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豔紅岫

周嘉魚起初以為那黑影看不清楚模樣,只是因為藏匿在黑暗裏。但當黑影慢慢的從暗處蠕動出來時,他才發現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團團仿佛有了生命的頭發。這些頭發像是蟲子一般,形成了一個人形的形狀,甚至還能勉強看出五官。

林逐水冷淡的聲音響起,不過是在對周嘉魚他們說話:“跟在我身邊。”

周嘉魚和沈一窮點點頭,都上前一步。

出現在對面的黑影突然消失了。随即,他們周圍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爬動。

周嘉魚低頭一看,才發現無數黑色的發絲從黑暗裏朝着他們湧了過來,将他們迅速的包圍了起來。然而這些頭發,最後都停在了離林逐水腳邊還有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因為某種原因,不敢再往前。

林逐水冷笑一聲,沒有去管這些頭發,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周嘉魚和沈一窮緊緊的跟在他身後,兩人看着這場景都有點虛,周嘉魚後背起了層冷汗,他舔舔嘴唇,腦子裏全是疑問,但礙于場合卻并不敢說話。

林逐水直奔目标而去。頭發見林逐水走向的方向,似乎有些急了,動的更加厲害,甚至開始嘗試性的伸出一縷縷,想要突破林逐身邊那道看不見的界限。

但每當他們侵入界限之內,都會迅速的被燒焦,散發出一股子讓人惡心的氣息。

周嘉魚感到光線暗了下來,他擡起頭,發現他們的上方也被那些密密紮紮的頭發掩蓋了起來。頭發此時呈現出一個半圓形的模樣,将他們全部包裹,而林逐水,則在這個半圓的圓心。他的腳步不急不緩,絲毫不因為周遭的異象而表露出一絲的退卻。

林逐水的目标,似乎是小花園的中心。

他繞過了栅欄,踏上了濕潤的泥土。

周嘉魚和沈一窮也踏了上去,但是他們一上去,就感覺到,自己腳下的泥土似乎不太對勁。周嘉魚仔細看了看自己腳下的地面,這一眼看的他差點沒吐出來,他們腳下踩的哪裏是什麽泥土,分明也是一團團黑色的頭發。這些頭發依舊在蠕動,有一部分還嘗試性的想要纏上他們的腳。

但和之前一樣,只要是試圖和他們接觸的頭發,都瞬間變被燒成了焦灰,露出底下黃色的泥土。

周嘉魚覺得這頭發看着實在是太惡心,覺得自己回去之後估計三四天都不用吃飯了。他正這麽想着,卻感到自己腳被什麽抓了一下。

“卧槽!”周嘉魚罵了句卧槽,卻是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泥土裏面竟是伸出了一根根樹根一樣的東西,開始試圖拉扯他和沈一窮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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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還是要挑軟的捏,那些樹根對林逐水的興趣似乎都不大,而是将攻擊目标轉移到了周嘉魚和沈一窮的身上。

好在之前慧明給他們兩人的佛珠有了大用處,每當那些樹根只要企圖纏繞他們的腳,便會被一道淡淡的金光直接彈開。

周嘉魚見狀松了口氣,他現在簡直跟不得直接貼到林逐水身上——如果能讓先生背着他,那就再好不過了,周嘉魚暗戳戳的幻想。

林逐水并不知道周嘉魚發散的思維,他非常幹脆的無視了這些無關痛癢的騷擾,停在了花園中心的那顆巨大的槐樹之下。

之前周嘉魚沒怎麽注意,現在靠的近了,他才發現這槐樹真的特別大。看樣子至少有幾百年的歲數,樹幹粗的最起碼得要十幾個成年人手拉手圍在一起此能将它包裹住。

林逐水伸出手,在那槐木上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剛拍下去,周嘉魚就清楚的看到槐樹皮迅速的黑了一塊,随即發出滋滋的響聲,黑色的液體順着樹皮直接往下淌着,散發出惡臭的氣息。

難道這槐樹有什麽特別之處?周嘉魚剛這麽想,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了一陣嬰孩的啼哭。

那哭聲連綿起伏,顯然并不只有一個孩子。

周嘉魚開始還以為這哭聲也不過是那東西搞出來的異象,卻見林逐水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你們不要這些孩子的命了麽?”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他們上方響起。

這聲音聽起來非常的奇怪,按理說,一般情況下根據聲音可以大致的判斷出人的年齡和性別,但周嘉魚卻無法從這個聲音裏聽出那人的信息,因為這聲音幾乎都介于兩者之間,讓人聽起來非常不舒服。

嬰兒的哭聲越發的響亮,哭聲的來源似乎也是他們的頭頂,周嘉魚朝樹梢上看了看,發現攔住他們的黑色頭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此時在他們上面搖晃着,居然幾個被頭發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的嬰兒。

這些嬰兒應該還是人類,身體完全的被頭發包裹住,只留下了一個頭在外面。

林逐水冷冷道:“你想怎麽樣?”

