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次醒來

一陣鳥語花香，四皇子居住的靖凡殿門口那株生長幾近百年的高大的高山榕早已冒出了新芽。枝杈橫七豎八的交錯着，從上到下分出了好些層次，每一層上都搭滿了雀巢。巢穴中嗷嗷待哺的小鳥噫咿呀呀的發出些人類難以聽懂的聲調。進入殿門便可以看見一株茂盛的梧桐樹，樹下一張躺椅靜靜的與身邊那業已一年無人問津的石桌為伴，每天都有人來擦拭它們。更多的時候，卻是看着每天都變換着的身影等待着。

那是專屬于王小凡的躺椅，軒轅涼曾經下令，不準任何人觸碰。雖然他的命令總是霸道無比，卻從來沒有人敢去違抗。甚至，至今為止，敢去打掃的也只是王小凡的貼身丫鬟寒霜。

經過梧桐樹，便是大殿的會客廳。平日裏來些客人便都是在這裏會見的了。與客廳相連的左邊通往東廂，那裏有涼的卧室以及書房還有其他的一些地方。右邊是西廂，是殿中侍奉的丫鬟仆人的住處。正後方是教武堂，是軒轅涼練武的地方。

東廂最外間的便是軒轅涼的書房，最裏間是他的卧房。此時，他的卧房門窗禁閉，而他本人卻是坐在卧床邊上，愣愣的盯着雕花木床，似乎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早已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一般。

那次的受傷并沒有奪去他的性命，卻反而将他最愛的她折磨成了如今的模樣。這要他如何能不心疼呢？沒有人知道他心中的痛，更加不會有人明白他的生不如死......

“爺，該吃飯了。“無痕端着食盤走了進來。從爺醒來之後，便每天這樣坐着，而作為貼身護衛的他自然成了端碗送飯的人。

最初的幾天，他食米不進，若不是皇帝來勸說了一番，只怕此時他還在跟自己個兒扭着勁兒呢！

王妃已經這樣躺着整整一年了，完全沒有絲毫醒過來的征兆。求了不知道多少大夫，最後都只是一句“盡人事，聽天命“。說的好聽，還不就是說自己無能？無痕憤憤的想。

爺受傷昏迷的時候，皇帝便在太子的勸說下給他封了王爺。是至今為止，皇帝封的唯一的以為爺，封號是“涼王”。沒有人計較這些，當然除了居心叵測的太子一派。

接過食盤，涼依舊是先端起那碗摻水極多的白粥用自己的嘴巴喂着她吃完，方才端起另外一碗一模一樣的粥水三兩下便吞進了肚中。他不忍心讓她一個人每天都吃着那些人沒有什麽味道的白粥，所以，他陪着她。

“唔......”清晰的呻吟聲傳出，床邊或站或坐的兩人齊齊看向那雕花木床上躺着的女子。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只見床上精致面龐的女子的眼睑微動，睫毛輕顫，那雙明眸竟是緩緩的睜了開來。眼波流轉間掩飾不住那射人心魄的魔力，讓人有短暫的怔愣，不由的被吸引。

“水。”嗓音喑啞，卻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震懾力。軒轅涼一下子回過心神來，趕緊沖着身後的無痕吼道：“沒聽見王妃說要水嗎？”那興奮的神色幾乎晃花了人的眼睛。明亮的雙眸就只是那樣緊緊的盯着床上依舊有些蒼白的人兒。

無痕聽到主子吩咐，方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去倒了一杯水，遞到軒轅涼的手中，急急的退了出去。剛出房門，那壓抑着的興奮便脫缰而出：“王妃醒了！醒了！”不用看都知道他此刻怕是早已一蹦三尺高了。

王小凡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那眼角眉梢卻也竟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和心疼。

“我餓了。“王小凡好笑的看着面前那張放大的面孔，聽着五髒廟脍炙人口的呼叫，無奈的皺着好看的眉頭。

“好！無痕！備飯！”軒轅涼激動着，并不扭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王小凡的臉。即使仍舊有些蒼白的病色，卻掩飾不住那先天生就的魅人的氣質。

盯着那張熟悉的臉，王小凡心中說不出的激動和喜悅。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幾乎停止，她似乎都忘記了呼吸，夢中軒轅涼在戰場上倒下的情景不時的徘徊在她的心頭，那一瞬間她想到的全部都是最壞的事情。心跳加速跳動之後的突然停止讓她防不勝防，一口鮮血噴出，她以為他們就可以這樣在陰間相見了。

可是，經久的昏迷讓她不知所措，她聽得到他在耳邊的低聲呢喃，感覺的到他掌心冰涼的溫度，她極力的想要掙脫夢魇的束縛，卻始終被困頓住。

然而，無論如何，一切都好起來了，都好起來了。

伸手極力的抱住面前的人，依舊有些虛弱的身體就那樣軟綿綿的耷拉在他的身上。僅僅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費勁了她所有的力氣。一聲粗過一聲的溫熱的喘息聲呼哧在耳邊，那溫熱的氣體呼出在他的脖頸上，讓他真實的感覺着她的存在。

“凡兒......”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他一跳，卻令他更加的激動萬分。收緊手臂，将她緊緊的擁在懷裏，溫熱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她的肩膀上，很快便映出一大片的水漬。

