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瞬間, 整個演播室鴉雀無聲。

觀衆席上的粉絲們紛紛掩住了口, 壓住已經沖到嘴邊的尖叫。彩排時主持人就已經再三交待過, 如果節目錄制過程中出現小事故,請大家不要起哄, 以免影響進度。

謝紫鑫已經迅速撤回了身,恢複了先前的姿态,側着頭優雅含笑, 一只手仿若無意地輕撚着肩頭微鬈的發梢。

蘇晉江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主持人經驗豐富,立即臨時增加了幾句臺詞, 彌補後期剪輯的時間差。觀衆們也非常配合地保持着安靜,這個小插曲就這樣被一帶而過。

粉絲們在現場不發聲,卻不代表也會在網絡上沉默。

退場時, 幾乎每一個人都迫不及待打開了手機。從那一張張興奮異常的臉上,不難判斷,他們要po些什麽。

坐上常崇開過來的保姆車之後, 蘇晉江也打開手機上網。果然, 就在這短短的二十幾分鐘裏,已經出現了“#謝紫鑫疑似表白#”這麽一個話題。随手點開幾條, 內容大同小異:

【你們注意到紫鑫那個時候摸頭發了嗎!那是他緊張時候的小動作呀!可愛死了!】

【紫鑫很少這麽沖動地表露情緒的,一定是喜歡昊旲喜歡到無法自拔了吧】

【昊旲完全沒有回應啊。突然好心疼鑫寶, 淚】

【昊旲從了吧從了吧從了吧從了吧從了吧!】

也有少數人質疑謝紫鑫是想借蘇昊旲炒作上位,但這種論調顯得有些根基薄弱。謝紫鑫是投資方,不是演員, 以這種手段博得眼球似無必要。

謝紫鑫确實澄清了那天夜探蘇宅的事,但卻又在人們心裏植下了另一個似是而非的影子:謝紫鑫對蘇昊旲癡情單戀。

七八條短信陸陸續續進來。兩條是運營商的提示信息,在他關機期間,尉檀呼叫過兩次。一條是尉檀發來的,叫他節目結束後回電話給他。

其馀是一些朋友發來的,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蘇晉江逐一點下去,在最後一條停住了。發信人是姚菁,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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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晉江看着這三個字,慢慢眯起眼睛,心中有了某種不好的猜想。不過他暫時顧不上管其它的,先給尉檀回電話。

常崇駕駛保姆車出了停車位,打着燈倒入車道。

手機裏的撥號音剛響了一聲,蘇晉江無意間向窗外一瞥,忽見尉檀平時開的那輛淺灰色的車停在稍遠處的路邊。引擎沒有熄火,前燈雪亮的光束勾勒出兩個擁抱的人影。

蘇晉江一眼認出了身穿黑色風衣的尉檀。另外那個人有一頭打成亂狀的短發,左耳上一枚熠熠閃閃的耳釘。

尉檀握在掌心的手機亮了起來。他看了一下屏幕,立即拿到耳畔接聽。

這邊的蘇晉江還沒聽見尉檀的聲音,就先聽見了丁梓衍幾近乞求的話語:“……阿檀,你不要再跟他在一起了好不好?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你。”

蘇晉江舉着手機怔了兩秒鐘。

常崇沒有注意到尉檀和丁梓衍,一腳油門踏下去,保姆車加速疾馳,上了單行道。

這條VIP單行道是憑證限行的,尉檀的車開不過來。蘇晉江回神,發現已經錯過了出道口,只好對電話那端的尉檀簡短地說了句:“我先走了,你回家等我。”

尉檀是直接從劇組過來的。

事态的發展對蘇晉江很不利。姚菁親口對胡導承認,是他工作失誤,提前把結局洩露給了蘇晉江。他說,原以為這樣會更有助于蘇晉江熟悉和演繹角色,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

大發雷霆之馀,胡導感到了手心手背的為難。

胡導已經和姚菁合作過多部片子,對這位年輕編劇非常器重。姚菁不僅才氣過人,而且不愛名利,踏實勤奮,這在風氣浮躁的娛樂圈裏是不可多得的。

蘇昊旲雖然是初次與胡導合作,但他留給胡導的印象頗佳。平心而論,胡導并不相信他真是洩密者,八成是有人在栽贓陷害。

這一整天,全劇組幾百號人都被禁足,誰也不許外出,連手機信號也屏蔽了,非要查出真正的作案者。

然而饒是這麽折騰,也沒能找出第二個嫌疑人。再加上姚菁的證言,蘇昊旲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思來想去,胡導拿不定主意。他委實不忍心就這麽不明不白把蘇昊旲踢出劇組,可要是什麽都不做,又必定遭人非議。畢竟多年前的“封殺新人事件”在那裏對比着,這次處理得太手軟的話,就好像他胡拍只會拿新人耍威風,對當紅明星則公然袒護。

