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計謀
“劉老弟,這杯廬山雲霧怎麽樣?”
劉三斯聞言擱了茶杯,窄窄的眼鏡挂在鼻梁上,頭上抹了頭油,像是個懷才不遇的讀書人,說道:“傅紹嵘喝的茶,的确是好東西,這點茶葉,又是初春的第一泡,只怕價格不菲吧。”
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敲了敲桌子,雅間裏有外來的賣藝人彈着琵琶,那個人便随着琵琶的調子輕聲喝唱。
“值得甚麽錢!不過是茶!”那人頗豪氣地揮手,摘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褐黃的臉和一雙看起來極精明的眼珠子。
“宋老哥說得是,不過古人言,千金散盡還複來,不久之後,這青州城落入我們的手中,還怕沒茶喝嗎,啊?哈哈!”
宋建言,也就是宋老爺,捋了捋胡子,突然露出一種極其怪異的神色。
城中,一顆子彈隔空飛來,傅骁寒應聲偏過腦袋,才險險避開。只聽到後面的隊伍裏有人“啊”了一聲,一個擡棺材的仆人被打中了頭,直接倒在地上,子彈破出的地方拳頭大的一個口子,鮮血和腦漿混在一起,一旁的百姓們受了驚吓早就做鳥獸散,跑得遠遠的,街上四處是流竄的人。程遇春撿了處偏僻的角落躲了起來,又壓低了帽子,一動不動地看着道路上的傅家衆人。
傅骁寒仍是臉色沉沉,站在隊伍最前方,傅家的喪儀隊伍受到了驚吓,吹喇叭的停了嘴,飄紙錢的也不敢再動,滿地的白色紙錢,一腳踏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百鬼夜行。衆人圍在一起,面面相觑,傅骁寒從腰帶裏掏出了一把花口撸子,是傅紹嵘送給他的十歲的生日禮物,這把槍看起來和M1906掌中雷差不多大小,威力卻比其大很多。他朝着兩邊的窗戶上打了好幾響,過了約摸半分鐘左右,從窗戶裏栽下來兩個人,帶起一地灰塵。
傅骁寒握着□□,槍口對天。
不多會從巷子裏竄出來一大波的人,大約有一百來號,都穿着便衣。将傅家的人死死圍住,這些人手裏都握着□□眼神兇戾,仿佛不把他們全殺幹淨是絕不罷休的。管家的臉瞬間吓得慘白,扯着傅骁寒的袖子喊道:“少爺,咱們這是中了埋伏啦!”
傅骁寒沒回答,只看着面前的人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為首的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嗤道:“傅紹嵘也會有你這樣的兒子,真是丢人。”
“所以,你想要取而代之?哦,說錯了,是你幕後的人,你只是一條來打頭陣的狗。”傅骁寒淡淡說着,絲毫不理會對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呂崇皺了皺眉,剛想下令将傅家的人打成篩子,只聽傅骁寒說道:“我這個人一向仁慈,你現在說出是誰指示的你,我或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呂崇鄙夷地看着他,臉上的神情好像在問他是不是瘋了。
此時傅骁寒再不啰嗦,舉起右手朝空中作了個手勢,突然從二樓跳下來許多官兵,一陣亂槍射擊,呂崇的人便稀稀拉拉只剩下頭二十個了,呂崇驚慌地看着四周,剩下的人團團縮在一塊。
傅紹嵘将□□別回腰間,走出了包圍圈,對身邊的鄧副官吩咐道:“全殺了。”
喇叭聲再度響起,大片身穿孝衣的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過了大約十幾分鐘,耳邊傳來亂哄哄的槍聲,夾雜着慘叫聲,很快又歸于平靜。
傅骁寒帶着人走到傅家的祖墳處,十幾個漢子提着洋橇不過一刻鐘便挖了一個新坑。兩具棺材下土,傅骁寒摸了上面的朱漆,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才吩咐:“填吧。”幾個漢子才重新忙活起來。
趙小姐的墳自然沒有遷過來,違背了母親的意願。可他身為人子又如何能看得自己的父親與別的女人同眠,如何看得自己的母親生凄涼死寂寞的場面?
立了碑,傅骁寒對着父母的墳頭磕了三個頭,又斟了傅紹嵘生前最愛喝的紹興女兒紅灑在地上。土地漸氤氲,眼前好似蒙了什麽東西,有些看不太清,天上落了點小雨,掉在他臉上,很快又停了。
傅骁寒起了身,抖了抖袍子,轉頭離去。
進了門,就看見鄧副官在門口等着,傅骁寒擡頭望了鄧副官一眼,小五子沏了茶上來,正溫着,遞到他手裏。一杯茶飲盡,鄧副官才湊到身邊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少爺,處理畢了,一個活口沒有。”
傅骁寒“嗯”了一聲,又問道:“人都送走了嗎?”
