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1)
意識逐漸模糊, 像是在大海上漂浮,毫無目的地。
許慎連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他意識到情況不對, 想喊駱遠。
駱遠把他帶入2215裏, 随手關上門,貼近懷裏人的耳垂,輕聲道:“小慎?”
青年無力地癱在他懷裏, 鴉睫低垂, 眼裏像是蒙了層水汽,他低聲道:“情況,情況有點不對。”
“嗯,不要害怕,我會陪着你的。”駱遠伸手在他口袋裏摸索, 依舊很溫柔,“我手機沒電了, 借你手機給醫生打個電話好嗎?”
這會兒許慎已經沒多少思考能力,他混沌不清地分辨他這話的意思,半晌,才點點頭:“快, 找醫生……”
駱遠摸到他手機,輕巧手機被他握在掌心裏,但是他卻沒直接劃開, 而是揚了下手臂,把手機徑直丢入玄關處帶水的花瓶裏。
手機沉入水底, 泛起陣陣小氣泡。
許慎費勁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頃刻間, 他反應過來,伸手用力推開駱遠,他手臂沒有力氣,推在駱遠身上,一點力道都沒有,反倒激發駱遠的兇性。
駱遠抓住他手臂,徑直将他抱起來,大步往房裏走,将他珍惜放在白色大床上,視線貪婪描摹着他。
青年膚白如雪,那雙美得攝人心魄的眼眸含怒瞪視他,花瓣似的唇微啓,細細喘着,他領帶被随手解開,襯衫扣子也揭開兩顆,露出漂亮鎖骨。
房間裏幽香浮動,暗沉窗幔将一切光線阻擋在外,暧昧光影交錯浮動。
“許慎,”駱遠俯身,不緊不慢解着他衣服,“你說你是不是挺不識好歹?”
許慎手指蜷緊,努力想逃脫,可力氣不亞于蜉蝣撼樹,眼前越來越暈,一股難以言喻燥.熱在體內蔓延。
“我真的很不甘心,我明明對你那麽好——”駱遠憤恨不平,眼裏滿是不甘和怒火,他伸手撫摸他臉頰,力道逐漸加重,“我那麽喜歡你,給你介紹人脈,為你買鑽石,帶你吃你喜歡吃的東西,我只求你把我放到和江恪同等位置上,公平對待,可你呢?!”
他卑微至如此境地,換來的卻不過是他一句“我們不合适,還是做朋友吧”,誰想跟他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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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絕自己如此幹脆利落,轉頭和江恪纏纏綿綿,那個男人有哪點比得上他?他看許慎眼神恨不能将他徹底占為己有,他就是個瘋子!
許慎怎麽能跟那種人在一起?
他和江恪,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要選誰,許慎為什麽這麽拎不清?
駱遠極度惱火,恨不能這會兒就把許慎衣服全都撕幹淨!
他冷冷地看着許慎:“既然如此不識擡舉,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許慎,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愛,現在就好好做一塊破抹布吧。”
哪怕在這種境地下,許慎依舊很平靜,似乎在發現他沒機會逃走時,他就放棄了。
他輕輕眨動眼睛,說話語速很慢:“駱遠,從你給我下藥開始,你在我這兒,永遠,永遠都比不上江恪一根手指頭。”
這話像是導.火索,刺啦一下引燃導線,駱遠攥緊拳頭,如同頭被惹怒雄獅,眼睛發紅,往日那副溫柔紳士表皮似乎全撕下來,這副醜陋猙獰模樣才是真正的他。
他咬着牙,喉間溢出冷笑,伸手把他襯衫往旁邊拉開:“江恪?我能擁有你一整晚,他能比得上我?”
青年安安靜靜看他,視線平和:“駱遠,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駱遠俯身向他湊近,視線落在他唇角,手指用力摩挲,旋即傾身下來,“你總有一天會因為不選擇我而後悔!”
撲面而來淡淡古龍水香味,卻仿佛化為無數尖刺向他,身體仍在持續發熱,渴望和欲.望化為魔爪牢牢掌控他,許慎卻難以忍受地閉上眼,胃部翻江倒海。
白色床單上沁上點點嫣紅,那是他掐破手心染上的血。
如果駱遠敢動他一分一毫,他定要他付出千倍萬倍代價——
在駱遠嘴唇即将落到他臉側前夕,大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
駱遠驀然偏頭望去,不過轉瞬間,他尚未看清來人,衣領口忽然被人攥緊,旋即他整個人從床上被惡狠狠摔在地上!