那聲音嘶嘶的笑了起來,它說:“不要再管這件事,否則,我就将他們全部殺了。”

林逐水聞言卻是笑了起來,他淡淡道:“難道我今天不來,你就不會殺了這幾個孩子?”

沒有回應。

“讓我猜猜,你進行到哪一步了。”林逐水說,“有了足夠的祭品,你應該已經喚醒了她的神志……豔紅岫,真是個好名字。”

依舊無人應答。

這寂靜卻讓林逐水笑了起來,他道:“讓我再來猜猜。”他指了指自己腳下的這一片黃土,道,“你要複活的人,就在我們腳下吧?”

樹梢上的樹葉開始微微的抖動,風聲,和着嬰兒的哭聲,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蕩。

“你不要他們的命了?這可是幾個孩子!”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

“我要。”林逐水冷淡道,“所以,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那聲音問。

“我放你走,你把孩子留下。”林逐水擡步,緩緩的繞着樹幹走,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摸着粗壯的樹幹,在上面留下漆黑的烙印。

“你要怎麽保證放我走?”那聲音顯然不太信任林逐水,道,“萬一你反悔了怎麽辦?”

林逐水卻是道:“你除了相信我,還能怎麽辦呢?”

一陣沉默。

“好。”那聲音最後竟是真的同意了林逐水的提議,它說,“我相信你,你撤掉那些陽氣,我把嬰兒送回來。”

“撤不掉。”林逐水直言道,“你把嬰兒送到我徒弟懷裏。”他說這話的時候,右手對着沈一窮的方向,做了個手勢。

沈一窮見到這手勢後,伸手掐了一下周嘉魚的手臂。

周嘉魚被掐的有點懵,但明顯知道肯定是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微微張了張嘴,還是将想問的話咽進了咽進了喉嚨——他還是見機行事吧。

哭泣着的嬰兒,被黑色的頭發包裹着,開始緩緩的靠近他們,而為了讓頭發不被灼傷,林逐水也離他們遠了些。

因為周圍都太黑了,只能勉強看見嬰兒的一個輪廓,然而當嬰兒和頭發靠近周嘉魚到某個距離時,他卻忽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周嘉魚道:“一窮……”

沈一窮沒說話,伸手又在周嘉魚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然後往他的手心裏賽了點東西。那東西的觸感似乎是符紙,周嘉魚心下稍安。

頭發突然開始加速,将那嬰兒直接朝着他們抛了過來,周嘉魚本來打算用手接住,卻在頭發将嬰兒抛出的一瞬間呆了片刻——頭發抛出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嬰兒,而是只有一個人頭!那人頭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嘴巴張開露出一排排細密的牙齒,尖銳的叫着,朝着他們砸了過來。

沈一窮大罵一聲,閃身躲開,然後将手裏的符紙直接貼了上去。

符紙和人頭接觸後,猛地竄出一團火苗,紅色的火焰,直接将整個人頭全部包裹了起來。

“啊啊啊啊!!!”黑暗之中,那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了的凄厲的慘叫,着叫聲仿若泣血,帶着巨大的憤怒。

周嘉魚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腳下地動山搖,他和沈一窮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一顆巨大的槐樹,竟是像有了生命一般,樹幹開始瘋狂的抖動,好似要把根部從泥土裏拔出來似得。

“怎麽了!”此時太過混亂,周嘉魚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沈一窮也有點懵,道:“走,我們離遠點,肯定是先生動到關鍵的東西了!”

他們兩人連滾帶爬的下了花壇,朝着遠處奔去。

“殺了你!!殺了你!!”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趁着他們處理人頭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麽,導致這玩意兒反應這麽大,地面劇烈的顫動起來。

巨大的槐樹伸展着枝葉,開始瘋狂的無差別攻擊。周嘉魚好幾次都差點被樹枝掃到,好在勉強還是穩住了身體。而且他注意到,之前布滿地上的頭發,卻是全都變成了一條條樹枝,密密紮紮的鋪在地上,

沈一窮的聲音突然想起,他道:“卧槽,你看那兒!!”

