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限輪回
傅致修已經死了三次了，這次連他自己都有點死得麻木了。
所以當他又一次睜眼的時候，他顯得比上一次要平靜多了，只是坐在副駕駛座上，放低靠背，準備先美美地睡一覺，順便閉着眼對旁邊的傅致遠說道：“顯然，打破輪回的方法似乎有些不對。”
他實在有些太放松了，以至于沒有聽出來傅致遠聲音裏的壓抑。
傅致遠油門踩得很用力，整輛車已經飙上了120碼，而他似乎毫無所覺，還在用力，“致修，你先睡一覺休息一下吧。”
一切都按着原來的計劃走，他們依舊到達了那個旅館，房間也沒有變，甚至路過的人和他們說的話也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是游戲裏的npc一樣，存在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玩家的任務。
小孩也照例沖向了傅致修，不過這一次，傅致修沒有再捧着果汁了，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在小孩沖過來的剎那，倏然站起，掄起身邊的凳子就把他砸趴下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連最關注傅致修的傅致遠都沒有反應過來。
傅致修砸完以後，神清氣爽地丢開凳子，撣撣手，一手扶着桌子，對着還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孩還不解氣地踢了一腳，這才說道，“老子已經差點被你沖翻兩次果汁了，這還不算，騙人以後還這麽嘚瑟！媽的，早就想打你了，熊孩子就是應該往死裏打！真他媽爽！哈！”
傅致修是個大人，又是拿凳子砸的，砸的時候只把這小孩當做npc，沒有注意力道，就這麽全力地砸了下去，由于身高優勢，還是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頓時把小孩砸得頭破血流。小孩只躺在地上呻吟了兩句，不一會就沒反應了。
有圍觀的人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探了探小孩的鼻息，臉色慘白地驚叫道：“他死了！”
傅致遠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見周圍的群衆群情激憤，他沒多想，就想帶着傅致修馬上離開這裏，誰知道意外又一次發生了——
圍觀群衆中有人哭叫着說是小孩的母親，披散着頭發，舉着餐刀就穿過了人群跑到了傅致修的面前，在衆人阻攔不及之下，穿透傅致修的眼眶，刺穿了他的頭顱。
傅致修立刻就斷氣了。
不過自我保護機制讓他在小孩的母親跑過來的時候就抹去了他的意識，讓他免于面對逼近死亡的恐懼，所以他也就沒有看見，一向處理事情鎮定自若的傅致遠在重新進入輪回之前，瞪視着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時，那布滿仇恨和憤怒的眼神。
傅致遠忽然想起傅致修在一開始無意間說過的一句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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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現在已經成為了神手裏的玩具也說不定。”
把人類的悲痛當做是玩具，那還算是什麽神？
他心想。
——
雖然又死了一次，不過傅致修表示根本不後悔那個舉動，甚至假如那個小孩還來的話，他還想再砸一次……哦，也許已經發洩過了的他這次可以平靜地面對那個小孩了。
“致修，這次你不要沖動了，好嗎？”開車的傅致遠臉色比開始要鎮定多了，甚至看上去狀态更好了，平靜到詭異。
這讓傅致修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好。”
說出口的話，傅致修還是會努力做到的，畢竟這個所謂的哥哥對他還是挺好的，所以這一次，傅致修難得乖巧地像個可以任意擺布的洋娃娃。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世界對他一點都不友好，甚至還有很強的敵意。
傅致修才剛坐下開始進餐，連小孩都沒有出場，他只不過是乖乖地吃魚，卻發現自己在吃下魚以後，頓時腹痛難忍，還不等他提出疑惑，自我保護機制已經抹去了他的意識。
他想，自己應該是食物中毒死亡了。
這是他在砸死小孩後的第一次死亡。
第二次，他才剛下傅致遠的車，就被不知從哪裏掉下來的花盆給砸死了。
第三次，他在上旅館的樓梯時，因為樓梯詭異地年久失修，竟然出現了斷層，傅致修在踏上最後一節臺階的時候，樓梯斷裂，他掉下樓摔死了。
第四次，他走在路上被一只路人牽在手裏，一直好好在，卻在看到他的剎那驟然發瘋沖向他的狗給咬死了。
第五次，他在離開蛋糕店的時候，又被迎面而來的醉漢撲倒了，然而這次他沒能穩住身形，反而一撞就被撞到了牆上，而非常巧的，牆上恰好有一截多出來的，露出牆面大概十公分的釘子。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