“駱遠,”來人眼裏蓄積狂風暴雨,徹徹底底發了瘋發了狂,他一拳頭揍到他臉上,聲音陰狠,“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離他遠點?”
駱遠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眼底金星一片,臉頃刻間高高腫起,骨頭像是要被打斷了似的,疼得他倒吸口涼氣,血腥氣不斷翻滾蔓延。
江恪想把他碎屍萬斷,想把他一刀刀淩遲!
沒人知道他在推開門進來那一刻是什麽心情,他當珍寶似的放在心尖上,哪怕想了無數遍,都不舍得動一根手指頭的人,居然被人如此對待!
但現在不是教訓他的時候,死太便宜他了,他要駱遠生不如死才能解恨!
江恪一腳把駱遠像是垃圾似的踢開,立刻轉身想去看許慎情況,在看見許慎襯衫幾乎被全解開時,他偏頭,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
許慎仿佛身處火爐,皮膚透出點點嫣紅,像是純白花瓣染上層胭脂,虛汗從額頭流下,沁入烏黑鬓發裏。
江恪彎腰,慢慢把他抱起來:“……許慎?”
在察覺到江恪來的瞬間,許慎緊繃神經終于放松下來,他閉上眼,聲音很低:“我可能走不動,麻煩你把我送到醫院,有勞。”
江恪平複了下狂跳不已的心髒和呼吸,他抱住許慎往外走。
外面全都被清場過,一個人都沒有,江恪用房卡刷了專用電梯走進去。
之前江恪曾對許慎說過你看上去挺輕,實際上也的确如此,懷裏的人輕得像是羽毛,沒什麽重量。
江恪面無表情想,剛才在拍賣會現場,他就該棒打鴛鴦,他真的太善良了,真的,以後他發誓要做個惡人。
懷裏人忽然動了動,頭在他肩膀上無意識蹭了下,江恪低眸看了眼。
青年眼尾泛紅,眼睫翕動,眸裏仿佛盛了池潋滟水光,他靠在他懷裏,仿佛在極力忍耐什麽,嘴唇微抿,呼吸滾.燙。
只此一眼,惡念滔天,無數瘋狂想法被勾出來,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江恪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再等等,馬上帶你去醫院。”
電梯叮地一聲到達負一樓停車場,司機早就準備好,江恪抱許慎坐上車後,司機發動車子,開出停車場。
許慎感覺自己像是縷快要蒸發的水蒸氣,而靠近江恪,能讓他稍微得到片刻清涼。
但理智告訴他,這樣子不對。
于是他冷靜地道:“江恪,你離我遠一點。”
車廂內就這麽大,江恪往車門旁邊移動了些,與許慎拉開界限,中間約莫可以再坐個人。
許慎仰靠在座椅上,頭顱仰起,從下颔到鎖骨拉出漂亮流暢的線條,他覺得自己要熱瘋了,想把身上一切遮蔽物全都撕掉。
而旁邊,就有一泓清泉,只要跳進去,就能得到解脫。
許慎無意識地,磨蹭地慢慢挪近。
過了會兒,意識到不太對的許慎再度冷靜開口指責:“江恪,你離我還是不夠遠。”
眼睜睜看着許慎靠近,而已然被擠到車門邊緣的江恪:?
許慎摸索到他手,抓住,順理成章批判道:“你為什麽要靠我這麽近?”
他離他這麽近,是不是故意來勾他的?
顯而易見,他就是想送上門勾他。
垂眸看着被許慎緊抓不放的手,江恪幾乎要氣笑,他一字一頓地喊:“許慎。”
許慎神志不清地看他:“許導,謝謝。”
這時候的許慎,哪裏還有平日半分精明冷靜的模樣,他這會兒分明是只極度不清醒,不知天高地厚的狐貍毛團子。
還一個勁,往最危險的地方鑽。
“許慎。”江恪喉結輕滾,另一只手繞過他肩膀後,扶住他,慢條斯理把他往車門那邊帶,“你可能對我有點誤解,我呢,不是那種你随便撒嬌就會給你甜頭的人。”
“意思是,”許慎不太了解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只從客觀邏輯學角度分析,“不撒嬌,甜頭就随便給?”
江恪:?