周嘉魚順着沈一窮指的方向看去,卻是看到了站在黑暗之中林逐水,而他身邊的那一具棺材,卻是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棺材不大,但非常的精致,上面雕刻着各種圖案,即便是周嘉魚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也能感覺到這棺材肯定不一般。棺材外面塗了一層紅色的漆,精致簡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林逐水手裏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已經全部沒入了棺材裏面,他立在那兒,周圍飛舞的樹枝絲毫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別碰她!別碰她!”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還帶着泣血的味道,瘋狂揮舞的槐樹似乎要摧毀一切。

“該還債了。”林逐水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手上便開始用力,握着匕首重重的往下一劃。薄薄的棺材壁就這樣被他這樣劈開,露出了棺材裏面的東西。

周嘉魚在棺材裏看到了一個閉着眼睛的女人。

女人穿着紅色的嫁衣,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眼睛閉着,仿若沉睡,這樣的她任誰看了,恐怕都不會覺得她是個死人。

“豔紅岫?”林逐水叫出了這個名字。

女人的眼睫開始微微顫抖,然後睜開了眼,她說:“我在哪兒,你是誰?”

林逐水蹙眉:“竟是已經有神志了——”

“你是誰?”女人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破了一個洞,林逐水的匕首,剛剛才插入了那裏,她說:“我不是死了麽,這裏是哪裏?”

林逐水冷冷道:“有人将你做成了僵屍。”

豔紅岫明顯的愣了一下,她的眼裏開始積蓄淚水,只是那淚水卻是血紅色,她道:“你怎麽那麽蠢,那麽蠢……”她說着這話,卻見槐樹所在的黑暗之處,跑出了一個青年模樣的人。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他到了豔紅岫的身邊,死死的将她抱住,“我明明就成功,只差一點,只差一點而已——”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不過一個分神,林逐水居然能找到他埋藏豔紅岫的地方,将匕首刺入地下,重創了豔紅岫的要害。

“你殺了多少人?”豔紅岫被男人摟在懷裏,她有些絕望的問,“你殺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很多……”男人說,“我太想你了,原諒我違背了我們的誓言。”他嗚嗚的哭了起來,竟像是孩子似得。

“不,不!你明明答應我的,明明答應我的……”豔紅岫也開始流淚,她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林逐水身上,道,“敢問先生來歷?”

林逐水淡淡道:“章城林家,林逐水。”

豔紅岫道:“我是佘山徐氏外戚豔紅岫,他是我的戀人。”

林逐水面無表情。

豔紅岫慘笑着:“他本是山中槐樹精,我自幼和他一起長大,因此生了情愫,後來,我生了一場大病,沒能熬過去……”

林逐水淡淡道:“他為了将你做成僵屍,至少殺了兩百人,其中還有很多幼兒。”

豔紅岫面露絕望之色,她道:“勞,勞煩先生,借匕首,一用……”

林逐水沉默片刻:“我可以代你動手。”

豔紅岫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她道:“我要親自來。”

林逐水輕嘆一聲,沒有再強求,随手便将手裏金色的匕首遞給了豔紅岫。

豔紅岫躺在男人的懷裏,伸出手抖着,她說:“我……要親手取了你的性命,你怪我嗎?”

男子低着頭,像孩子一樣嗚嗚的哭着,他說:“你早該帶我一起走,早該帶我一起走……我也不想那麽做,我只是怕,怕看着你的身體爛掉……”

豔紅岫笑了起來,她湊過去,吻住了男人的唇,然後将自己的胸膛和他的靠在一起,她說:“你還是那麽笨,一點都,不聽我的話……”匕首由身後重重的刺入,貫穿了兩人的身體。

有黑色的霧氣騰空而起,兩人的身體都開始變化。

豔紅岫身上開始騰起黑霧,原本紅潤的面容變得慘白。而男人的身體也在消失,仿佛泥土一般像是融化在了土地裏。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兩人有些沉默。

“結束了麽,先生?”周嘉魚這麽問。

“結束?”卻不想林逐水冷笑了一聲,他道,“還早得很呢。”一棵懵懂的槐樹精而已,怎麽可能知道制造僵屍的法子,而且無論是橋還是那舊樓,顯然都有人在其中幫助這兩人,甚至于還幫兩人遮掩善後。

“過來。“林逐水道,“挖個坑,把她埋在這裏吧。”

周嘉魚驚訝道:“這兒?”

