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文怡和蕭醫生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的時候,厲向東正留在許嘉音身邊陪床。

私人電腦被留在辦公室,于是他連遠程辦公幹脆都省略了,只拿着pad插着耳機看電影。看着看着就迷糊過去。

于是許嘉音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厲向東靠在陪床的躺椅上,偏着頭,閉着眼,身上蓋着護理人員為他披上的薄毯。

夕陽的微光散落在他的側臉和肩頭。

他的鼻梁高而堅毅,劈開光與影,整個人一半浸在暖光中,一半沉在黑暗裏。沒有表情。安靜的。放松的。最大限度地展露着面容本身的魅力。面部、下颌和脖頸的線條完美精細,仿佛古希臘的雕塑。睫毛黑而且長,像能刺穿人心。嘴唇薄而潤,棱角分明,上唇正中有一顆微微凸起的小巧的唇珠,說話的時候不太顯,可沉默時總像需要人親吻。

帶着撒嬌的意味。

和向東本人的氣質極不相稱。

卻又因為反差而格外令人心悸無法拒絕。

許嘉音動了一下。

發現自己的手還被向東握在手裏。

向東的掌心溫暖而幹燥。

點滴中本該冰冷的手被他捂得暖暖的。

心也跟着酸軟起來。

嘉音忍不住撐起身湊上前輕吻向東的唇珠。

腦內一會想起青蛙王子,一會想起睡美人,很快又笑自己太幼稚,鼓足勇氣,伸出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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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向東醒了。

嘉音一咬牙,舌尖抵開他的雙唇舔上門齒——這是在向東唇舌間前進得最遠的一次,幾乎一次性用光他人生中所有的蠻勇和不理智,他知道自己的技巧很差,只希望好感,不,只希望藥物的作用能讓向東注意不到他的生澀,盡可能削弱向東的理智,讓這個吻得到回應。

然而并沒有。

向東飛快而果斷地後撤——就像每一次他妄圖借着藥物的力量,把兩個人的關系向前推進時那樣。

“小音,”向東笑着,捏着他的肩,力度很輕但很堅決,“我說過了,你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你喜歡誰我知道,我只需要你讓我陪在你身邊就好。”說着揉了揉他的頭發,又把他散落的額發別到耳後,“不要想多。”

以往聽到這話,嘉音總覺得松一口氣。

連帶向東幫他順毛的動作也讓他安心。

畢竟他是直男。以後還打算娶老婆生孩子給老許家傳宗接代的。

唐毅那邊總是希望他能更深地綁住向東。

但唐毅的藥物和暗示也并不成熟。對人的影響力是有限的——越是成熟和心理堅毅的人越是如此。超越極限的事,他無法完成,唐毅也只能捶胸頓足望洋興嘆。

他便得以繼續“什麽都不做”地從唐毅那邊支取豐厚的酬金,并且收取向東的禮物。

但今天……

……他想起自己的發型與文怡高中時代一模一樣,向東的動作,也是對文怡習慣的動作。事實上,藥物的作用就是讓向東透過自己看到另外一個人,從而被虛像迷惑。

他想起樂正陽那句“替身”。

忽然內心出現了一個巨大而黑暗的洞。

他忽然想起前女友。一個比他年長五歲,美麗又有活力的女士。是她追的他。她的熱情像火。他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享受她帶來的一切。心安理得。

他受的教育就是如此。父親和母親都是忠實的踐行者。他從小被浸染,理所當然地認為先愛的人應該付出更多,男人應該端着,給她點陽光就燦爛的家夥不能太捧不然她就上天了。

何況他覺得自己足夠乖。

不胡亂出去玩。工資都願意上繳。她說什麽就做什麽。

然而她還是離開了。

走得猝不及防——好吧,雖然之前似乎有過幾次警告但嘉音都沒有當真。他想,我那麽好,她那麽愛我,都是為了引起注意,怎麽可能。

離開的那天嘉音瘋了一樣的找。

得到她出國的消息。

嘉音覺得自己整個被生活欺騙了。心裏憑空出現一個洞。就像現在這樣。

然後他想起一個更恐怖的事實:他被EX甩下的時候,向東全程陪在他身邊,安撫他照顧他帶他走出抑郁的黑暗的日子。

可如果向東走了,誰還能在他身邊?

——他反手用力攥緊向東的手:“我害怕。”

“嗯?”

“學長,不要離開我。”

向東一愣,笑得溫暖又寬容:“你想什麽呢……”

“如果我喜歡的是學長呢?”嘉音問,盯着向東的眼睛。

“……哈?”