傅致修自己也不記得到底死了多少次，甚至當又一次重生時，他已經有些自暴自棄了，還有些好奇自己下一次的死法是什麽。
“你在笑什麽？”傅致遠開着車，問他。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毫無波瀾，雙目直視前方，面色不改，似乎什麽計劃之外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其中潛藏着的壓抑卻使得這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沒，就是覺得挺神奇的，有點好奇下一次是怎麽死的。”傅致修靠在座椅上，笑道。
“吱——”刺耳的剎車聲。
盡管傅致修系着安全帶，但是極大的慣性導致的劇烈前傾還是勒得他龇牙咧嘴的。
“你在幹什麽！”他氣急敗壞地喊道。
傅致遠驀然轉頭，捏着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地指節發白，他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傅致修，一字一句，以極其緩慢又咬字極重地說：“好、奇？傅致修你給我聽着，這一點都不好玩，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你最好給我保持注意力，不要再讓自己死了！”
原本傅致修就被勒得胸口劇痛，只是強忍着不發火，傅致遠的口氣徹底點燃了他的火氣，他氣惱地扯開胸前的安全帶，松了松衣襟，“你以為我喜歡這麽一直死啊死的嗎！我能怎麽辦，反正我開心也要死，不開心也要死，為什麽不讓自己心情好點？你呢，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反正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話才剛出口，傅致修就後悔了。
他也明白自己這話有些戳心了，顯然在這場輪回中，傅致遠也是處于被動的狀态，并且他心裏遭受的煎熬絲毫不亞于他。不，應該說，肯定大于他。
至少他自己是把這裏當成一場任務，一個游戲的，而對于傅致遠來說，是一個真實世界，是一個每時每刻都要面對相依為命，一手養大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的真實世界。
只是一直找不到打破輪回的方法實在是讓他有些煩躁了，但這些煩躁不是針對傅致遠的。
果然，傅致遠聞言後，眼裏的痛苦和憂傷幾乎要溢出眼眶了。
“我沒什麽好不高興的？傅致修你是我弟弟！”他低吼着，一手握拳只伸出食指指着傅致修，渾身顫抖。
一向溫文爾雅，舉止高貴的他此時青筋爆出，滿臉通紅，情緒的劇烈波動讓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不斷地深呼吸也緩和不了他缺氧的感覺，好一會兒，他還嗚咽着說出下半句話，“我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看着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弟弟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弟弟啊，你是我弟弟啊，我寧可死的是我！是我！”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任憑傅致遠怎麽抹，除了讓眼淚塗滿了整張臉，絲毫沒能阻止滾滾熱淚的落下，眼淚很快就濡濕了他的袖子。
眼見無法抹幹淨，又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悲痛的傅致遠，最後伏在自己的臂彎間，先是只有類似于老風箱的聲音一般的抽氣聲，後來漸漸變大，嗚咽出聲，最後只能發出幼獸般的哀鳴。
傅致修沒有安慰過人，見傅致遠這麽不顧形象地哭了出來，一時之間就這麽傻眼了，愣怔着看着傅致遠許久，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支支吾吾地抱住他，難得地有些結巴了，“那、那個，你再哭，我就親你了。”
消失已久的系統也忍不住發出哀鳴：【宿主你是認真的嗎？安慰家人的時候用這句話？】
傅致修緊抿唇瓣，也無怪他會這麽說，自他得到系統以來，面對的任務對象都是迫不及待要上他的床的，即使一開始不願意，後來也基本都一樣了，所以一般只要他說出這句話，最後只要親上去了，總是會起作用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的，純親情的任務對象。
也許是他的無措緩解了傅致遠幾近崩潰的情緒，傅致遠伏在臂彎裏輕笑出聲，旋即緩和了一陣後，擡頭，露出他紅彤彤的眼睛，一邊重新發動汽車，一邊不忘督促他系好安全帶，“致修，這一次，哥要按照自己的方法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