林逐水點點頭:“既然兩人不想分開,我們也不必強求。”此時黑霧散去,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周嘉魚本來以為會挖很大一個坑,但是看向豔紅岫的時候,卻發現她的嫁衣裏面空空蕩蕩,屍體竟像是随着那一陣騰起的黑霧一般,直接消失不見了。

只埋衣服,就方便多了,周嘉魚和沈一窮挖好坑,把豔紅岫的衣服全部埋進了土裏。

林逐水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袋子,取出了豔紅岫的命牌。

此時命牌上面,已經是血色全無,變成了普通的木牌。

周嘉魚本來以為他會将木牌和豔紅岫一起埋了,卻沒想到他最後還是将木牌收進了懷裏,嘴裏輕輕的念了一聲:“佘山外戚。”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不太明白,兩人乖乖的站在旁邊,等着林逐水的吩咐。

“走吧。”林逐水擺了擺手,“回去了。”

此時天邊已經有太陽升起,橙色的陽光打在沙沙作響的槐樹上面,好像鍍上了一層金光。

周嘉魚扭頭看着身後,道:“先生,昨天這槐樹還不在,今天就出現了,住這兒的人看見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啊?”

林逐水道:“沒關系,我這裏施了符咒,他們受符咒的影響,會覺得這槐樹本來就該在這兒。”

周嘉魚說:“哇,還有這種符咒。”

林逐水挑眉:“怎麽?”

周嘉魚說:“沒,我就覺得這符咒用來找女朋友應該挺好用的。”

林逐水:“……”

沈一窮在旁邊拍拍周嘉魚的肩膀,一臉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的表情,居然敢和先生開玩笑了。但是見周嘉魚表情認真,沈一窮才發現他好像真的沒在開玩笑……

“在先生這裏修習,談戀愛是不可能的。”沈一窮後來悄悄的告訴周嘉魚,“想談戀愛就得出師,這是師父當時定下的規矩。”

周嘉魚說:“你和我說做什麽?”

沈一窮扭捏着:“你不是想談戀愛嗎?”

周嘉魚莫名其妙:“我沒有啊。”

沈一窮說:“哼,我才不信。”

周嘉魚覺得十七八歲青春期的小孩子真是難伺候……

三人處理完事情後,回了酒店,好好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林逐水帶着周嘉魚和沈一窮他們又來了大橋上面一次。周嘉魚在上看見一個熟人,卻是那痛失愛人的秦伊河。

秦伊河站在橋頭,似乎正在燒紙什麽的,周嘉魚過去叫了她一聲。

“是你們呀。”秦伊河的臉色和之前相比好了很多,至少笑容不勉強了,她手裏捏着些紙錢,微笑道,“我昨天夢到她了,她說想我,我就過來看看她。”

周嘉魚也不知道該說是什麽安慰她,只能說節哀順變。

“嗯,我知道的。”秦伊河說,“她不想我太傷心了,還安慰我呢,我也會努力調節情緒的,謝謝你們。”

周嘉魚猶豫了一會兒,将他在橋上看見的景象告訴了秦伊河,說唐笑川已經掙脫了怨念,靈魂被淨化了。

秦伊河點點頭,再次道了謝。

今天是慧明做法事的最後一天,和十幾天前相比,他的面色憔悴了許多,看起來這場法事耗費了他不少的力氣。

結尾的時候,江十六和江十九都在場,兩人對着慧明連聲道謝。

慧明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這笑容連周嘉魚都覺得有點假,他溫聲道:“要是施主能少遇到些這種麻煩,才是最好的,小僧倒是希望,沒有出手的機會。”

江十六嘆氣:“大師教訓得對。”

慧明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在回去的車上,林逐水和慧明把豔紅岫的事情告訴了慧明,慧明聽後眉頭一直皺着,道:“豔紅岫的姓氏很不常見,你說到佘山徐氏,我才想起來,好像他們外戚,的确有姓這個的。”

林逐水不說話啊,似乎在思考什麽。

“這麽多條人命,也不損了陰德。”慧明嘆氣,“這一片都是江家的地盤,若是說他們不完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不論是舊樓的火災,還是大橋,都是大事兒,就算不知道詳情,肯定也能聽見風聲。”

林逐水道:“嗯,我知道。”

“況且現在……”慧明義正言辭的說,“你的兩個徒弟還跟着你呢,會不會不太安全,要不然讓他們來青檀寺跟着我修習一段時間。”

林逐水罵道:“做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慧明嘆氣,目光不舍的從周嘉魚身上移開了。

周嘉魚打了個哆嗦,莫名其妙的從慧明的眼神,聯想到了家裏的那只黃鼠狼,難不成他在慧明的眼裏也成了個可以行走的冰淇淋?