“在演藝圈做人不能太随便,”許慎被挪過去後,倒是克制自己沒再靠近,他依舊記得自己導演身份,一板一眼道,“江恪,你不要做随波逐流的人。”
江恪匪夷所思地看他,感覺鍋從天降。
許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安靜下來,昏暗燈光灑落下來,他半張臉隐沒在陰影裏,聲音很輕:“否則,我會有一點難過。”
霓虹燈如流光似的打在車窗玻璃上,轉瞬即逝,車廂內,只聽得見彼此呼吸聲。
哪怕知道他這會兒只是在胡言亂語,江恪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頭發,答應下來:“好。”
另外一邊,愛麗絲酒店二十二樓。
二十二樓被封了,沒人能進得去,安保人員在樓梯入口處以及電梯處都放了禁止進入的牌子。
但沒人能進得去,卻攔不住早就停在二十二樓的人。
在聽見外面動靜都停歇下來後,鄒慕從2215隔壁房間裏走出來,悄聲進入2215,轉身把門帶上。
駱遠正在對着鏡子照自己臉上傷處,猝不及防看見有人進來,他下意識皺起眉頭就想呵斥,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身體有些熱。
鄒慕走到他身後,綻開抹微笑,輕聲喊道:“駱總。”
“今天這一晚,誰都不會進來,”鄒慕指尖從他背脊線一路游走,煽風點火,“那姓許的不識趣,我來做個識趣的好不好?”
空氣中那股暗香似乎更濃厚了些,讓人為之灼熱瘋狂。
駱遠看着鏡子裏站在身後的人,牙關緊咬,眼神陰郁:“你在這房裏也下了藥?”
之前收到鄒慕信息,他說可以幫他得到許慎,只要能把許慎邀到晚會上來,其他一切責任都不用他負,而事後許慎也沒膽子聲張,說不定兩人還能因此綁定在一起。
駱遠為這個建議而心動。
但現在,他卻發現,局面反過來了,着套的不是許慎,好像成了他自己。
鄒慕從身後環住他身體,視線對上鏡子裏的他,貼近他道:“二手準備而已,也是為了讓您玩得更盡興。”
駱遠絕不會想到自己還會有這麽一天,無數情緒在胸膛中翻滾,最終他轉身,掐住鄒慕下巴,微微一笑:“行,如你所願。”
衣物落了一地,燈光熄滅。
而在床頭對面的置物櫃上,攝像頭安靜注視這一切。
做完檢查後,醫生給許慎開了輸液的藥。
護士過來給許慎紮完針後就退了出去,病房內重新恢複安靜。
許慎似乎睡了很長一覺,他許多天都沒睡安穩過,偶爾路過花壇,總會想到那只貓。
自那件事後,他工作忙碌,與江恪除了拍戲外沒機會再有別的接觸,他察覺到江恪似乎有意無意地,在避開他。
但許慎從來就沒主動問過什麽,他覺得沒必要。
這一覺睡得,許慎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夢裏,是暴雨天,一切充滿潮濕氣息,他連傘都沒打,急匆匆跑出去,很着急地要找什麽東西。
夢裏的許慎還是個小少年,眉清目秀,他一個人在雨裏奔跑,腿上衣服上都濺了泥點。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總而言之,是人命關天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不知道來回跑了多久,一只手驀然從身後抓住他,小許慎茫然回頭,看見駱遠惡毒地罵他:“許慎,你是個沒有心的人,你這種人,根本捂不化,你不配得到愛!除了我之外,根本不會有人愛你!”
小許慎怔怔的,雨水順着臉頰滑落。
你不配得到愛,根本不會有人愛你。
……你不配得到愛。
你,不配,得到,愛。
仿佛充滿毒汁的藤蔓,将他包裹,毒刺在他周身留下嶙峋傷口。
小許慎想,他只是有一點難過。
只有一點,而已。
陽光灑在臉頰,許慎睜開眼,發現病床前站着王銘和白柔。
見他醒了,白柔松了口氣:“吓我一跳,我還以為許導您身體還有什麽問題呢。”
明明剛剛醫生查房時檢查過,說許慎很快就能醒來,沒想到這一等,差不多快等到下午。
許慎安靜躺在病床上,緩慢地從夢裏情緒抽離出來:“我沒事。”
他記得昨晚是江恪救了他,但今天醒來他卻不在。
許慎有那麽一小會兒走神。
“你可總算醒了。”王銘今天一上午可是在病房裏轉無數圈了,他像是個找到媽媽的小雞仔撲到他床邊,“劇組那邊鬧翻天,鄒慕發來解約函,說不演了!他戲份可都演了一半了,現在說不演就不演?”