最後,胡導只得讓尉檀先回去,等蘇昊旲本人回來後再做決定。

跟其它許多地方一樣,劇組之中的人情冷暖也是顯而易見。蘇昊旲被導演看好的時候,大家前呼後擁衆星捧月。現在眼看他在這裏要站不住腳了,一群人馬上像新手學車一樣注意保持距離,連同對待尉檀的态度也變得客氣而疏遠。姚菁則始終抱着肩膀,在一旁眼神涼薄地看着。

尉檀離開劇組時,只有丁梓衍送他出來。結果這一送,他就像塊大號牛皮糖一樣黏住了尉檀,說什麽也舍不得丢了。

尉檀說要去電視臺接蘇昊旲,丁梓衍堅持要同行:“我也可以跟他說說劇組今天的情況。多一張嘴,講得更清楚。”不等尉檀開口,他就自顧自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室,催促尉檀開車。

這個時段已經進入了晚高峰,電視臺又在市中心,道路擁堵,車行緩慢。丁梓衍嘴上抱怨着路況,心裏卻直嫌開得太快,暗暗期待車子長在路上一動不動才好。

他太懷念單獨和尉檀相處的時光了。自從蘇昊旲突兀地闖入了尉檀的生活,尉檀的心思就似乎只圍着那個人運轉,再也無暇他顧。

說起來有些荒誕可笑,丁梓衍和尉檀的相識,是從一則校園怪談開始的。

幾乎每一所大學裏都會流傳着一些“鬧鬼的X號樓”之類的怪談,如果沒有,那麽大學生活簡直就是不完整的。

尉檀就讀的A大也是同樣。學校西北角有一座百年歷史老宿舍樓,外牆爬滿藤蔓,白天看起來就陰森森的。傳說這裏死過人,說法不一,真假莫辨。

由于這棟老樓條件較差,本校學生都不住在這裏。丁梓衍讀的是短期成人教育,就被分了過來。一入住才發現,整個樓層居然只有他一個人。

丁梓衍從小是好狠鬥勇的性格,然而卻有一個最大的弱點:怕鬼。一個人守着一層樓本來就心裏毛毛的,又在學校BBS上看了幾個有關這棟樓的怪談帖子,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給一個法學院的朋友打了電話,想讓對方來陪他。

朋友一口回絕:“不行啊,我正在趕重要的論文。”

“你當我是傻的嗎?”丁梓衍氣得半死,“你扯謊之前先把毛|片的聲音關小一點OK?”

“我也怕啊。”朋友只好說了實話,“那個地方,白天我都不想去,更別說這大半夜的了。聽說上星期有人從那裏路過,看到窗戶裏站了個白影,結果回來就病了。”

丁梓衍想哭。朋友自覺失言,趕忙安慰他:“你先別急啊,我有個室友是個奇人,我問問他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挂了電話,丁梓衍的害怕被好奇心取代了。奇人,有多奇?通曉奇門遁甲麽?或者長得很辟邪?丁梓衍不由得腦補出了鐘馗和尉遲恭的形象。小時候,他家的門上長年都貼着這一對門神。

片刻之後,尉檀來了。

他和丁梓衍想象中的樣子一點也不相似。幹淨的襯衫,俊逸的面容,好看得像一幅畫。

一走近對方,丁梓衍便嗅到一絲淡雅的香氣,有點像寺廟裏的味道。後來他知道,那是檀香。

尉檀不多話,對他點了點頭,就徑自坐到了靠門的空床位上,安靜地看起書來。

丁梓衍在企鵝上問朋友:“沒看出來這人有什麽奇的啊。”

朋友很快回複:“我也不懂,但聽人說他挺不一般的,好像是陽氣很重。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就讓人覺得很安全。”

丁梓衍不再多問。他也有同樣的感覺。自從尉檀進來之後,也說不清為什麽,房間裏先前那種陰森森的寒意就一點也沒有了,漸漸變得暖和而舒适。

整整一個晚上,丁梓衍什麽事也沒做成,偷偷盯着尉檀看了又看。

——這個人,真的好漂亮。

尉檀陪他一起住了兩個晚上,交談的話加在一起不超過十句。第三天,丁梓衍換了宿舍。

新宿舍條件很好,住了五個人,用具都是簇新的,既熱鬧又暖和。然而這一夜,丁梓衍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上文↑】卻失眠了。空調的溫度打到了29度,新風系統送出清新空氣的淡香。可他卻覺得,這一切都比不上那間老舊宿舍裏溫暖和煦的氣息,比不上那清雅的檀香。

那個叫尉檀的人,走出了他的宿舍,住進了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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