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林逐水定下了離開的機票。

在走的前一天晚上,周嘉魚早早的入睡,

半夜的時候,他忽然被敲門聲驚醒。

“誰啊?”周嘉魚打了個哈欠,他以為是沈一窮有什麽事兒,也沒多想,便走到了門邊。但好在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湊過去看了看貓眼,這一眼,差點沒把他半個魂兒吓掉。

只見門外站了一個紙人,那紙人和正常人是等身大小,穿着一件花花綠綠的衫子,紅豔豔的嘴唇咧開,正對着他笑。

周嘉魚在心中開始感謝林逐水鍛煉了他和沈一窮的膽量,說實話,這要是之前,他懷疑自己會會被吓的厥過去。

“開開門呀。”門外傳來的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周嘉魚心想我他媽憑本事關的門,我憑什麽要給你打開,他沖回了床邊,想要把這事兒告訴林逐水,但是又想起自己沒手機。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周嘉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咬着牙。

門口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周嘉魚朝着門口瞅了一眼,心中開始瘋狂的罵髒話。那紙人居然開始試圖從門縫裏擠進來,眼見已經探入了半個腦袋。

周嘉魚額頭上溢出冷汗,眼睛在屋子裏環視一周,然後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某個物件——打火機。

他拿起打火機,就去了門口,冷笑着對着那紙人說:“長得那麽恐怖有屁用,你他媽的還不是紙做的。”

紙人的笑容僵住了。

周嘉魚彎腰點火,一氣呵成。

紙人真的燃了起來,它開始尖叫着縮了回去,周嘉魚在屋子裏罵:“早該進步了,用什麽紙,你有本事用鋼板啊王八犢子!”

外面沒了動靜,周嘉魚再從貓眼往外看,卻是什麽都沒看到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有點不敢入睡,怕自己睡着之後,那紙人又從哪個角落擠進來。現在周嘉魚唯一慶幸的事情,就是這紙人的智商好像不高,居然還先敲敲門,不然等自己睡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這玩意兒立在床邊,恐怕真得被吓個半死。

第二天,天一亮周嘉魚就出門下樓,去人多的地方待着了。

沈一窮見了還奇怪,說:“罐兒,你今天怎麽起來的這麽早啊?”平時都是他去喊周嘉魚起床,結果今天起來的之後發現周嘉魚居然已經吃完早飯,在一樓坐着休息了。

“我昨天晚上又遇到那個紙人了。”周嘉魚滿臉晦氣的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沈一窮聽得目瞪口呆,說:“卧槽,你還真拿打火機把它給點了?”

周嘉魚說:“對啊!”

沈一窮說:“……可是一般紙人,是點不然的啊。”

周嘉魚:“……啥??”

沈一窮摸摸腦袋:“紙人都是陰氣特別重的玩意兒,普通打火機肯定點不着的。”

周嘉魚陷入了沉默,他也覺得昨晚的事情有點離奇,于是便和沈一窮回到房間裏檢查了一下。結果讓周嘉魚還是在地板上看到了火焰燒過的痕跡,他道:“你看你看,這不是燃了麽?”

沈一窮說:“……不懂,咱去找先生問問?”

周嘉魚說挺好。

林逐水在一樓吃早飯,與其說是吃早飯,其實也就只喝了點牛奶而已,他見周嘉魚和沈一窮匆匆忙忙的過來,開口第一句居然是:“昨晚遇到什麽了?”

“先生您已經知道了呀?”周嘉魚驚訝道。

林逐水道:“嗯。”

周嘉魚馬上想起了什麽:“那、那個打火機,也是您放我房間裏的?”現在想來,那個打火機放的位置和顏色都十分顯眼,之前他一直都沒注意到屋子裏有着東西。

“對。”林逐水又慢慢的喝了一口牛奶,道:“我建議你最好把打火機随身帶着。”

周嘉魚懵了:“啊?”