他沒想到,許慎不過是去參加個晚會,這個世界忽然就變了天,而沒了許慎坐鎮,他現在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拿主意。
許慎從床上起身,去病房裏附帶的洗手間裏洗了把臉,出來後簡短道:“說下具體情況吧。”
睡了一晚後襯衫有些許褶皺,光線拉出他清瘦身體線條,他看上去依舊優雅從容,仿佛任何事情都不會壓倒他。
王銘比誰都想搞明白發生了什麽:“我知道的都說完了,沒有任何預兆,他說解約就解約,劇組問過原因,他那邊拒不回複,說解約金會按時賠付。”
“既然如此,”許慎淡淡地道,“那就解吧,按照流程辦事。”
鄒慕鐵了心想走,雖然他也不明白狀況,但鄒慕這個人心思多,他并不怎麽待見,走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去找選角導演,杜同,還有制片人。”許慎長腿邁開,走到病床邊收拾東西,視線觸及到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西裝外套時,停頓了會兒,旋即,他繼續道,“我回劇組後開會,務必一天內重新找到容想人選。”
許慎思路清晰,有條不紊,一下子讓王銘軍心穩定不少,他連連點頭,跟在許慎身後:“行,我立刻去吩咐。”
白柔有些走神,她想起最後一次看見鄒慕的時候,鄒慕問她,如果有機會可以得到許導,她願不願意。
那時候她覺得他有點奇怪,可今天,許慎就出事了,說是什麽急性胃炎發作。
雖然兩件事看起來沒什麽邏輯,但白柔卻始終覺得怪怪的。
許慎伸手拉開病房門,偏頭繼續對王銘道:“還有……”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撞到了什麽,又沒看清腳下門檻,整個人一個踉跄,旋即往前撲去。
危險迷人的淺香萦繞在鼻尖,來人伸手環住他腰,扶他站穩,聲音慵懶:“許導如此盛情,我倒是,有點害羞呢。”
許慎擡眸,撞入雙漫不經心眼眸裏,他也不知道這是見了什麽鬼,為什麽他見江恪一次,就能摔一次。
身後兩人紛紛移開視線裝瞎,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許慎站直身體,溫和道:“謝謝。”
“出院手續辦好了,”江恪把另一只手裏提的小米粥遞給他,“先吃點這個,不小心買多了。”
許慎再次擡眸,伸手接過,欲言又止了會兒,但什麽也沒說。
“嗯?”江恪挑了下眉,抱着手。
許慎眨了眨眼睛。
江恪垂眸,視線落在許慎臉上,懶洋洋地道:“這回怎麽不說謝謝了?我還等着呢。”
一向能說會道巧舌如簧的許慎現在有點詞窮。
江恪扶他,他應該說謝謝,給他買粥,他也應該說謝謝,最應該說謝謝的是他昨晚救了他。
可連續幾個謝謝說下來,顯得他像個沒有感情的複讀機。
而且,江恪一副擋在他面前,故意等他說謝謝的模樣,跟他之前拍過的一部校園劇有點像,而那個場景裏,放學後男孩把女孩堵在房門口,溫柔又惡劣地逗她,想看小姑娘臉紅。
許慎被這個聯想激得雞皮疙瘩抖了抖,他依舊淡定,不緊不慢拿江恪之前說過多回的話堵他:“不是給你講過那麽多次戲?”
江恪視線從許慎俊秀臉上收回,喉頭溢出聲意味不明的笑:“啊,那也行。”
他拉長尾音,富有磁性聲音繞在許慎耳邊:“那以後,就拜托許導多照顧了。”
許慎擡眸看他眼,強迫自己不要再産生那些奇奇怪怪聯想,只從這句話表面來理解它的意思。
他伸手推開江恪,朝後看了眼:“走吧。”
回劇組路上許慎買了只新手機,重新辦了卡。
還有很多事等他處理,他沒有時間去整理昨晚發生的事。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經歷這種事的一天。
如果昨天的事真的發生了,駱遠會讓他惡心一輩子,幸好沒有發生,那麽接下來,橋歸橋,路歸路,他不想再跟駱遠有任何糾葛。
開了緊急會議讨論商定具體選人方案後,接下來事情全都由選角導演去執行,而因為這場風波,劇組內拍攝進度需要重新規劃調整。
許慎一直忙到下午七八點,回劇組酒店時,前臺喊住他:“許先生,有個人等您等到現在,正在咖啡廳那邊坐着。”
咖啡桌邊,坐了個白白淨淨少年,臉嫩得能掐出水來,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看着乖巧可愛。
許慎看見是他,頗有些意外:“怎麽是你?”