鄧副官點了點頭,說道:“萬事俱備,只等少爺收拾好這一衆匪人北上了。”
傅骁寒背着手,眼睛望着牆上的一副山居秋意圖,良久才說道:“只怕這一次很難全身而退了。”
小五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睛腫得通紅,嚷道:“少爺生,我便生!少爺去哪小五子就在哪!”
鄧副官也堅定了語氣“從我追随傅将軍那一刻起,就不怕上斷頭臺了!”
傅骁寒站在陰影裏,孝衣未除,一雙眼睛仿佛狼似的冒着惡狠狠的綠光。
“什麽!失敗了!”宋建言不敢置信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沒想到這小子倒有點能耐。”
劉三斯剝了一顆花生,塞到嘴裏,才慢悠悠說道:“這傅家豈是那麽容易吞下的,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原也沒有指望将他們一網打盡。”
宋建言聽了,眼睛亮了亮,疑惑地問:“這麽說來,劉兄是有後招了?”
“慢慢來,不急。”劉三斯突然朝彈琵琶的歌女看了一眼,問道:“宋兄認識梨園的程老板嗎?”
宋建言回道:“認得認得,家父過壽時,他還來過府上搭臺子呢。”
正要說些什麽,從樓下跑上來個人,急吼吼的,對着宋建言耳語一番,只見他面露喜色,當即向劉三斯告辭:“劉老弟,愚兄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了,告辭!”說罷,便急匆匆地往府裏趕。
“你四娘怎麽樣了?”宋建言進門便看見在門口的宋含芝。
她神色恹恹的,好像沒睡好,“你走了她就開始痛了,直生到現在,娘一直在門口守着呢,找你也找不到,可折騰死我了。”
宋建言又去哄她:“我的寶貝女兒诶,爹錯了爹錯了還不行嗎?你四娘到底怎麽了?”
“好像難産了。”宋含芝張了嘴,欲言又止。
宋建言便問她:“有什麽在爹這是不能說的麽?”
宋含芝就大了膽子問他:“萬一,四姨娘有個不測,您保大還是保小?”
宋建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作任何回答,徑直向一早準備好的産房走去。
宋含芝心裏有預感,也許,答案真的是她不想聽到的那個。
“老爺”宋太太看到宋建言從遠處走來,立刻迎了上去,“您來了。”
宋建言皺着眉頭,問“裏頭什麽情況?”
宋太太聞言,極憂心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只怕是不好。”
宋含芝從後面追了上來,跑了一頭的汗,宋太太立馬掏出手帕在她額頭上抹了幾下:“怎麽跑的這樣急?正是容易傷風的時節,你一個大家閨秀也不該如此作态。”宋含芝噘了噘嘴,望望她母親,又看看父親,氣氛十分壓抑,宋太太夜裏便守在四姨太門前,衣裳都未換,顯然是一夜未睡的樣子,宋建言方才注意到她眼下的烏青,握了她的手說:“你辛苦了。”
宋太太回了一個笑,剛想說些什麽,只聽屋裏一聲洪亮的啼哭,婢女推開門,喊道:“生了!四姨太生了!”
宋建言只覺得心都吊到嗓子眼去了,連忙問:“是男是女?”
丫鬟回道:“回老爺,是個兒子!”
宋建言驚喜交加,手裏還拽着宋太太的手,回頭沖她叫道:“夫人,我宋家有後了!”
宋夫人面上露出微笑,松開他的手:“你啊,就知道兒子,翠紅,四姨太怎麽樣了?”
宋建言拍着腦袋:“啊呀,對對,四姨太怎麽樣了?”
這時屋裏傳來一陣驚叫:“四姨太血崩了!”
宋太太忙進了屋,只見四姨太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衣襟都被汗濕了,臉色蒼白得不成樣子,宋太太眼眶瞬間便紅了,眼淚直打轉,握起四姨太的手,“好妹妹,你的兒子才剛出世,你一定要撐住啊!”
四姨太不知怎麽的,拼命想要掙開她的手,無奈太虛弱了,怎麽也掙不開,宋太太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四姨太半分也掙紮不得,宋建言見屋裏沒了聲音,剛想進去,就聽見宋太太的哭聲。
梨園
“遇春,這回可接了大活了,宋老爺喜得貴子,指明讓你去搭臺子呢!”
“哪個宋老爺?”程遇春回頭問,鴉青色戲服垂在身上,随手擺弄着桌子上的纓絡穗子。
“就是上回你和繁花去的那個宋家呀。”
“哦,我想起來了。”他說着,又停了下“說起來,孟繁花怎樣了,自上回那件事之後,便再沒看到他了。
旁邊的人嗤了一聲:“他啊,沒臉了吧。”
程遇春,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昨天打游戲打的好晚,結果碼字到天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