加重了她這樣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是無根的,所以,沒有着力感。

杜可仿佛一直都在忙,當然,她也是裝的,就,面對趙綿綿,她總有些拘謹。可能想着那些有些越界的行為,又覺得有些可笑地搖了搖頭。

“你現在?”

“你那?”

許是沉默太久了,再說話時,卻又落了個異口同聲。

“您先說吧。”趙綿綿謙讓道。

杜可咬了咬唇,手中裝着趙綿綿衣服的行李袋一直在她手裏擰着,她把本來無關緊要的話收了回去,突然有些語重心長道,“有些事過去了,你不要一直介懷,這都這麽多年了,你也別總是,對我滿腹愧疚。”杜可知道她心裏有疙瘩,只是這疙瘩太緊太硬了。

也始終都挑開了,說到以前的事兒,“可我犯下的錯,不可饒恕。”趙綿綿絞着自己的手指。

杜可見這人這十年來這固拗的勁兒怎麽還沒改,小時候也是,怎麽說也說不通,不由地苦笑道,“那你能怎麽補償呢?”她本是調笑,也哪有什麽補償一說?卻哪知趙綿綿認了真,“我可以補償嗎?”她說得那樣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杜可見她那可憐樣子,不由地軟了心腸,剛想出聲阻止,卻沒來得及。

“我可以用一輩子來補償嗎?”趙綿綿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虔誠的,見杜可愣了愣,她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願意聽你使喚,你叫我幹嘛我就幹嘛,只是我怕,打擾到你,你要是覺得打擾,我馬上就消失。”

趙綿綿太卑微了,她知道,可她心甘情願。

哎,杜可揉了揉她的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年少時的趙綿綿,無禮無心地往她心裏扔了一塊石頭,那些泛起的漣漪都換做了這一聲嘆息。

杜可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太戳她的心了,趙綿綿擡眼望她,“我以前一直都覺得,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感情,都是要告訴她才是有意義的,所有的感情,都必須要告知對方,這樣的感情才有承載地,那些暗戀,一輩子都不讓人知道的愛情,是自己在和自己談而已,可我現在卻,一點都不篤定了,如果我當初沒有表白,你就不會那樣無辜地被人抓到把柄,受人迫害,如果當初我沒有表白,你還是我的老師,我可以每年教師節的時候,混進學生隊伍裏向你說一聲祝福,運氣好,開個同學會什麽的,還能和你一起吃個飯,喝個酒,而不會像這麽多年在異國,每當想你的時候,就連一個字都不敢寫,一條信息都不敢發,曾經驚擾了你,現在,卻不敢一丁點的打擾。”

說太多了,趙綿綿征住了,話趕話地直往外冒。

“我結婚,你是不是來了?”杜可卻突然問道。

“嗯?”

“婚禮挺累的,那之後的幾天,我們清理禮錢,發現了那個特別大的紅包,沒署名,不知道是誰,不知道該如何還你,我問了我二姨,她描述了你的長相,後來我在錄制的婚禮視頻裏看到你了。”

“給你帶來了麻煩嗎?”趙綿綿已經最先擔心的是這個了。

“沒有。”杜可微微笑了笑,“只是禮太重了。”

“一點也不重,太輕了。”

杜可不再與她争辯,趙綿綿有些說不下去了,那些想念的話,怕一開了口,就決堤,她得走了,她拿過自己被杜可洗幹淨的衣服,道了謝,來到門邊。

“趙綿綿!”

杜可卻突然喊住了她,“忘了以前的事,好好生活。”

趙綿綿撐在門把上的手有些刺痛,“我可以忘了那件事,可是我忘不了你,你曾經說,我在很小的時候,因為遇到的人少,見過的世面少,所以會喜歡你,等長大了,就不會了,可是都十年過去了,我甚至去了那麽多國家,見過了那麽多人,我……”“我心裏念着的還是你”被她吞了回去,吞在了房門合上來的縫隙裏。

【51】

那之後,某一天,李麗華來了,在家門口等着,蘇然先下班回來,出了電梯,拿着手機,正問沐珂茗什麽時候回家呢,擡眼一瞧,就瞧見了李麗華站在門口,蘇然這個心裏一驚,沒功夫和電話那頭的人說,直接掐了電話。

“阿姨?”

“哎呀,然然回來了?”

