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臨近放假, 暑氣正濃。
教室空調一整天運轉，飲水機裏的水沒隔多久就空了。
天氣熱，外面太陽熾烈, 方祁揚他們不想出去吃, 又膩了食堂，于是打電話讓人家飯店老板送到校門口，去接了大包小包外賣袋拿到教室。
幾張課桌拼在一起，一次性飯盒打開，裏頭菜色豐富，賣相上佳, 滿滿當當鋪開了一桌。
他們吃飯的時候宋莺幾人已經回來了, 她坐在一旁看書, 手邊擺着天藍色的水杯, 看上一會, 她就慢慢端起杯子喝一口。
用餐的動靜不大，講話聲卻時不時響起, 大部分是方祁揚同張澤交談，林宋羨似乎還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
“今天放學去打球嗎？好久沒運動了。”方祁揚夾了筷魚香肉絲，一邊扒飯一邊說。
張澤嘴裏東西沒咽下去，話語有點模糊，“不去，天氣這麽熱, 曬死了。”
“這個肉絲還不錯，下次還可以再點...”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說着, 林宋羨卻很安靜，專心把面前食物吃完，用紙巾擦了擦嘴。
“羨哥, 你吃飽了？”方祁揚瞥見，問了句。
“飽了。”
“味道怎麽樣？”
“有點鹹。”林宋羨說着，目光不由自主四處搜尋，方祁揚想起什麽，一拍腦門。
“哎，忘記買水了。”他說着踢了旁邊的人一腳。
“華子，你快點吃完，去超市買幾瓶喝的來。”那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聞言幾口解決掉拉開椅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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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喝什麽？”
“水吧。”
“我要冰可樂。”
“來瓶涼茶降火謝謝。”
“我都可以。”林宋羨回答，順手從宋莺桌上拿起了她的水杯，放到唇邊喝了一口。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幾人都一下沒有回過神來，身旁他們還在統計着飲料數量，方祁揚看到這一幕，頓時失聲，呆呆睜大眼幾秒。
“羨哥、羨哥...”方祁揚內心淩亂。
如果他沒有眼花的話，林宋羨剛才喝的杯沿位置，正是宋莺前不久才碰過那一處，所以，這是...
林宋羨面色如常地喝完兩口，把手裏水杯歸還給了宋莺，放到原先地方。
他望着方祁揚解釋，“口渴了。”
“.........”
宋莺盯着那個杯子。
想起他前一刻唇抵上去的畫面。
那是她剛才喝過的地方。
好像是間接接吻了。
那一整天，宋莺喝水的時候都心神不寧，大腦混亂昏沉，連同着對上林宋羨眼神都不自覺閃爍，話比起平時少了很多。
偶爾兩人并肩寫作業被他手肘不小心碰到，宋莺都會走神幾秒，傍晚去打水時，田嘉嘉連着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茵茵，你在發什麽呆呢？”她最後提高了音量，宋莺猛地醒來，握緊手裏杯子，張張唇。
“啊，我剛才在想事情。”
“我說你這一天都好像糊裏糊塗的，真沒事吧？”
“沒事。”她搖搖頭，朝她笑了笑。
田嘉嘉懷疑地收回視線，兩人往教室走去，在她身後，宋莺懊惱地揉着腦袋，輕輕打了自己一下。
收收心啊，宋莺。
趕緊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忘掉吧。
走到教室門口，剛好撞見林宋羨和方祁揚在走廊，他們明顯是抽着課間出來透氣，懶散倚在那，姿态随意。
宋莺低着頭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看到林宋羨，飛快瞟了一眼又收回，似乎透着幾分躲閃的架勢。
方祁揚見着她這副模樣，就想起了某人最近做得那些事，不由皺眉，為起宋莺鳴不平來。
“我說羨哥，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啊，別老是幹那些讓人誤會的事情，我怎麽感覺你在玩弄宋妹妹的感情。”
林宋羨：“？”
他嫌棄望過來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在講什麽屁話。”
方祁揚意會到了，理直氣壯闡述着理由。
“明明你自己說的，你們之間是純得不能再純的純潔情誼，談戀愛，侮辱誰呢？”
“你看看，你既然對人家沒那方面意思，就不要做那方面的事情了...講真的，又是動手動腳又是用別人杯子的，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太過分了...”
“過分了嗎？”林宋羨好像陷入沉思，微微困惑問他。
方祁揚堅定一揚下巴，聲音洪亮，“當然！你的這些行為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會想歪的好嗎！”
“哦。”林宋羨點點頭，出乎意料道：“那我下次注意點。”
嗯？
方祁揚看着他，眉頭一皺，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太對。
直到鈴聲響起，林宋羨走進教室，望着他背影，方祁揚才後知後覺察知到幾分——
這人怎麽好像是故意的？？
.........