“很意外嗎?”淩林歪了下頭,“聽說許導是個很有才幹的導演,我慕名而來,有什麽問題嗎?”
許慎只當小孩又是過來讨蛋糕吃的,他坐下來,把菜單遞給他:“又偷跑出來吃蛋糕沒帶錢?菜單給你,随便點。”
雖然易琛跟他說過讓他下回再看見某淩姓同學出門偷蛋糕吃,不必理會,打一頓就是了,但這小孩太單純可愛,許慎心生親切,不介意把他當弟弟對待。
很感動于許慎這份豪氣,然而淩林伸手按住菜單,俏皮地眨眨眼睛:“我今天可不是來吃蛋糕,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請我吃過蛋糕,我今天是來救場的。”
許慎挑了下眉,讀懂他潛臺詞:“你要來演容想?”
“對!我在《洪荒》那邊已經殺青了,我看過《蒼神》小說,是小說粉。”淩林一臉期待和憧憬,“容想這個人很帶感,我想試一下。”
不說戲還好,一說戲,許慎立馬進入到專業導演狀态,全方位打探淩林,他評估道:“你有點太瘦了。”
淩林很有激情:“我可以增胖,明天起我每頓吃蛋糕!”
淩林看着就像是個糯米團子,而且還是沒經歷過什麽挫折的那種,許慎發自內心深處問道:“你演得了黑化嗎?”
“你少以貌取人,”淩林看出許慎并不信任自己,他嘀咕道,“我演黑化你們都會害怕。”
既然如此,多個演員試鏡總比少個好,許慎點點頭:“那你來試試,過不了可不許哭鼻子。”
淩林只看過小說,對分鏡劇本并不了解,許慎發了他份劇本文檔,讓他回去好好琢磨,在得知劇本是小說原著作者杜同親自改編後,淩林興奮得眼裏滿是小星星,走的時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後。
許慎徑直回到房間,因為這場解約風波,需要調整的工作計劃很多,包括江恪拍攝進度,需要做微調,而一旦換男二號,人設和劇本都需要盡量圍繞演員個人特色來展開,也會做一定幅度調整。
明天內容想這個角色會确定下來,而為了不耽誤正常拍攝進度,接下來幾天,需要熬很多大夜來補拍容想戲份,這樣才能保證跟主要拍攝進度平齊。
所以許慎需要跟江恪,杜同分別溝通,他跟杜同溝通完後,打了江恪電話,沒人接,于是複而打了經紀人蘇忘電話。
這次一打就通,蘇忘正站在江恪房間門口,眉眼聳拉,聲音很小:“喂?許導,有什麽事嗎?”
“我找江恪有事,”許慎簡潔明了表明來意,“可他不接我電話,什麽情況?”
之前江恪有意無意躲着他,他雖察覺到,但并未多說什麽,而這回,江恪于他有救命之恩,白天在醫院時,他對他态度和往常沒什麽分別,許慎以為,他鬧脾氣這茬已經算揭過了。
可江恪這回卻不接他電話。
開機一個多月以來,江恪從來就沒拒絕過他任何要求。
這一刻許慎心頭說不上來什麽滋味,仿佛有團棉花堵在胸口,不太順暢。
“我祖宗這會兒正發脾氣呢,天王老子電話他都不會接。”蘇忘一只手掩住嘴唇,小聲說話,他是為了避難才躲到外面來的,“許導你有什麽事嗎?”
發脾氣?發什麽脾氣?許慎愣了下:“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蘇忘心裏自然有數,昨晚他可是一直替江恪做事善後來着,但許慎是江恪什麽人吶?他可是能讓江恪徹底發瘋的主。
蘇忘不敢在許慎面前胡言亂語,只含糊其辭道:“害,這我哪兒清楚。江恪發脾氣吓死人,剛才服務員來送餐他一口都沒動,這會兒也沒人敢進他房間。”
許慎安靜了會兒,他沒見過江恪發脾氣的模樣,自然想象不出來他發脾氣能有多吓人。
還沒吃晚飯,這會兒也沒人敢過去打擾……許慎猜測,江恪是不是需要一個人冷靜會兒?
