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人說着便原地盤腿坐下,顧自調息。
藍星、藍墨升起了火堆将身上的衣物烤幹,雲寒清與薛長櫻用內力将體內的寒氣逼幹,水汽從他們的百會穴騰騰得冒出。
薛長櫻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看着不遠處飛翹起的屋檐一角,眼內情緒不明。
雲寒清牽起他的手,溫聲道:
“寶寶,走罷。”
沿途經過一大片桃林,桃林中間有一道寬闊的鵝卵石鋪就的石子路,藍星正色道:“每年春天的時候,桃花盛開,嶺閣的人都在石子路上跳舞。這些人裏,只有少主跳的舞最好看。就連沈公子也及不上少主的舞姿三分。”
薛長櫻笑道:“你那時經常和藍墨從前山溜到後山來看我們跳舞,羞也不羞。”
藍墨一本正經道:“少主的舞姿,美輪美奂,舉世無雙。”
已是十二月底,桃林裏一片蕭瑟,但是雲寒清卻仿佛看到了在一片開得如火如荼的桃林裏,十幾個身姿窈窕的少年嬉笑打鬧着,鵝卵石路上鋪滿了大片大片散落的花瓣,他們簇擁着一個纖細清秀的少年,他圓潤小巧的玉足踩在花瓣上,輕輕踮起腳尖,旋轉着,舞蹈着,跳着世間最美最扣人心弦的舞步。
藍星道:“少主,雲寒清是不是中媚術了,他笑得好惡心。”
正說着,一道如圓玉潤的聲音橫插、進來,
“誰敢在少主面前班門弄斧,我們這些雕蟲小技,根本入不了雲公子的眼。”
四人已經走到了嶺閣的院落前,觸目見到的是一間寬敞的屋子,四周都挂着薄紗帷幔,中間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平臺,平臺四角點了十幾根白色的蠟燭,薛長櫻見雲寒清看那些蠟燭,便道:“我們跳舞的時候要帶起舞風,将蠟燭都熄滅了才能休息。”
此時走出一個身穿薄紗,衣不蔽體的秀美少女,她腳踝上戴着一串銀鈴,緩緩走至平臺中間,踮起腳尖,身姿伸展開來,款款扭起腰肢,雲寒清見她一停不停得旋轉,無論跳得多用力都無法熄滅四角的蠟燭,才知薛長櫻當年練這舞步有多辛苦。
“叮”得一聲,冷月劍出鞘。
雲寒清點劍而起,衆人只覺得幾道白影刷刷得閃過,待雲寒清再站回原先的位置,平臺四角的蠟燭皆以被他的劍氣熄滅,四周的帷幔都掉了下來,中間的平臺也被切割得四分五裂,那跳舞的少女早已吓得花容月色,跌坐在地。
從屋內走出一身穿淡翠薄煙紗的少婦,她雖是面容平靜,但眼角上挑,無形中透着誘惑的味道。
只聽她淡淡道:
“不愧是玉面修羅,連阿巧的媚術也無法誘惑你。”
雲寒清蹙眉道:“你剛才那個就是媚術?怎麽比幻術還沒有效果。”
“媚術對心如止水,無欲無求之人無用,而雲公子學了九轉化陽,自制力比尋常人強上百倍,不是最高階的媚術,無法誘惑到你。”
雲寒清道:“我的寶寶不用什麽媚術,眨眨眼就能讓我去死了。你不用挑撥離間。若是再說廢話,我就殺了你。”
他的語氣溫和,臉上的神情卻駭人至極。
薛長櫻按下了他握劍的手,對少婦道:
“藍姨,藍斯羽棄你們而去了,你有甚麽打算嗎。”
嶺閣的人只學了媚術,連基本的拳腳功夫也不會,而媚術又對雲寒清無用,整個嶺閣無異于殉葬。
名喚藍姨的少婦理了理鬓角,巧笑嫣然,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道“一仆不侍二主。多謝少主一番美意。”
說着便抹了自己的脖子,香消玉殒。
她是嶺閣的閣主也是教門人跳舞的師傅,見她身死,其餘幾個門人皆戰戰兢兢得躲在角落處看着他們。
薛長櫻見他們有的是十幾歲天真爛漫的少年,心下不忍,低聲喚了一句,“藍星。”
藍星知他意思,走到那些人面前,正色道:
“蠱獸沒有了,焚心蠱解不了,但是我可以重新給你們下一蠱,只要你們不再用媚術殺人,不再聽命于藍斯羽,這蠱可以抑制焚心蠱。你們願意的,就往前走一步,不願意的,一心想跟着藍斯羽的,自行了斷吧。”
他說着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當啷”一聲扔在地上。
陸陸續續有幾個畏手畏腳的少年走了出來,藍星站到他們面前,伸出食指往他們額間一點,一抹綠色的東西便鑽入了他們皮膚裏。
也有幾個咬牙切齒怒視薛長櫻的少年,撿起了地上的匕首紛紛自盡。
藍墨冷眼看着,見人死得差不多了,便走上前去,從袖中拿出化屍粉,将地上的屍體一一化去。
薛長櫻轉了身,對身後的藍星道:
“藍星,你傳信給沈清,嶺閣裏從良的門人都帶到摘星樓,做雜役也好,做小厮也罷,算賬寫字,繡花畫畫,從頭教他們一些活計。”
他們身上中了藍星的蠱,一旦生出害人之心,蠱蟲便會自動反噬而亡。
“讓沈清帶人從外面鑿出一條道來,将這些人帶出去。”
正在這時,走進來了一個紫衣寬袖的青年,一臉痞氣,只聽他高聲道:“不用這麽麻煩,我埋了些炸藥,等會一炸,自動開出一條道兒!”
