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幕降臨,當暗夜已完全籠罩在這片大海上時,艾琳的心跳也忍不住随之加速。
再一次檢查了一下随身戴着的東西,屬于侯爵小姐的最最貴重的物品她已經貼身帶好。至于那本侯爵小姐的日記,她也是複習了一遍又一遍,畢竟這東西她到時不可能帶着一同逃生,她只能把裏面的重要內容盡量記在腦子裏,到了美國後還要與侯爵小姐的舅舅家接觸,不能露了餡兒。
當鐘表的指針已經指向深夜十點鐘時,艾琳實在有些坐不住了,因為索菲娅還沒有來找她!她明明交代過索菲娅,晚上十點鐘之前一定要來她的房間的!
盡管她無法救這艘船上所有的人,但她還是可以把身邊最親近的人救下的。既然她繼承了侯爵小姐的這個身體、這個身份,而索菲娅又是侯爵小姐最親密的好友,那麽她自然沒有不救之理。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艾琳也越發坐立不安,就在準備自己去找索菲娅時,卻傳來一聲急促的敲門聲。
“艾琳,是我!快開門!”
聽到是索菲娅的聲音,艾琳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不過随即心又提了起來,因為索菲娅的聲音分明是哭腔。
打開門一看,只見索菲娅慌亂無措地站在那裏,臉頰上全是淚痕,眼淚也還在止不住地往外湧。
“發生什麽事了?”艾琳也緊張了起來。
索菲娅哽咽地開口,甚至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安娜,安娜她……”
一聽到這個名字,艾琳頓時皺起了眉頭……那女人又作什麽妖了?
……
艾琳跟着安娜乘電梯下到了整艘船的最底層,如果可以的話她這會兒真不想來這種地方,畢竟現在距離船撞冰山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但是安娜那個女人竟然用錢收買了一個三等艙的人當扒手偷了索菲娅家祖傳的項鏈。其實安娜本來是想讓人來偷艾琳的,偷到後就直接扔到大海裏。結果沒想到那個扒手進錯了房間,反倒把包括索菲娅最重要的包括家傳項鏈在內的所有珠寶偷了個精光。不過好在那扒手有夠貪財的,偷到後沒有按照安娜的指示直接扔大海,而是偷偷藏到了船艙最底層的雜物室裏。
索菲娅也是無意間聽到了安娜和那個扒手事後談報酬談不攏而爆發的争吵才得知了這件事,可安娜偏偏死不承認,當時周圍又沒有任何證人能為索菲娅作證。
索菲娅當下也沒精力和安娜死磕到底,當務之急是找回這些重要的珠寶,所以才趕快讓艾琳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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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裏,那個扒手應該就是把珠寶藏在這裏了!”索菲娅把艾琳帶到了一個雜物間。
走進船艙底部那個幾乎沒什麽人來的小雜物間後,艾琳還真有點無從下手,堆得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索菲娅,我們快一點找,動作得快一點。”艾琳當即便蹲下身子、撸起袖子開幹。
就在艾琳心裏一邊計算着時間,想着一個小時內如果找不到的話就立刻離開,一邊手上忙碌開來時……
“咔嚓——!”
身後突然傳來了門上鎖的聲音!
艾琳頓時驚慌地回頭,卻發現身後的索菲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離開了這個房間……并且把門鎖上了!剛剛滿腦子都在想各種事情的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索菲娅的動向!