他長指輕輕摩挲手機機身,有點拿不準,一句“嗯我知道了,那等會兒再說吧”這話堪堪到了嘴邊,腦子裏驀然閃過知道他吃不慣劇組食物後,江恪給他定的小米粥,蔬菜沙拉,以及昨晚,江恪小心抱起他的模樣。
許慎猶豫幾秒,把原本準備說的話咽回去,轉而問道:“江恪他喜歡吃什麽?”
蘇忘:?
這話題跳躍得有點快,蘇忘本來都準備好跟許慎道歉,說等會兒就把江恪帶過去親自找他,沒想到許慎不僅不責怪,還突然關心起江恪胃口來了。
“這,”蘇忘回憶了下江恪平時吃得最多的東西,試探性給了個答案,“家常菜?他口味偏辣,又不喜歡吃大家愛吃的,好像對平平無奇的小菜要格外喜歡些。”
從這點上來看,江恪真看不出來是江家少爺。
“行,我知道了。”
挂完電話後,許慎去網上搜外賣,家常菜,然而,此時已然九點多,影視基地這邊比較荒涼,飯店基本打樣了。
許慎于是又打了客房電話,得知酒店裏并沒有平平無奇的家常菜,酒店廚師都是五星級大師,非常專業,擅長做精致菜肴。
那麽,最後只剩下一個辦法。
許慎糾結了會兒,反複催眠自己江恪昨天救了他,這會兒江恪心情不好,做幾道菜送過去理所應當。
抱有這種想法,許慎問酒店借了廚房,然後非常笨拙地搜菜譜做飯。
油鍋燒開,他把洗幹淨的菜往裏放,刺啦一下鍋裏熱油飛濺,許慎着急地去把火調小,可一轉眼,水池裏的魚往地上蹦,他于是彎腰去撿魚。幾道菜做完,雞飛狗跳一片,許慎撸起袖子收拾幹淨廚房,然後把菜放到餐車裏推出去。
推到江恪房間門口時,蘇忘蹲在外面玩手機,乍然看見許慎推餐車走過來,他吓了一跳:“哎許導。”
他忙不疊過去接住許慎手裏餐車,受寵若驚道:“你這是,哎呀你怎麽還親自送吃的過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許慎拉了下襯衫袖口,掩下被熱油燙得發紅的手腕內側,淡淡地道:“剛吩咐廚房按江恪口味做了些吃的,麻煩你進去給他,不要說是我送的。”
蘇忘笑容霎時僵了下,如果說這菜是許慎送的,那相當于獲得了塊免死金牌,江恪或許會給兩分面子,不會讓他滾出來,如果不讓說是許慎送的,那不用送就能知道結果。
然而蘇忘面對的可是劇組擁有最大話語權的許慎,他能對導演說不嗎?
不能。
“行。”蘇忘笑容有點發苦,他說,“我先送進去。”
許慎站在房間門口,修長身體在地上映出道側影,他點點頭。
蘇忘先敲了敲門,仔細聽了會兒裏面動靜後,再用備用房卡把門刷開,推着餐車走進去。
透明扇形落地窗外,燈火輝煌,而房間裏沒開燈,江恪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掩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整個房間內滿是低氣壓,就差沒明晃晃寫着“沒事就滾”這四個大字。
蘇忘忍不住瑟縮了下,感慨如今世道艱難,你永遠都不知道你帶的藝人多恐怖。
他沒膽子開燈,把餐車推到客廳中間,小聲道:“給你重新拿了些吃的,你幾乎一個下午沒怎麽吃東西了,好歹吃點吧。”
江恪一動沒動,聲音冰冷:“嗯。”
蘇忘此刻處于種非常尴尬的境地,他不敢招惹他祖宗,可前有狼,後有虎,他退回去,也得跟許慎複命,這畢竟是導演親自送來的食物。
“還是吃點吧。”蘇忘硬着頭皮道,“萬一半夜餓了多難受。”
蘇忘唯一優點是好用,識趣,不說廢話,可今晚卻如此羅嗦,仿佛更年期提前了似的。
江恪輕輕啧了聲,面無表情偏過頭,窗外昏暗光線拉出他清晰深刻輪廓:“你有事?”
