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面具幽靈

大概紅娘子離開二十分鐘後, 穿着短衣、将腰身精幹束住的傅清終于出現在尤希的視線裏。

尤希假裝去廁所, 經過傅清跟前時, 肩膀與傅清輕輕觸碰。傅清很機靈, 與尤希配合默契，不動聲色地接過尤希手裏的紙條，沒有驚動到任何人。

順利傳遞暗號後, 尤希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半日很快過去，吃罷晚飯，已到了酉時。

三月初，天色黑得比較早。尤希去聽雨軒時，通往南院的路上已經沒了什麽人。

鄭傑梅或許是和花玉笙唱了一整天戲, 被惡心壞了, 臉色比昨天更差。和尤希聊天時, 他顯得略有些疲憊。

但即便如此, 他還是和尤希絮叨了很久, 才說到重點。

“待你在慶餘班呆滿半個月後, 闫老板會差人來找你, 簽下合約。”鄭傑梅道, “彼時，你和慶餘班的交易才算正式開始。”

這個尤希理解, 去哪兒工作都得有個試用期。這不僅可以保證用人單位的利益, 也能讓勞動者了解工作單位的情況。萬一這是個坑人單位，勞動者也能及早抽身。

“很多人以為賴着不簽合約，就能離開這鬼地方。”鄭傑梅道, “但事情沒那麽簡單，想通過拒簽合約來脫離慶餘班控制，你首先得有能耐活着走出慶餘班的大門。”

“合約必須要簽，但是怎麽簽，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卻是極有講究的。”

“合約的核心是等價交換，你想要的越多，越難達成，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在未能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付清所有代價前，你的生死都歸慶餘班掌控。哪怕你只是想要一頓好吃的，可只要你先吃了，沒付出勞動，你就已經欠了慶餘班的錢，闫老板便可以将你發賣給任何一只鬼。”

“說到這裏，你應該已經發現了。”

“你過去在慶餘班白吃白喝了很多天，其實慶餘班已經有權利發賣你了。只不過，你昨天的表演無功無過，暫時沒人願意出好價錢買你。”

“慶餘班覺得能在你身上薅出更多羊毛，所以他們會想盡辦法與你簽訂合約，以求謀得更多的利益。”鄭傑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所以，現在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尤希思索道：“我要許一個不難達成，卻比較耗費時間的願望。在慶餘班幫我達成願望前，先給慶餘班掙夠買願望的錢？”

“不錯。”鄭傑梅點頭道，“你回去以後好好想想要許什麽願。時間不早了，若是沒有其他事，你且回去吧。”

尤希卻是還有疑問：“依你這麽說，花玉笙許願死而複生，但是他現在并沒有活過來，怎麽還要受到闫老板牽制？”

鄭傑梅轉身回房的動作頓了頓，他露出一張側臉，垂目低聲道：“他确實死而複生過，只不過又死了一次罷了。”

鄭傑梅離開了。尤希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聽雨軒，走到梧桐樹下時，一顆石子兒砸到他腳前，發出清脆的聲響。

尤希擡頭朝樹上望去，今夜月明，他很快看到了藏在層層樹葉遮擋中的人影。

尤希不禁高興起來，彈石子兒有這般準頭的，必是傅清無疑。

傅清像是小貓般從樹上跳落下來，悄無聲息。

尤希與傅清尋了個僻靜的角落，蹲着聊天。兩人互相交換彼此打聽到的信息。比起只給出一個名單就匆匆離去的顧眠，傅清這邊的消息更具體了些，細化到了每個玩家的基本情況。

早在尤希二人還沒來到北院時，北院和東院的玩家就已經在暗中聯絡起來了。由于傅清和郭決興在游戲裏都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看過他們直播的小玩家都自覺接近他們并找到組織。而讓這個組織有效運轉起來的人是顧眠，他通過送飯，穿梭于北院和東院間，起到了橋梁的作用。

目前已知的玩家中，已經有一個負責園藝的姑娘死了。尤希對此有印象，他皺皺眉頭說道：“她是鄭傑梅殺的。”

尤希将自己所見所聞詳細講給傅清聽，說到紅娘子和闫老板時，傅清有了一些補充。

傅清道：“郭哥發現紅娘子和闫老板關系有些不對勁。”

闫老板和紅娘子在東院住，郭決興就在紅娘子的院子裏掃地，每天晚上闫老板都會來找紅娘子，但是從不過夜。

闫老板怕紅娘子，但不是那種懼內的怕，而像是有什麽把柄被紅娘子捏在手中了。

這很可疑，只不過現在得到的線索都是零碎的，尤希很難将這些串連起來。

涼風拂過，尤希裹緊了衣服，傅清正說着話，突然停頓了下來：“尤哥，你有沒有感覺，好像有人在我們背後看着我們？”