“索菲娅!你在幹什麽!”匆忙站起身,艾琳跑到門邊猛拍着門。
心中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可能中計了!除了對在如此危急時刻卻被困住的驚恐絕望外,更是生出了一份心寒。
“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明天就會讓人來這兒開門把你放出去。”盡管隔着門,也能聽出索菲娅的聲音冷下了幾分,與平日裏那副親密的“好姐妹”形象相比簡直派若兩人。
明天……明天我的屍體都已經喂魚了好嗎!艾琳內心瘋狂地咆哮,嘴上也是一邊砸着門一邊質問:
“為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已經買通了侍者,在克裏斯今晚的酒裏下了藥。一會兒,我會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你和你發色一樣的假發去他的房間,我們倆本身就長得有些像,之後會發生什麽……你知道的吧。”
聽到索菲娅用如此平靜的聲音說出如此瘋狂的話後,艾琳頓時覺得自己要瘋了:
“索菲娅!你……”
“艾琳,從小到大,你難道就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們倆會長得相像嗎?”索菲娅卻是打斷了艾琳的質問,聲音變得更加冷酷。
艾琳已經感覺出了這其中必定存在着上一代之間的狗血恩怨情仇……但是現在她沒功夫聽這些啊!她要出去啊!
并沒有去在意艾琳此刻的反應,索菲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你知道嗎,其實你父親和我母親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他們本應順理成章地結婚生子、攜手一生,但是你祖母卻看不上我母親的家世,強迫你父親娶了你那位出身更加高貴的母親。就在婚禮前的那夜,你父親還是按捺不住,偷偷來找了我的母親,然後二人情難自禁地放縱了一晚……我就是這麽誕生的。”
雖然剛剛就有料到可能會有這種狗血孽緣,但當得知索菲娅其實是她……準确說是侯爵小姐同父異母的姐姐後,艾琳心裏還是小小地被震驚了一下。
“這樣看來,伯爵先生也真是夠能忍的。”艾琳冷笑着說道。
她口中的“伯爵先生”自然是指索菲娅已經去世的父親,那位負債累累并把沉重的債務留給了“女兒”的落魄貴族……這算什麽?想要生活過得去,頭頂總得有點兒綠?
“哈哈!”
門外索菲娅卻是突然間癫狂地大笑了起來,語氣也由原本的冷酷變成了憤恨:
“伯爵先生他就算再怎麽落魄,但好歹也還有着貴族的頭銜,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接納一個帶着外面種的女人進自己的家門。實話告訴你吧,其實,他是一個同性戀,他喜歡的是男人,對女人毫無興趣,但是這種事情在貴族圈子裏終究不能擺在明面上。所以他就接納了我和我的母親,我們母女對他而言就是用來拿給外界看的擺設!我其實是足月出生的,但是當初為了掩人耳目便說成是個早産兒。這些年,那位伯爵先生除了給了我這麽一個‘伯爵小姐’的頭銜外,什麽都沒有給我,他每天都在和他的男人們鬼混,無論我母親怎麽盡心盡力地待他都沒有用,他根本就不在意我們母女!最後他死在了男人的身上,然而他欠下的債務卻通通都要由我和我母親來承擔!”
艾琳靜靜地聽完索菲娅這段發洩似的話,突然有一種細思極恐的悚然感,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怕了,而侯爵小姐……也實在太天真了:
“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了這些恩恩怨怨,但這些年卻還是能同我‘情同姐妹’般地相處……啧,你要是去倫敦出演舞臺劇的話,我敢保證你那出色的演技絕對可以打動在場所有的觀衆。”
根據侯爵小姐日記裏的記載,索菲娅簡直就是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天使般的小姐姐,是侯爵小姐最親密、最信任的朋友。
“我母親一直都是個只會遇事往後退縮,從來不會為自己争取的女人,他甚至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父親我是他的女兒!而這些年,你父親居然也從沒看出過我和他的相貌是何其相像……不,有可能他早已看出了,但是他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因為我這個意外而讓他原本平穩的生活被打破,我和我母親對他而言就是曾經的污點!”