這話自發在蘇忘心裏翻譯為“還不滾是想死嗎”,他仿佛株面對疾風暴雨的小草,無助可憐地在風中搖曳,弱弱堅持道:“我,我就是擔心你餓了。”
江恪眉頭輕皺,顯然覺得他很煩,恨不能直接把他直接扔出去。
他随手按開盞燈,借着光線走到餐車前,彎腰拾起筷子,敷衍般地夾了快茄子放進嘴裏。
在咀嚼過程中,江恪表情輕微變化,仿佛跟凍住了似的,他把筷子放下,視線掃向蘇忘:“你終于想對我下毒了麽?”
氣氛如同灌了水泥般沉重。
蘇忘表情很是窒息:“……你再嘗嘗?”
江恪就當自己養了個不懂事的孩子,他忍耐地當回爸爸,于是他夾了塊土豆片放進嘴裏,機械地嚼動。
半晌,江恪放下筷子,拿紙巾輕輕摁在嘴邊,他眼神宛如冬日冰刃,聲音帶着淡嘲:“酒店廚師手殘了麽?廚師證是買來的吧?”
蘇忘:……
他麻木地想,他就不該對江恪抱有期待,他也不該指望江恪能說出點什麽好聽的讓他回去複命。
“好的,我知道了。”蘇忘艱難地抹了把臉,轉身走出去。
然後他發現,剛才他進來的時候,門并沒有關攏,蘇忘走出去時,清俊優雅的青年傾靠在門邊,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蘇忘頗為尴尬地笑了下:“這,其實我們已經收到關懷了,我們江恪真的很感動,他這人吧,一感動就喜歡胡言亂語,當不得真。”
許慎溫和微笑,正想說他還有點工作,先離開,話還沒說出口,房間裏忽然響起道聲音:“你在跟誰說話?”
蘇忘看了看許慎,又轉頭看了眼緊閉房門,再次陷入兩難境地,許慎看起來并不想讓江恪知道他來過,而江恪問了問題他又需要回答。
他該怎麽說?就說是在跟服務員說話?
蘇忘剛拟好借口準備開口,許慎想了想,伸手敲了下門。
既然江恪發現門口有人,那正好順便進去跟他談工作。
這麽長時間,他應該冷靜下來了才是。
蘇忘于是把話咽回去,非常上道地用房卡刷開門,聲音拔高:“許導過來有事找你!”
許慎走進去,一眼看見屋裏的人。
大片墨色在落地窗外泅開,星星點點燈光在墨色裏閃爍,江恪站在落地窗前,昏黃橘色光線散落在他腳下,照亮一小片區域。
身後門被啪嗒一聲關上,襯得房間格外靜谧。
銀灰色餐車停在餐桌邊,許慎瞥了眼,收回視線,嘴唇微抿。
江恪轉身看着他,臉上沒有多餘表情:“你找我有事?”
他今天真的沒有心思見人或者處理事情,下午剛得到的消息,給許慎真正下藥的鄒慕,轉頭巴結上駱遠這棵大樹,毫不猶豫解約保命。
這兩人江恪一個都不打算放過,但駱遠權勢滔天,根基深重,江恪自遇見許慎那天下午醒來之前就是個軟包子,不懂得經營人脈資源,哪怕這一個多月來江恪在逐漸發展壯大,但一時半會兒想針對他,并不容易,這個事只能從長計議,連帶着,連鄒慕都只能小懲大戒。
這是第一次出現江恪掌控不了的事情,他非常非常地,惱火。
從昨晚看見許慎脆弱柔軟模樣到現在,那股聚集在心頭的戾氣只增不減,急需一個疏解口。
他現在只殘存幾分理智,随時可能會發瘋。
許慎能感覺出來,江恪似乎并不太願意看見他,他依舊停留在落地窗附近,半分想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猶豫着問:“這些菜……真的很難吃嗎?”
本來以為許慎會問工作,可沒想到許慎先問的是餐車上的菜,江恪嗯?了聲,停頓幾秒,慢慢走過去:“你餓了?”
該不是投喂許慎,許慎養成習慣,餓了會下意識過來找江恪要吃的?
下一瞬,這個想法被江恪否認,許慎并不是這種人。
許慎要是只用些食物就能哄騙到手,他倒也不至于到今天在許慎那兒,都還只是個可以維持距離的關系。
他走到餐車邊,長指搭在餐車邊緣:“這些菜口感不是很好,怕你吃了會生病,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