蘇然有些尴尬,掏鑰匙出來開門的時候更尴尬,很明顯李麗華沒有沐珂茗家的鑰匙,好在李麗華一直都挺喜歡蘇然的,不由地感慨道,“真是兒大不由娘啊,你看這沐珂茗……哎”李麗華嘆了嘆氣。

“阿姨您等久了,她可能今天加班吧。”蘇然小心翼翼地講道。

“不是,小孩長大了啊,就自然而然地和父母生疏了,你看她寧願把鑰匙給你這樣的好朋友,也不給她媽。”

蘇然一下覺得她那鑰匙挺發燙的,她往李麗華身邊靠了靠,“阿姨,您別生氣,沐珂茗她有時,就是有些固執,固執地像個木頭。”

李麗華笑了笑,握着蘇然的手,“小然,也長大了,好多年沒見了,這些年,也沒見再回來看我們,我們啊,還念着你和沐珂茗生疏了,偶爾還問起她,只聽說你出國了,現在是?又回來發展了嗎?你爸媽都還好嗎?”

蘇然揉着掌心,平淡如奇道,“我爸,去年,過世了。”

李麗華沒料想,有些失措,蘇然倒沒什麽所謂,李麗華只好岔開話題道,“上次來,你好像病了,這會兒好了吧?”一邊說着一邊進了廚房做飯。

沐珂茗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氣氛不太好,一進門就被李麗華數落,“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回啊?之前給了我鑰匙又收回去,我在門口都等了好久了。”

沐珂茗只覺得頭皮發麻,蘇然也有些不自在,畢竟不大像小時候,小時候每天跑她們家蹭飯從來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但現在,好像因為和沐珂茗的這層關系,無來由的心虛。

李麗華雖然嘴裏挺叨擾,但該關心的還是關心,特別是自家女兒,什麽最近天涼了,不要老是穿這麽少啦,工作不要太累,不要老是加班啦,沐珂茗聽着很煩,蘇然倒挺愛聽的,沾沐珂茗的光,李麗華還關心了一會兒蘇然,蘇然很受用,喜歡這種煩人而又瑣碎的“母愛”吧。

“那天那個麻醉師,你覺得怎麽樣了?”終于還是繞回了正題。

“你能不能?”沐珂茗一聽這兒就放下了筷子。

“怎麽了?蘇然又不是外人。”

“那你也別在吃飯的時候非要提這一茬。”沐珂茗現在一提到這事兒就心煩,啪的一下筷子就往桌上放了,李麗華剛想發作,蘇然忙起身往廚房去了。

“你現在是不是只要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你就這麽急着把我嫁出去嗎?我沒嫁,在家裏就這麽礙眼嗎?”沐珂茗壓低了聲音喊道,她怎麽也沒想到她媽當着蘇然面也在說這個事情。

李麗華拽過她的衣服,“沐珂茗,你到底現在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如此抗拒這個事情?到了适齡年齡結婚不對嗎?你爸你媽為你好,都做錯了嗎?你這樣讓人寒心,你知道嗎?”李麗華也不知道沐珂茗怎麽了,以前也不這樣,其他事也不這樣,就提這男朋友的事兒就犯渾,她擔心着急有錯嗎?那種漸漸被女兒隔離疏遠,李麗華說着說着,眼眶紅了。

沐珂茗心裏顫顫的,軟了嗓子,“蘇然在呢,我過兩天,回來,我們好好聊聊,行嗎?”

李麗華沒吭聲,拿過包,又走了,每次都這樣,不歡而散,負氣而走,過幾天,又擔心沒人給她女兒做飯吃,下了班,還吃不上一口熱飯,心疼,又過來看看,很堵心。

蘇然覺得氣氛不大對,躲廚房裏也不好出來,她飯這才吃到一半呢,沐珂茗嘆了嘆氣,從身後牽過她,“吃飯吧。”

“你又把你媽氣走了?”蘇然癟了癟嘴。

“這個話題,一提就這樣,繞不開,好像也解不掉。”

蘇然不好再吭聲什麽的,一晚上沒怎麽說話,沐珂茗洗好碗,又洗了些水果端出來,蘇然盯着電視機發呆,沐珂茗端了個小板凳和她面對面坐着,“我們談談吧。”

“談什麽啊?”蘇然掰了一瓣桔子塞沐珂茗嘴裏。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沐珂茗一板一眼地說道。