說到最痛苦的地方,索菲娅連連深呼吸了幾下才讓自己平複下來,得以繼續說道:
“艾琳,你知道從小到大我有多羨慕……或者說是嫉妒你嗎?明明是同一個父親的女兒,你卻從小被父母嬌寵着長大,可以無憂無慮地當一個任性的貴族大小姐,而我卻什麽都沒有。雖然你們克拉倫斯家也沒落了,但你的生活最多也只能算是拮據了些,而伯爵先生撒手人寰後我作為他唯一的‘孩子’卻要承擔起他全部的債務!就算你父母都已經過世了,但你好歹還有疼愛你的舅舅和舅母,他們為你找了門好婚事來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而我呢……我那美國的遠房親戚其實已經為我尋覓好了,我都打聽到了,他們要把我嫁給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子!只要我嫁,那個老頭子便同意幫他們償還他們欠下的賭債!一旦這艘船抵達美國,我将迎來的是噩夢一樣的下半生!”
就在這一刻,艾琳恍然大悟:“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在這艘泰坦尼克號上尋覓獵物!”
難怪索菲娅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了解克裏斯的那麽多事情,估計是早就調查清楚了,或者說索菲娅早就把這艘船上所有單身權貴的情況都查遍了!
“沒錯,克裏斯就是我的頭號目标,而且我也是真的被他吸引了。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我沒有理由不去愛上他。你知道嗎,昨天傍晚,在甲板上與克裏斯其實并不是偶遇……而是之前我已經觀察了兩天,每天那個時候他都會去甲板上散步。所以我提前和安娜商量好了,到時候去那裏演一出戲。安娜故意挑釁你,以你的脾氣那天應該會直接和安娜動手,不用指甲劃破她的臉不罷休才對,結果你居然……”
一想到自己籌謀已久的一個局竟然以那種結果收尾,索菲娅的心中滿是仇怨與不甘。
而聽着索菲娅在那裏哔哔,艾琳心中簡直無數個草泥馬呼嘯而過……是啊,是啊,按照那天索菲娅的計劃,她和安娜兩個人毫無形象地互抓互撓開來後,索菲娅就可以如聖母如天使般地上前,以優雅動人的姿态勸架,然後正好讓路過的克裏斯看到,不說一擊必中也起碼會有一個良好的開端。
……真特麽一個個都是戲精!
“所以今天把我關在這裏的這出戲,也是你和安娜提前商量好的了?”艾琳說出這句話時近乎是咬牙切齒。
“沒錯,因為安娜和我都很讨厭你、我們也都有着相似的命運,所以我們才能更加理解彼此!”
索菲娅用更加狠戾的語調回應着艾琳,語氣簡直稱得上是恨之入骨:
“我沒想到克裏斯居然會愛上你!昨晚舞會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後來就在準備和我跳舞時,克裏斯卻突然說自己有些事情先離開了。我其實一直偷偷尾随着克裏斯,我看到了你們在一起玩兒得有多開心!你知道嗎,當時我整個人都快要瘋掉了,恨不得沖動地去房間裏把你殺掉!結果,就在我準備沖去你房間時,卻看到了一個男人在那種淩晨時分從你的房間裏走出來……艾琳,你說這件事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讓你那位未婚夫格威先生知道了,會怎麽樣呢?”
“我不想知道會怎麽樣!你現在先放我出去!”艾琳感覺自己現在簡直就是熱鍋上的螞蟻,命都要沒了還管名聲做什麽!
“放心,作為借用你身份的報酬,我不會把你和野男人半夜幽會的事情說出去的,明天我就放你出去。”此刻索菲娅眼中已是一灘死水。
只要今晚能夠成功,那麽無論是出于外界輿論壓力,還是出于克裏斯本身的紳士品格,他都一定會對她負責的。只要能夠嫁進布爾諾維奇家,那麽她就終于可以擺脫她那該死的命運了!
聽到索菲娅有要離開之意,艾琳狂躁地猛砸着門:“別走啊你!快開門!開門!索菲娅!這艘船再過不久就要撞擊冰山沉沒了!你快放我出去!”
“哈哈!艾琳,你果然還是那個頭腦簡單的大小姐,居然會用這種愚蠢的說辭……今晚,你就先老老實實呆在這裏吧。”
說完,索菲娅也不再去理會艾琳的咆哮,冷着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