“如果我喜歡的人不是別人,是學長你呢?”嘉音問,焦急的熱切的。

他湊得更近,偏過脖頸,脖頸和鎖骨上都抹着藥用香水,而且據說線條和文怡很像。他想自己應該也是受了藥物的影響,才會這樣頭腦發熱。可現在已經顧不得生氣,也顧不得那麽多。

同一時間,文怡這邊也是熱火朝天。他開車飛快地來到楚玉麟公司樓下,一路長驅直入就推開楚玉麟辦公室的門:“我從向東的心理醫生那邊出來,他說唐毅的藥已經通過臨床測……呃……”

楚玉麟正被人摁在沙發上親。

這特麽就有些尴尬了。

該怎麽辦?

文怡想了想。

情況有點緊急。并且玉麟看上去不是自願的。而且并不舒服的樣子,一直在推這個人的肩膀。自己現在的公開身份好像還是楚玉麟的真愛,這種情況下應該有點表示。

他決定上前把那個人拉開。

還沒動手,那人已經被玉麟一腳踹開,像一只翻了殼的王八一樣攤在地上。

文怡吓一跳。

低頭細看:是柳子墨。

“你居然……”他一臉驚訝,看着玉麟的眼神像是中世紀教徒看着布魯諾,“你居然打我?!”震驚得仿佛世界觀都爆裂了。

有這麽驚奇嗎?

玉麟本來就是一言不合就動手、到哪裏都被人叫大哥的人設啊。

別說當年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唐毅了,就算是文怡自己,到現如果一不小心做了蠢事,還是會被掄後腦勺,咚得一下很大聲呢。這位打一下就那麽驚訝,果然是平時寵上天哦。

“你居然為了他打我?”柳子墨又說。

和我有什麽關系。

文怡翻個白眼。

我哥打人向來有理有據讓人信服,他打你當然是因為你惹他啊。我長那麽大還沒看到有人敢摁着他讓他做不想做的事呢。只是稍微輕輕地給一腳,被把你直接踹飛在對面的牆上貼住下不來已經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好嗎。

“打你怎麽了?”文怡冷哼一聲。看到玉麟的下巴被捏得通紅,嘴角還被咬破了,他就很生氣,“馬上還要叫你滾呢。”

柳子墨眉毛一下就豎起來。

可惜長着一張浣熊臉,眼角下垂得十分忠厚,撒嬌裝可憐就合适,發怒總不太幹脆,帶這些黏黏糊糊的氣息:“你……”

“滾。”楚玉麟幹脆利落地說。

“玉麟哥哥……”柳子墨去拽玉麟的袖子,扁着嘴角,眼眶就紅起來。

文怡一聽就生氣了。

你是他誰。和他一個爹還是一個媽你就叫哥哥。還和我叫一樣的稱呼。現在那麽粘,早幹嘛去了。

文怡是全程圍觀了楚玉麟和柳子墨之間的八點檔劇情近距離一號觀衆。

在他心目中,這個過程大概是他英明偉大的兄長大人因為太過完美被神明詛咒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于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喜歡上一個人渣,被人渣拖着走過了一串長長的套路,期間被虐來虐去一路鮮血淋漓,現在總算幡然醒悟,可人渣卻已經被寵習慣食髓知味不肯放手,非要拉着玉麟哥哥一起下水,于是陷入漫長的枯燥的拉鋸。一直拉不完,看起來還要再拖五十集。

——就這劇情,這拖拉勁兒,讓他來選他才不會投資呢!

由此可見文怡對楚玉麟的個人崇拜有點嚴重。

以及他蠻讨厭柳子墨。

楚玉麟護着柳子墨的時候他沒有辦法。可現在?哼哼。

他拽住柳子墨的手重重甩開:“都叫你滾了,聽不懂嗎?”

柳子墨幾乎立刻要和他撕打起來。

看了楚玉麟一眼又咬牙忍住,軟軟地又叫了一聲:“玉麟哥哥……”

文怡心想,你那麽一大只,比我高一個頭還多,撒嬌居然那麽熟練,不會害羞的哦?

楚玉麟偏過頭,食指撐着太陽穴。

苦惱的要妥協的姿态。

文怡沒有見過這樣的楚玉麟。好着急。

這時聽到楚玉麟說:“小怡,過來。”

文怡趕緊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感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連忙貼緊他,索性又坐到他腿上,叫一聲:“玉麟哥哥。”——他誓要叫得比柳子墨甜,用上一輩子撒嬌的功力,果然百轉千回——還回頭挑釁地瞥了柳子墨一眼。

柳子墨的臉當時就黑了。

握了握拳,“咚”地砸在牆上,“咣當”踢翻一旁的垃圾桶,“啪”地摔門而去。

直聽到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楚玉麟才松了口氣說:“你說的那個事,我已經知道了。”他閉着眼,很累的樣子,“你開我電腦看,自己看吧。”

文怡從他身上爬下來,依言打開電腦,開啓私密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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