蘇然眼珠子到處溜達,“挺多的,其實。”

“那你問啊。”

蘇然撩了撩頭發,她這麽坦蕩,自己倒也不知該如何問了,其實,她心裏有太多的不确定,也有許多的不安,但有時怕問出來,這些又都會通通被打碎。

“那個……”好多問題其實挺無解的。

“她說的那男的,是想要催着我去相親認識的,那天莽莽撞撞地帶到了家裏來,你也看見了,很意外。”沐珂茗直截了當地說道。

“哦,那人啊?我都沒看清,長得帥嗎?”蘇然把抱枕抱在了懷裏。

“我也沒注意看。”

“那,你會結婚嗎?”蘇然問道。

“以前,不知道,一直都不太确定,現在,想和你結。”

蘇然吃桔子,一下咬到了舌頭,這是什麽啊?怎麽這麽突然?這是不是求婚?哪有這個樣子的?蘇然一下愣住了,沒反應過來,沐珂茗從小板凳上撲騰了過來,一邊嫌棄一邊關心地罵道,“你一天天能不能小心一點?”

“你剛是不是在求婚?”蘇然舌頭有些不利索地說道。

沐珂茗白了她一眼,她就是回答蘇然的那個問題,一個想法,算什麽哪門子求婚,而且她一個女人,她求什麽婚?她就是,這不現在,非得讓她想要結婚的人,不就只有眼前這個人嗎?雖然是女人。

“你不害怕你爸媽了?”蘇然仰起頭來問。

“怕啊。”沐珂茗誠實以答。

“那你……”

“可我現在更怕失去你,比十年前還怕……”

蘇然一下失神,有些難過地把頭別過去,極力用調侃的語氣調笑道,“沐珂茗,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嘴上抹蜂蜜了?”

沐珂茗可嫌棄她了,起身要走,被蘇然抱住了大腿。

【52】

都怕,誰不怕呢?沐珂茗怕失去,怕父母,蘇然也怕的,人都是貪心的,當有些東西不曾擁有的時候,你沒有期待,可當有那麽一瞬間,你恍惚覺得可以擁有,不管這是海市蜃樓還是虛無,人都十分容易沉溺在裏面的,蘇然抱着沐珂茗的腿,慢慢往上蹭,有些失落道,“你說你爸媽要是知道了,這可怎麽辦呀?”

沐珂茗回過身來,望着蘇然這個樣子,什麽魂都沒有了,她仰着頭,雙手抱着腿,自己的一雙長腿在沙發上蹭來蹭去,像蛇一樣,沐珂茗勾了勾她下巴,蹲下身親了親她,“別太擔心了,慢慢來吧。”其實她也想都不敢想她爹媽知道了會是怎樣的狀況。

後來,沐珂茗有一天回父母家,她不得不回去了,因為那天李麗華生日,她和蘇然商量了一下,問蘇然要不要一起,蘇然說還是別了,雖然蘇然內心裏很向往她能和沐珂茗一起回她父母家,倒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那一口好吃的,她從小喜歡沐珂茗家庭的氛圍,爸爸媽媽都在的,到了點就能一家人本本分分地坐在一起吃飯,問問小孩一天的功課,夫妻之間聊一聊工作上遇到的事兒,很無聊也很沒意思對不對?可蘇然卻十分向往,因為在她們家,在很長一段時間,一家人到點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已經成了奢望,但現在這種情況,蘇然去,仿佛不太合适,沐珂茗和家裏的關系很緊張,而且按照李阿姨的習性,說不定家裏已經把某位男同志喊在家了,蘇然避免尴尬,就不和沐珂茗一起了。

沐珂茗回家,家裏并沒有什麽人,李麗華不是什麽大壽,好像就連舅舅他們都沒叫,甚至,也沒叫沐珂茗回來,見沐珂茗拎着蛋糕依在門前,李麗華眼皮都沒擡一下,沐珂茗知道她在生氣,有些想哄,她又不太擅長,想到要是蘇然在就好了,蘇然有這方面的天賦,在廚房門邊,想得不由地出了神,沐國良接過她手裏的蛋糕,把她給推了出來。

沐國良已經有些老了,兩鬓的白發怎麽掩藏也掩藏不了,“我還說你今天不會回來呢?”沐國良給自己泡着茶。

“我今天能不回來嗎?你們也沒給我說一聲。”沐珂茗雙手揣在衣服兜裏,緊了緊身子。

“這不怕你工作忙嗎?”

