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行之中,唯有火能克金。

能克制金神七煞的不是普通火焰,而是地下蘊藏的真火。此火由神獸的元神、元氣、元精三昧激發,水澆不滅、土撲不熄。

此刻,地火被獬廌的元神控制着,在地表上下徐徐浮宕。顏色明熾如岩漿,卻有形而無溫,宛如一幕幻象,不會灼傷人和物。

然而這般景象看上去卻甚是駭人:整個閣仿佛矗立于地獄業火之中,紅光沖天如血蓮怒放。

“該死的!那頭畜生竟然真的勾動了地火!”

蘇隐約聽到,窗外的七煞發出一聲壓得極低的咒罵,房間四圍那些幢幢鬼影旋即消失不見。

地面的震顫漸漸止息了,然而火光依舊在流動。邪氣的脈絡被映照得歷歷分明,仿佛一幅紅蓮圖上縱橫氤氲着淡淡墨暈。閣中衆多弟子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立在院中不知所措。

見此情形,蘇心中一動,點足躍出窗棂,登上屋脊憑高而望,果然見品香樓方向的火焰顏色最為純淨,毫無邪氣侵擾。而與品香樓相對的另一隅,則聚集着一團暗青色的冷光,是七煞被地火驅趕到了那裏。

蘇立即躍到屋內,為尉檀穿衣。

這短短片刻工夫,尉檀腹部的瘀痕又向上蜿蜒爬行了寸許,但速度明顯比方才慢了。越接近頭部,陽氣越盛,邪氣上行便越受阻。

「公子要做什麽?」煤精印不解問道,「要送他去品香樓麽?」

蘇點頭。

「可我不太明白。」煤精印又道,「既然品香樓那邊的邪氣最少,為什麽他不直接把你送到那邊?那樣不是對你對他都更安全麽?」

“我想,他應該是綜合考慮了所有因素之後,才決定讓我待在這裏的。”蘇手裏不停,一面匆匆解釋,“品香樓雖然可以辟邪,但對付不了活人。孤立一隅,四面平地,如果有敵人同時從四面進攻,很難守得住。而這個房間位處中樞,易守難攻,也能趨避邪氣。他再用結界為我隔阻七煞,可謂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煤精印感慨道,「他這麽安排,全是從你的角度來考慮的,沒顧及他自己。」

這時,只聽得門外有弟子匆促回報:“公子,大事不好!第一道閣門已被攻破,請求閣主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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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蘇沉聲道,“命所有人退守二道閣門,我随後就到。另外,調集五十名高手,在品香樓外守衛。”

“品香樓?”那名弟子面露幾分疑惑,卻不暇細問,立刻傳令去了。

給尉檀穿好了衣服,蘇從腰間解下煤精印,舉到眼前,對它叮囑道:“我把尉檀交給你了,你要替我好好看護他。”

「啊?」煤精印瞪大了煤球眼,「我怎麽看護他?」

蘇用指尖撬開尉檀的牙關,把煤精印放入他的口中,“我會叫我的小厮過來,送尉檀去品香樓。那裏有五十名高手把守,很安全。如果有人膽敢玩忽職守,你就說話吓唬他們。他們會以為是神獸的元神顯靈,必定不敢造次。”

「這麽重要的事,公子竟不親自做麽?」煤精印茫然問道,緊接着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噢,我忘記了,你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不,我不是要躲在這裏,而是有其它事要做。”蘇握緊了劍柄,“趁現在七煞被地火制約,我得出去打退那個國師。”

他轉頭望着外面的火光,“獬廌的元神已經很虛弱了,這火應當無法持續很久。一旦地火熄滅,七煞卷土重來,那個國師的人馬又殺到了這裏,我的處境就會很被動。一旦閣被滅,我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可是……」煤精印露出擔憂的神色,「離開這個房間的話,你的性命就很危險了呀!」

“有一句俗話,不知你是否聽說過。”蘇微微一笑道,“應當死在井裏的,就不會死在河裏。”

「你的意思是……」煤精印聳然一動,似有所悟。

蘇點頭,“直到剛才我才突然意識到,其實我一直在被作者誤導。我總是在想,我在什麽情形下會死掉,卻忘了反過來想一想,我在什麽情形下不會死。”

蘇橫劍在手,眸中閃過一道細細的微光,“每一次我會怎麽死,原因都是唯一的。也就是說,只要不遇到這個必死的因素,我就是不死之身,誰也奈何不了我。作者給了我這麽大一根金手指,我怎麽能放着不用。”

雨下得更密了。

來犯閣的五百兵卒已經沖破了第一道閣門,正在向第二道門行進。那輛由八匹大宛馬牽引的戰車碾在青石道上,輪蹄隆隆如雷。

突然之間,最前沿的探路尖兵爆發出一陣大亂,人喊馬嘶,似是遭遇了極為強勁的敵手。

“停車。”戰車內有人悠然道,“前面出了什麽事?”

片刻之後,一名副将從前方飛奔而來,翻身跪倒在車前,“啓禀國師!已經到了第二道閣門,然而無法通過!”

“哦。”車內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這道門有多少人把守?”

“一個人!”副将的聲音微微發着抖,仿佛遇見了活鬼,“只有一個人!”

“什麽?”車內的人聲音裏透出愕然,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氣。

少頃,錦簾啪嗒一聲揭起。車廂中緩緩步出一人,峨冠博帶,手中輕搖一把青色羽扇,生得一副鷹視狼顧之相。

鷹視,即是目光銳利如鷹;狼顧,即是頭頸可以如狼一般轉到自己的後背。據說,這般奇異的容貌,乃是帝王之相。

劉芒是三朝元老,理應年事頗高,然而看上去卻如同三十馀歲。從來無人知曉他确切的歲數,也無從查探他的具體來歷。

兩旁的随從急忙撐開黃金曲柄七寶蓬蓋,為國師遮蔽風雨。劉芒搖着羽扇望向對面,見石階盡頭遠遠立着一道修長人影,隔着雨幕看不清楚。于是問左右道:“那是何人?”

副将膝行兩步,顫聲回道:“那、那個人就是閣現任閣主,獨孤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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