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這些回憶, 尉檀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他所說的只有第一句話而已。
“我能發言嗎?”蘇布起舉了舉手, “你說, 你遇到了一個神,這個神告訴你, 你将會遇到命中注定的愛人。——可是這跟你最開始提的那個貌似很深奧的問題到底有什麽關系啊?”
“噢,并沒有什麽關系。”尉檀淡淡地說,“我只是覺得以那樣的方式開場比較深沉。好了, 我的秘密說完了。”他自顧自回到了原先的坐處。
一群人囧得齊齊後仰。什麽時候尉檀的畫風也變得這麽清奇了?
“不行不行, 這不能算。”蘇布起指着常崇說,“剛才那邊那個瘦高個兒不是說了嗎, 此地有地靈。如果尉檀說的是真心話,地靈會給出‘征兆’。我覺得這個話很有道理。然而現在并沒有什麽‘征兆’出現,所以尉檀說的不是他真正的秘密。”
“是嗎。那你想要什麽樣的‘征兆’?”尉檀回答蘇布起, 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瞥向了蘇晉江。
蘇晉江沒有說話。從剛才起,他就一直像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一個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都是同一個人嗎?”
尉檀提出的這個問題, 在蘇晉江腦中勾起了紛亂的回憶。起初模模糊糊,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有些畫家喜歡在自己的畫作之中隐藏下獨一無二的密碼, 作為一種特別的“簽名”。
同樣的,有些作者也喜歡在自己的文裏早早隐藏好結局。
蘇晉就是這麽一個作者。
何許經常自問, 為什麽自己會對蘇晉動殺機。
如果只看表面,那天發生的事情完全是一時失手造成的意外。
蘇晉站在天臺一角,整理花房的塑料布。地面落了些薄薄的雨雪, 又濕又滑。
然後,他們之間起了一點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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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争執,其實根本微不足道。何許都記不清引發他們争執的原因到底是什麽了,似乎是關于公司的什麽事務。他只記得,自己突然間腦子一熱,就仿佛那一瞬間有惡魔經過。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就自作主張伸了出去。
回過神來的時候,蘇晉先前站立的地方已經空了,只有一盆開滿碎紅苞蕾的長壽花在輕輕搖擺。
事情的過程,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即使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場親眼目擊了一切,何許也可以堅持說,這純粹是一個意外。
然而,假如真的只是這樣而已,那麽當何許發現蘇晉并沒有死,而是穿進了文裏的世界時,他應該欣喜若狂地想辦法拯救蘇晉才對。
就是在何許下決心追殺蘇晉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從小到大對蘇晉懷有的那種情緒究竟是什麽。
是的,那是嫉妒。
雖然這份嫉妒一直掩飾得很好,好到連何許自己都沒有覺察。
當蘇晉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的時候,這顆種子就在何許心底埋下了。但人具有一種非常奇妙的特性:嫉妒通常只會産生于等級相近的雙方之間,如果雙方的差距判若雲泥,它反而會被稀釋到幾乎不存在。
只是,“稀釋”并不代表真的不存在。倘若有朝一日,雙方的差距沒有那麽大了,嫉妒便會成倍地反彈。那些牆倒衆人推的事情,往往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發生的。
當蘇晉成了一個跟何許相似的普通人,可又處處比何許強了一頭,何許的感覺就開始變得日益微妙了。
人心是複雜的。一方面,何許盡了一個朋友該盡的義務,在許多方面幫助蘇晉,包括跟蘇晉合作寫文。
做這些事的時候,何許的動機的确是真誠的,并沒有不良企圖。然而另一方面,又有這樣一個根深蒂固的念頭時時刻刻盤踞在他內心——
我不會再讓你有重新超過我的那一天。
正是在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心理的驅使下,何許總是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舉動。比如,他傾盡自己的經驗教蘇晉編織劇情的技巧,可是每當蘇晉産生了一些奇特的構思,他又會用“異想天開”來打擊對方,哪怕他實際上認為那是一個很好的點子。
某一天晚上,他又和蘇晉讨論起了一篇新文的大綱,商量着應該用怎樣的結構來寫這個故事。
蘇晉照例異想天開:“我覺得,對于作者來說,小說裏的角色其實是以三種狀态同時存在着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我在想,如果讓主角同時處在這三種狀态,會不會很有意思?”
“你想怎麽寫?”何許皺眉。
“嗯……我還沒有想好。比如說,讓主角A身邊有一個預知未來的人怎麽樣?這個人會一直告訴主角未來将會發生的一切,但整個故事卻是從另一個主角B的視角來展開的……”
“你是生怕讀者看懂你的故事嗎?”何許不等他說完就強行打斷,“設定這麽亂七八糟,還主角A主角B,我保證你會把自己也給繞進去的。”
“別急嘛,聽我說完。主角B是線索人物,所以從讀者的角度來看,整個故事還是線性發展的。但是如果換成從主角A的角度來看,就會發現其實他每時每刻都能同時看到過去和未來。”
何許照例打擊對方:“哦?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網文這麽寫,一定會撲街撲死你,數據冷死你。”
“不要這麽說嘛,我就是胡亂開個腦洞而已。”蘇晉一點都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每當他跟何許意見相左的時候,他都會回避沖突。
但事實上,蘇晉最終還是這麽寫了。只是,他所
作者有話要說: 說的那個能夠預言一切的人物隐藏得很深,何許沒有發現。而這個幾乎沒有正式出過場的人物,竟然在後來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卷六·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