最近錦中附近出了幾起女生被變态騷擾的事件，還上了當地新聞，至今警方還沒抓到人。
學校這邊發布了通知，讓她們上下學多注意點，最好攜帶防身用具，不要一個人晚歸。
宋莺回家那條路正好有個女生曾經被騷擾，吓得留下心理陰影好幾天沒平複，林宋羨聽說了，這幾天放學都要送她回家。
今天是周五，宋之臨去了外地出差，範雅照舊回不來，宋莺同林宋羨在外面解決晚飯，吃了一大盆麻辣香鍋後，她剛好還有些東西要買，兩人去逛商場。
影院就在隔壁，外面展出大幅海報，最新上映的幾部熱議電影，其中有部科幻題材的影片宋莺在網上看過不少影評，很感興趣，她不禁多看了兩眼。
“時間還早，要不要順便去看個電影。”林宋羨在旁邊說，宋莺只猶豫了一秒鐘，點頭。
“好。”
買票進場，人還沒來齊，影廳紅色椅子空了大片，燈光泛白，有點冷清。
兩人穿着校服落座，同周圍有些格格不入。
林宋羨買了可樂和爆米花，一大桶，宋莺放在了中間扶手上。
可樂很甜，電影開始放映，整個影廳黑了下來，只有大銀幕的光打在臉上，映亮臉龐。
耳邊安靜，演員對白回蕩在四周，影片的劇情很吸引人，鏡頭敘事感強，每個演員演技都在線。
大家看得專注認真，宋莺盯着屏幕，伸手去拿爆米花。
黑暗中，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只手背，在空調冷氣下仍舊溫熱，宋莺飛快收回手，扭過頭，正對上林宋羨的眼睛。
“不好意思...”她連忙道歉，林宋羨沒說話，須臾，他放在桶中的那只手擡起，指尖拿着一顆爆米花，輕輕塞到她嘴裏。
半明半昧光影中，林宋羨對她笑了下，無聲問出兩個字，“甜嗎？”
.........
口腔中的甜味伴随了她一整場電影。
放映結束，已經晚上九點，外面徹底黑了下來。
這個商場在她家附近，走到小區後門也才十來分鐘，中間要穿過一條小巷子，路口那盞燈老化失修，大概是電路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
宋莺原本落後林宋羨兩步，走到這兒，他停下來，往後伸出手牽住了她手腕，一路拉着她往前。
“其實能看清路...”宋莺小聲說，感覺那一圈被他握住的肌膚發燙。
“我記得你怕黑。”
“一個人會怕。”她還有句話沒說出來，有你在就沒那麽黑了。
“你怎麽膽子這麽小。”他笑她，“怕黑怕高怕老師，膽小鬼。”
“是，你藝高人膽大。”什麽都敢做。
“可不。”
兩人邊說着話邊穿過了這條巷子，道路開闊起來，小區就在前面，路燈明亮通透。
林宋羨把她送到門口，接着松開手，宋莺臉上有點不自然，低垂着眼，“我進去了。”
“就這樣？”他忍不住想逗她。
“嗯？”宋莺茫然擡起頭，想了想，“你自己一個人回家小心，注意安全。”
“還有呢？”
“......今天謝謝你。”
“沒了？”他微偏頭，打量着她。
“.........”宋莺靜默幾秒。
“爆米花很甜，很好吃。”
林宋羨嘴角彎了起來，眼底笑意掩蓋不住。
他雙手抄在兜裏，突然靠近俯下身來，自下而上尋到她的眼，黑眸專注發亮盯着她。
“茵茵，你真可愛。”
..........
前方道路盡頭，女孩的背影堪稱落荒而逃，像是一只慌張的鹿，一轉眼跳進了叢林裏，跑向森林深處。
夜色濃重，宋莺消失在了門內。
林宋羨直起腰，低下臉，從兜裏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鼻梁，聲音含糊帶笑，一人自言自語。
“不能再欺負她了。”
暑假再次如期而至。
宋莺最近生活平靜很多，林宋羨安分下來不少，以前一些讓她慌張無措的舉動不經常出現，放了假後，更是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面。
他在放假沒多久的時候給她發了條消息，說自己要出趟遠門，可能信號不好，如果聯系不到他不要擔心。
莫名其妙的。
等她回過去，再收到回複已經是一天後。
一張傍晚黃昏的落日照，晚霞鋪滿了天邊，大片絢爛的火燒雲，盛大浪漫。
宋莺開始會經常收到莫名其妙從各地寄來的明信片，有山、有海洋、有雪、有森林，底下是熟悉的字跡和落款。
偶爾潦草的只言片語，偶爾是寫滿整張明信片的大段文字，結尾的那兩個字總是一成不變。
——阿羨。
字如其人，豐筋多力，那個羨字收筆處重重一劃，勁挺張揚，一如他意氣風發的眉眼。
一周後，宋莺不小心看到班級群裏聊天，才知道林宋羨這個暑假，獨自一人流浪，去周游世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