“涼......我......咳咳咳咳......快呼吸......不過來......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在耳邊回響，涼有些尴尬的清咳了兩聲，松開了抱着王小凡的手，轉而擁着她的肩膀，緊緊的盯着王小凡的臉，那樣的激動，喜悅和興奮。

“爺，飯菜來了！”正在這時，無痕很不識趣的出現在門外，并不敲門，便徑直走了進來，看到深情對視的兩人方才意識到自己失誤。

暗罵着自己被興奮沖昏頭腦，竟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于是，便抱歉的低着腰向門外退出去。

回來！對于無痕的不識趣，涼很是郁悶，語氣中自然就有了些許的怒意。

“是。”無痕乖乖的放下食盤，方才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英俊的臉上滿是尴尬的神色，甚至于多了幾條無名的黑線。

擡起王小凡的枕頭輕輕的墊在她的身後，讓她以一個舒适的姿勢躺着，方才轉身将整張桌子都擡到了床邊，端起飯碗舀了一匙飯湊到王小凡的嘴邊，靜靜的看着她略微震驚之後的從容和平靜。平靜的接受着他的給予。

此時的護國将軍府如同靖凡殿般安靜。只是，這安靜的原因卻與靖凡殿截然不同。靖凡殿的安靜是因為軒轅涼的囑咐，不要打擾王妃休息。而将軍府卻是空無一人。

“翠兒，小姐和王爺的房間收拾好了沒有？娟兒，小姐的衣服拿來了沒有？歡兒，小姐的首飾盒從碎玉軒拿來了沒有？……”略顯蒼老，卻十分興奮的女聲從将軍府的隔壁傳來。

院內人來人往，人聲嘈雜，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無法言喻的笑意，那是從心底發出來的開心，直達眼底。細看之下，竟都是将軍府的丫鬟、仆人們，那遠處正忙着指揮的便是王小凡的母親，将軍夫人。她的身邊，站着一直未曾開口的王風雷大将軍，略顯迷茫的雙眼洩露了他的不淡定。似乎還沒有從女兒醒過來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将軍夫人并不理會他的癡愣，只是自顧的忙碌着。

碧綠的山茶樹顯露着勃勃的生機，不遠處飛來兩只相互缱绻着的花色的蝴蝶，那情深意重，你侬我侬的模樣簡直羨煞旁人。

“成王府”幾個金黃色的大字，顯露着王府主人非凡的氣派，府內人來人往，卻不見主人絲毫的蹤跡。後院內一略高處，一身深紫色華麗綢緞裝，身披什紅色披風的中年女子正興奮的指揮者下人。那來來往往的丫鬟、奴仆們都勤勤懇懇的做着自己的份內之事，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挂着難言的興奮的神情。

“翠兒，收拾好了？”那女人看到一個身着翠綠一群，十五歲上下的小丫鬟從朱紅色的木門內走了出來，急急的問道。那神色中竟是有着萬分的緊張不安和濃濃的期待。

“是的，夫人。您別緊張，小姐一定會滿意的。”翠兒笑着走向中年婦人。眼中并沒有半分的畏懼，滿滿都是單純而真誠的笑意。

“你這丫頭......”中年婦人瞬間喜笑顏開，略有些淡淡的無奈。

“夫人，都準備妥當了。”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所有丫鬟、奴仆都站在了婦人的面前，低下了頭等候着命令。而唯有三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站在最前頭，臉上皆是淡淡的笑意看着中年婦人。

“翠兒，娟兒，歡兒，回府！”婦人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背着的擔子，腳步輕盈的拉着身邊還未回過神來的男人便向着将軍府走去。

皇宮的一角，原本的靜谧被一道嚣張而優雅的聲線打破，只大約一盞茶的時候，卻不知道竟是驚動了多少人。

“放肆！你們竟敢阻攔本宮？”優雅的聲音故意顯露着憤怒，不知是為了吓唬面前的奴才，還是為了讓那遠處正在房中你侬我侬的兩人聽見。

“奴才不敢，太子殿下。只是，王爺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入內打擾，還望太子殿下見諒。”踏雪面色如冰，永遠一副人如其名如雪般冰冷的模樣，冷冷的站立在靖凡殿的門口，不動如松的阻隔着任何一道想要踏進殿門的視線。

“哼！即便是本宮？”來人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些，仿佛真的生氣了，甚至被氣的不輕。

踏雪依舊如初的站立着，沒有絲毫移動開來讓路的意思。

太子軒轅冷冷哼一聲，竟也如松般的站立在踏雪的對面，與他僵持着，沒有一絲退縮的跡象。

算起來，他也是與王小凡從小玩到大的，與王小凡的關系也還算不錯。當然，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對于王小凡的居心。他抑是絲毫沒有要掩飾這居心的意思。

一年前，從王小凡受傷開始，這靖凡殿就成了不準任何人出入的神秘地帶。那時，懾于皇帝的威力，他不敢有絲毫的造次，只得晚上偷偷來瞧上她兩眼。如今，她都醒了，難道他還得偷偷摸摸的去幹些明明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于是，他來了。為了盡快的見到她，他以最快的速度換下朝服，便極速沖到了靖凡殿。

他一向不願意以一國太子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情願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喜歡着她的人。

只是，當一個人全心全意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往往便會忽略了一直站在身邊為他付出一切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