雲寒清認得這人的标識是器閣之人,将薛長櫻護在身後,一手按着冷月劍。
薛長櫻輕輕拍了拍雲寒清的手,道:“是自己人。”
他看向青年,青年走到他面前,恭敬得喊了一聲,“少主。”
“藍齊,承嶺發生什麽事了,你與我細說。”
藍齊又恢複了一臉痞樣,笑道:“少主你還不知道吧,藍斯羽為什麽走的那麽匆忙!因為他不但身受重傷,還後院起火啦!”
“怎麽說?”
“葬閣和苗閣打起來了,兩敗俱傷!還能怎樣,藍瑩和藍月争風吃醋呗,藍瑩劃了藍月的臉,藍月将藍瑩殺了,給葬閣裏的人都下了致命的蠱,沒等你們打來,承嶺便內讧了,藍斯羽帶着暗閣和珍閣的人走了。現在已經人去山空咯。”
薛長櫻道:
“現在承嶺裏還剩下誰?”
藍齊摸了摸下巴,道:
“藍月做出這些事,藍斯羽也容不下苗閣的人了,一些幻閣與苗閣的人乘亂逃了出去,器閣已經在我的掌握之中,跟着藍斯羽的人我等會拟份名單給你。哦對了,藍斯羽匆忙間把行動不便的藍卓文丢下了!”
薛長櫻點點頭,道:
“勞你照顧他。”
“藍星藍墨,你們去追查苗閣與幻閣的舊部,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一心跟着藍斯羽的都殺了,願意從善的就帶回摘星樓。”
雲寒清道:“摘星樓怕是容不下這麽多人,藍星,你讓你的黃鹂朋友去一趟禦劍山莊,将這些事告訴寒流,摘星樓塞不下的人,就塞到禦劍山莊。”
他伸手捏了捏薛長櫻的臉,“寶寶,你不要一個人這麽累,相信你夫君。”
藍星藍墨應聲退下了,與藍齊一起着手善後。
薛長櫻對雲寒清笑了笑,臉色卻有些差,雲寒清與他心意相通,知曉他心中有事,便溫聲問道:“寶寶。怎麽了,你在擔心什麽?”
薛長櫻緩緩道:
“我在想藍月的事。”
“你想那個女人幹甚麽,她處處想殺你,我若是再見她,必然殺了他。”
薛長櫻道:
“藍星是苗疆蠱王的直系後裔,一出生便帶渾身帶蠱,藍月雖然是他同胞姐姐,一出生卻是正常人,因此她在天賦上比不過藍星。
而藍斯羽身邊不跟廢人,她想成為藍斯羽的左膀右臂,只能取巧用一些陰毒損身的法子。藍星學的是蠱術,藍月學的是蠱毒,因此後者一出手便要人命,藍月種不了讓人活命的蠱,永遠差了藍星一截。
她不甘心,以身試毒,毒素積累得越來越多,最後将自己弄得一身是毒,常人根本無法碰她,就連藍斯羽,也是戴了一副刀槍不入的金絲手套,才能碰她的手。”
雲寒清道:
“所以她無法與藍斯羽肌膚之親,看到藍瑩與藍斯羽親近,妒火中燒,滅了葬閣?”
薛長櫻搖了搖頭道:
“藍月雖然不擇手段,激進冒失,卻是一心為了藍斯羽,他們苗疆的幾個孩子,心性至簡,她只是用錯了方法。定是藍瑩出言不遜,譏諷她,才讓她違背了藍斯羽的話,做出這些事。”
雲寒清微蹙了眉頭,道:
“事到如今,你還替她說好話?”
薛長櫻嘆了口氣,
“我沒有在為她說話,我是在替藍星擔心。藍月做出這些事,使藍斯羽的處境更加舉步維艱,以他的性子,定是不會輕易放過藍月,一旦藍月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怕是馬上便會被他一腳踢開。再者,藍斯羽生性多疑,若是他懷疑藍月是我這邊的人,以他折磨人的報複手段,藍月,現在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我能想到這些,藍星定然能想到。他雖然沉默寡言,心裏卻放不下這個同胞姐姐,定是要追去尋她。若是她出了事,藍星會如何?”
雲寒清伸手将他攬入懷中,溫聲道:
“藍星有藍墨看着呢,我馬上傳信給寒流,讓他趕去相幫,應不會出事,你別多想傷神,我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