傅清不說還好，這麽一提，尤希頓感遍體生寒。

老人們常說，人的身上有三把火，頭頂一把，兩肩膀上各有一把，三把火燒着，邪祟就很難入侵。所以，走夜路的時候不能回頭，一回頭，肩膀上的火就不穩了，還會被自己的呼吸吹滅，這時就容易被髒東西趁虛而入。

尤希壓抑住自己回頭看的欲望，他穩住心神，拽了拽傅清，示意他不要動。

參加午夜別墅副本時，尤希四處掃蕩，曾從鬼阿姨屋裏收拾來一把紙鏡子。他将紙鏡子拿出，那紙鏡子是錫箔材質，天色又黑，照了半天，只影影幢幢地照見他們背後有個影子，而且這影子似乎正離他們越來越近。

傅清到底是少年心性，未知的恐懼激怒了他，他耐心告罄，手握匕首，轉過身去要和鬼影拼個你死我活。但回過頭的一剎那，他便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再也動彈不得了。

尤希內心慌得很，但有傅清的前車之鑒，他咬住牙，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傅清，拔腿就跑。

得利于之前進行過的魔鬼訓練，雖然越跑越乏力，但尤希好歹撐到了北院。一路上，那種被黑影尾随的感覺從未消失過，但似乎只要尤希不回頭，這黑影就不會對自己産生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尤希氣喘噓噓，将傅清擡到了自己的住所。他砰地一聲沖進門內時，秦遠岱正在泡澡。

尤希比秦遠岱預想的回來的更早些，但洗澡到一半被打斷，對秦遠岱而言，卻并不是什麽好事情。

尤希踉踉跄跄回到屋裏，看到秦遠岱後放松下來，他的腿不由自主地軟了，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六七步，便力竭跪倒在地。尤希肩上馱着的傅清被一甩，摔進前面不遠處浴桶裏。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尤希的頭發被濺濕，他呆呆擡起頭，卻見浴桶裏的秦遠岱嘩啦一聲站起了身，他胯.間蟄伏的巨龍微微擡頭，直直撞入尤希的視線中——

這尺寸……有點太大了吧。

雖然只有一秒鐘，秦遠岱就在腰間圍上了毛巾，但留給尤希的震撼卻是久久不能忘懷的。尤希被秦遠岱的資本深深沖擊了，被鬼影盯着的恐怖感都暫時被抛諸腦後了。正愣神間，他聽到秦遠岱說話的聲音：“你這是從哪裏背來的長毛的粽子”

“什麽粽子？”尤希手忙腳亂爬起來，去撈掉進浴桶裏的傅清，但是當他看到緊抓着浴桶的那只手上長着尖利的黑色指甲時，尤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伫立原地不動作，浴桶裏的那個東西卻掙紮着自己爬了出來。

那東西有一張毛絨絨的黑貓臉，脖子以下卻是人類的模樣。

尤希崩潰了：“你他媽的是誰？傅清呢！”

貓臉男張了張口，發出了一聲喵叫，他吃驚地捂住自己的嘴，豎瞳大瞪。

“你還喵？你以為你自己很萌嗎？我同伴被你弄哪裏去了！快說！”尤希一個箭步沖上去，急得想揍貓。

那貓臉男徒留着尖尖的指甲，被尤希薅住衣領晃來晃去，卻完全沒有半點要攻擊的意思。

尤希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聲音略有些顫抖：“你是傅清？”

“喵！”貓臉男點頭。

尤希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為了自證清白，貓臉男從身上掏出了霹靂符和系統出版的療傷丹藥，齊刷刷擺了一排。

秦遠岱披好衣服，聽尤希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傅清則拿出紙筆寫下自己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麽——

一個戴着微笑面具的男人。

“傅清大概是中了詛咒。”聯系起慶餘班的傳說，秦遠岱道，“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慶餘班是不許貓貓狗狗進入這裏的。但凡發現了貓狗，就要将其打殺。”

“面具人大概是慶餘班的巡邏者，被他視為可疑的人如果與他對視，就會被變成貓狗，立在原地無法動彈，随之迎來滅頂之災。”

“雖然現在危機暫時解除了，但傅清總不能一直頂着貓臉過日子。解除詛咒的辦法有沒有？”尤希惆悵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秦遠岱道，“你們在聽雨軒附近中了招，我們恐怕還得再回聽雨軒一次。”

“再回一次？”

“沒錯。”秦遠岱斬釘截鐵，“我們三個一起過去，隐身符夠嗎？都用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裏。”

三人貼好隐身符，剛剛收拾完畢，繞出小院，便見有十幾個人舉着火把急匆匆朝着秦遠岱他們所住的方向沖去。

秦遠岱腳步一頓，朝尤希招招手，尾随在這一夥人身後。

他們的目标果然是尤希和秦遠岱的房間。

“老大，屋裏沒人！”沖進屋裏巡邏過一番的人說道。

“沒人？這個時候沒人絕對有問題！”領頭的人說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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