“還生氣呢?”沐珂茗扯了扯沐國良的衣袖。

“裝給你看的。”沐國良搖了搖頭,“看見你回來才這樣的,之前好得很,別太放心上,只是沐珂茗啊。”沐國良有些語重心長地說,“你能不能給我好好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就這麽抵觸?抗拒找男朋友的事情呢?”

“我……”沐珂茗剛開口,李麗華就從廚房裏端着盤子出來,沒好氣道,“蘇然呢?蘇然怎麽沒來?”

“你咋一天惦記蘇然,我回來了,你沒看見喃?”沐珂茗本能地回應道。

李麗華白了她一眼,“她都住你那兒了,這你回來了,你不帶上她?她都好久沒吃我做的菜了。”

“她單位有事兒呢。”沐珂茗撒謊道。

李麗華這一和她接上話茬,也不好再端着架子,板着臉,湊了過來,“那個,然然家,是不是又出什麽事兒了?我一直沒好問。”

沐珂茗簡單講了講,也都能料到沐國良和李麗華的反應了,李麗華聽完,眼睛都紅了,“這都什麽事兒啊,這孩子也太苦了。”

唉,沐國良也直嘆氣,“那會兒念書的時候,蘇然多好,父母不稱職啊,苦了孩子了倒是。”

“所以,她現在什麽都沒有,連個落腳地都沒有?”李麗華擔心的倒都是實處。

一家人閑聊着,吃了飯,吹了蠟燭,李麗華有些感慨,一家人都喝了不少酒,酒助興,李麗華和沐國良說了不少沐珂茗小時候的事兒,有些事兒沐珂茗并沒有什麽記憶,可能太小了,有些事兒,翻來覆去地講,沐珂茗也都能聽出繭子了,逃不掉的總是五歲的時候,李麗華帶她去上海,走丢了,那個吓人,滿大街的找,可能當時太驚心動魄了,以至于每次李麗華講起這個事情都還是會後怕,沐珂茗那時太小了,沒有記憶,理解不了李麗華的那種心情,可是看到李麗華看了親愛的那部電影哭成那樣,她可能也理解了。

那天晚上,沐珂茗推誠置腹地同父母說了很多東西,父母也推心置腹地說了很多擔憂,交流很難,特別是對于沐珂茗這樣的,太過于克制隐忍,把真正的自己僞裝起來,只給你看你可能想看的那一面,沐珂茗除了蘇然,幾乎不對任何人走心,所以,要給父母說清她內心所想,很難,所以,沐珂茗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她把眼前那瓶紅酒全部喝完,才能真真實實地懇求道,“媽媽,我不想相親了,可以嗎?不要再給我介紹男人了,我太累了。”

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去了,各自有各自的立場,沐國良也喝的有些多,說得無非也都是那些老掉牙但又确實是父母真切所擔心的東西,總是有人會妥協的,那些不理解,不明白,所有的想不通,繞來繞去始終都是死結,沐珂茗喝太多了,可還是克制住了,對父母說出事情,說出她和蘇然的事兒,她感覺這還得緩緩吧,只讓父母別再逼她相親,讓她順其自然,她那晚沒法回去了,喝多了躺沙發上就沒法動彈了,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她迷迷糊糊醒來以後,看手機有很多微信和幾個電話,都是蘇然的,她來不及看信息,直接回了電話,“昨晚喝太多了,什麽時候睡的都不知道,都忘了告訴你了。”

“你沒事兒吧?沒有和你爸媽吵架吧?我一大早就在你家附近溜達了,怕你出什麽事兒,是被你媽綁了還是被你爸打了,又不好來找你,但我看你爸出去買豆漿,又買回來,神色挺平靜。”

沐珂茗翻身就從床上起來了。

【53】

那是沐珂茗從來都沒有賴過床的一次,她翻身就從床上起來了,房間裏并沒有誰,沐國良和李麗華又在院子裏曬衣服,沐珂茗穿着睡衣呢,竄個頭出來,四下張望了下,也沒有蘇然的影子。

“幹嘛呢?不冷啊?今天奇怪了?改性子了?起這麽早?”她媽和她掏心窩子後,這話也真多。

沐珂茗手裏捏着手機,微信響了,“你起了?別看了,我在巷子這頭呢。”

沐珂茗不知道這11月的天,那個人,什麽時候就過來了,過來了也不敢來敲門,四下晃蕩,沐珂茗鼻頭有些發酸,誰也沒做錯,蘇然,幹嘛要受這樣的苦?就因為性別相同嗎?去他的,那天早上,沐珂茗可能因為昨晚的酒還不太清醒,“那個,蘇然,要過來了,中午能在咱家吃個飯嗎?”