林逐水道:“佘山徐氏,有些特別。”

周嘉魚道:“特別?”

林逐水從兜裏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紙片人,那紙片人被放在桌上,片刻後,竟像是要哆哆嗦嗦的站起來:“他們家族精通墓葬一事,對紙人更是有特別的研究。”

特別是封建古代,達官貴人,對于墓葬都有極高的要求。通常墓穴之中到處都是機關,只有制造者才知曉通路。

徐氏之人,下葬從來不用活人,都是用紙人代理,紙人有最基礎的神志,可以聽從一些簡單的命令。

周嘉魚看着小紙人顫顫巍巍的模樣,伸出手小心的戳了戳:“真……真的在動。先生是您再操縱着紙人麽?“

林逐水淡淡道:“嗯,但我對這行不太了解,只能勉強做到能讓它動起來罷了。”

周嘉魚心想這已經夠牛了……

“先回去。”林逐水說,“過段時間陪我去佘山一趟。”

周嘉魚當然說好,不過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伸進兜裏,摸了摸打火機,感覺自己安全不少。

知道林逐水他們要走了,江十九和江十六都來送行。

江十九又憔悴了,整個人都消瘦的不像樣子,送行的時候全程臉上挂着非常艱澀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的勉強。江十六臉上連笑容也不挂了,到達機場的時候,他找到了林逐水,什麽話也沒說,突然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

周嘉魚被江十六的動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露出驚訝之色。

只見江十六的手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線,那些紅線像是被什麽利器割破又愈合了一樣,幾乎布滿了江十六整個條手臂。

“林先生。”江十六艱澀道,“江家這一代,有些事情,我也管不了。”

林逐水沉默着。

江十六道:“我這條手,差點沒了,休養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這半年裏我也沒有精力管江家的事,所以才讓江十九出了那麽大的纰漏。”

林逐水道:“沒有金剛鑽何必攬那個瓷器活?”

江十六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林逐水道:“既然在江湖,那就該按江湖的規矩吧。”

江十六重重的嘆氣,不再說話。

從上飛機,到飛到家,林逐水都沒怎麽說話,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臉上的表情也很淡。

到家之後,沈一窮才告訴周嘉魚,說他們這行如果手上沾了人命,很容易損陰德的,看江十九那模樣,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事兒。因此江十六才出言試探,想讓林逐水出手幫忙。

但林逐水的一句“按江湖規矩來”便是是表明了拒絕的意思。

“畢竟六十條人命呢。”沈一窮說,“而且犯的錯誤也太低級了,大橋合龍這麽重要的時候也不到場,太不到位了。”

周嘉魚想起了死掉的唐笑川,嘆了口氣。

到家後,沈暮四卻不在家裏,不知道去哪兒了,只剩下一只黃鼠狼坐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看它皮毛油光水滑的模樣,看來小日子過的相當滋潤。

見到周嘉魚回來,黃鼠狼很高興的沖了過來,左聞聞右聞聞,像是在确認周嘉魚身上有什麽氣味。

周嘉魚把它抱起來,撸了撸它光滑的皮毛,道:“有沒有想我啊,小黃。”

黃鼠狼:“????”它什麽時候叫小黃了?

沈一窮道:“哎呀,好累啊,咱們晚上吃什麽,不然和先生,說一聲,一起出去吃個夜……”他本來是想說夜宵,結果想起了什麽,硬生生的把“宵”字給咽下去了。

周嘉魚說:“算了吧,還是在家裏吃飯比較安全,我去看看冰箱裏有啥。”

沈一窮說好。

周嘉魚取了廚房,大致檢查了一下,道:“吃火鍋吧,有不少菜呢,我熬個湯底,現在才四點過,來得及。”

沈一窮說好好好。

晚上,幾人一起吃周嘉魚煮的泡椒火鍋,湯是骨頭湯,熬了之後再加上泡椒和各種香料,炖的香香的。

林逐水也過來了,坐在周嘉魚旁邊。

黃鼠狼跟圍脖似得,圍在周嘉魚旁邊,沖着火鍋流口水。

周嘉魚吃了一口菜,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雖然會遇到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但至少,身邊總是有人陪着,不至于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周嘉魚用筆記本記下必須要帶的東西:打火機,佛珠,吊墜,符紙……

林逐水用筆記本記下必須要帶的東西:家裏的小蠢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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