李麗華先是愣了楞,而後嘴角很不自在地揚了揚,“你是不是說了她?這丫頭一大早就過來給我補過生日來了?”

“你可真會自作多情。”沐珂茗碎嘴了一句。

“你說啥?”

沐珂茗把腦袋縮回來,洗漱換衣服,給蘇然發信息,讓她直接上家裏來,別在外面躲了,沒一會兒,就見蘇然拎着一摞水果,手裏還不知道拎着什麽東西就來了,一進家門,沒找沐珂茗,倒往李麗華身上撲,一個熊抱,“阿姨,生日快樂,永遠十八歲。”

“嗨,胡鬧是不是,怎麽十八歲,你們都多大了?”但李麗華還是超開心的,蘇然比她家沐珂茗嘴甜多了。

沐珂茗從卧室出來,就瞧見蘇然伸手就朝桌上的包子招呼,沐珂茗上前就捉住她的手,“洗手了嗎?”

“餓了。”蘇然躲過她,咬了一口,真餓了,昨晚等了沐珂茗好久,也沒見那人回來,她想着沐珂茗回家,怕她和家裏吵架什麽的,也不好多打擾,有些擔心,又覺得自己過慮,沒怎麽睡着,在沐珂茗房間裏踱來踱去,不經意瞥見角落裏的相冊,很眼熟,那是自己送給她的那本吧,蘇然起身,拿過來,翻了翻,全是自己的照片,青澀的,醜醜的,還有些傻,她還記得這是沐珂茗17歲那天,她送給她的,還讓她沒事多看看美女,蘇然咬了咬唇,自己,真是,好無聊,相冊封面有些破損了,不知道,這些年,她是不是真的想自己的時候,就會翻這些陳舊的,醜醜的照片,相冊最後是年少那時在雪山拍的那次照片,那會兒她和沐珂茗雖然已經同桌了快一學期吧,有嗎?蘇然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那時還算初相識吧,只是這照片為何這麽厚?下面還隐藏着什麽嗎?蘇然從那相片下又抽了很多照片出來,她看着那被隐藏着,被自己那張照片壓着的數張照片,有些恍惚,特別不真實,想想,又覺得那人,傻得讓人心酸,照片裏都是兩個人,都是沐珂茗和蘇然,像是全世界各地的,京都的,北海道的,濟州島的,這是陽朔嗎?雲南?應該都是沐珂茗旅行過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只是照片讓人疑惑的是,沐珂茗身邊總站着蘇然,以前的蘇然,照片裏的蘇然……

蘇然一張張的照片翻閱過來,指尖微微發着顫,暗道着沐珂茗的PS技術真是不怎麽樣,照片合成的痕跡也太明顯了,可她卻一點也挪不開眼,那該是這十年的沐珂茗嗎?笑得很勉強的沐珂茗,一臉肅然的沐珂茗,笑裂了的沐珂茗,這些年,她走過的地方,竟然用這些科技技術把自己P了進去,蘇然覺得自己眼睛很澀,戳了一下,眼淚沒包住,無聲地流了下來,滴在了沐珂茗的臉上,她坐在窗前看了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沐珂茗會翻出這些照片,她甚至把這些照片全都藏了起來,壓在了最深處。

那天晚上,蘇然沒怎麽睡着,想抱沐珂茗,想和她依偎在一起,特別想,可能是入秋後,天意漸涼了,冷得很,莫名其妙,她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又哭了一會兒,哭這些年,她們兩都在幹嘛啊,都在幹嘛啊?她一個人在國外,一方面清醒地告訴自己,她和沐珂茗是沒有可能的,她也不知道沐珂茗對她的感情有這麽深,年少時的暧昧起意,有誰能知道會在彼此的心裏紮下了根呢?那麽多年,就連趙綿綿都在勸她,說“別多想了,都多少年了,沐珂茗要還念着你,怎麽可能會舍得這麽多年都不聯系你?你和我不一樣,我純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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