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全身而退
“我警告過你, 看來你并不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司馬翛冷冷道,那氣勢哪裏還是那個陽春白雪般的玉寒公子。
成書音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你不是榮公子…你是…你是瑞王!”
司馬翛沒有否認。
她的心往下沉, 如果他就是瑞王, 難怪…難怪他會娶那個賤人。她明明試探過的,他根本不可能是瑞王,為什麽又是瑞王。
既然他知道她是誰,在那個女人沒有出現之前阖府之中他唯有與自己交好。所以是那個女人的出現壞了她的事,原本她才是那個和他相識相知的人。
“…王爺,你聽我解釋。我從來沒有對九姨娘做過什麽, 我豈是那等不能容人的女子。定是她誤會了, 我就是想來同她和好的。”
“是嗎?三番兩次指使人下毒害她的人不是你嗎?幾次找人殺她的人不是你嗎?你當真以為自己做的那些小動作我看不到, 你當真以為我曾經與你有過交情?不過是看在母後的份上, 本王願意照顧你一二。”
成書音臉色大變, 原來自己的所有舉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自為自己裝得好,卻不想他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怪不得祖母會那樣說, 她如果知道他就是瑞王,一定會在他面前展示最好的印象。在王府那五年她也确實做得不錯,要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的出現她也不會亂了陣腳。
都是那個女人。
明明是一個贗品,卻搶走她所有的一切。
這叫她如何不恨!
“王爺既然還記得姑姑,為何要這麽對我?我要是過得不好,你對得起我死去的姑姑嗎?你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嗎?”
“本王無愧。”
他一招手, 便有幾個黑甲衛上前。
“你…你想做什麽?”成書音感覺到了恐懼。
“成姑娘一而再再而的無視本王的警告,動本王的人, 你說本王能容你繼續在這大京城裏嗎?”
“你…你敢!”成書音暴怒,一切本該屬于她的東西,就被眼前這個人給全占了。現在他還在奪去那些屬于她的補償, 難道他真以為自己不敢魚死網破嗎?
“本王有什麽不敢的。”司馬翛說得漫不經心,遠遠看到兩個黑甲衛帶着成老夫人過來。
“你…你這個白眼狼,母後…”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她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疼愛自己的祖母。成老夫人的手都在抖,這個禍害是想害死全家人。
“王爺,音兒冒犯了,老身這就把人帶回去好好教。”
“不用了,看來成家是教不好了。本王倒是有一個好去處,适合成姑娘下半輩子修身養性。”
這是要把人軟禁在某處的意思,成老夫人心驚的同時更惱怒這個孫女不争氣。要是她關于把握機會,他們大房何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王爺,她畢竟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麽對她是不是太過了?”
“本王可不是什麽善人,本王聽說你的長孫尚且有幾分才學。本王瞧着他雖說擔不起國公那樣的高爵,但是做個守成的伯爺卻也使得。”
成老夫人的眼皮狠狠跳了兩下,比起國公府來,伯府自然不止差了一星半點。但比起平頭百姓來,伯府簡直如天邊的雲一樣不可及。
孫子的前程,還是這個被王爺厭棄的孫女,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偏移。
成書音目眦盡裂,這些人憑什麽踩着她上位。所有的榮華原本都是她的,她為什麽要被人利用,還有把所有的東西拱手相讓。
“祖母!您別忘了我母親!”
不等瑞王動手,成老夫人親自堵了她的嘴,“那就有勞王爺了。”
成書音發出嗚嗚的聲音,怒瞪着她,那雙眼睛充滿仇恨和殺意,她突然就明白瑞王為何用蛇蠍之心來形容這個孫女。
比起墨兒來,音兒真是差得太遠了。
被帶走的成書音,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世人的面前。成家對外的說法成老夫人自然會圓話,這一點不用司馬翛擔心。
“還有一事。”
他一出聲,成老夫人的心就是一緊。
“王爺還有何事?”
“成大公子的母親風評極差,為了不影響成大公子的前途,還請老夫人斟酌着辦。”
成老夫人略松口氣,不用他說,她也正有此意。雖說是她的外甥女,但上回的事情鬧得太大太難看。要是恭哥兒成了伯爺,有這麽一個母親總歸是授人話柄。萬事都不及成家,萬事都不及成家的香火傳承。
至于她要如何處置于氏,想必她一定會讓人滿意。
她心裏有了計較,便聽到他說:“成老夫人年紀大了,往後多念念佛少出門對身體好。”
“是。”
她明白了,這是讓她不要再出頭的意思。
大事落定,那些黑甲衛無聲無息地消散。墨九從黑暗中走出來,她心裏感動的同時有些擔心他。
“你這麽做,成皇後…畢竟你是因為他才成為皇子,才能成為現在的你。還有那于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是我其實真的還好…”
她想說要不成皇後,他也不可能成為皇子,更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她怕他為了她處置了成書音,以後要活在對成皇後的愧疚之中。
“不會。”他說。“我不會後悔。”
她點點頭,“那就好。”
“你不問為什麽嗎?”
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他愛情至上,寧願負盡天下人,也不會辜負她。如此一想,心裏滿是甜蜜的竊喜。
戀愛腦要不得,但如果那個人是自己的男人,倒也挺好的。
“為什麽啊?”她羞答答地明知故問。
“因為…”他的眼睛望向遠方,“我本來就是皇子。”
啊?
“你…你是…”
“大皇子司馬俜。”
墨九震驚了,他是那位早逝的大皇子?
這是怎麽回事?
他望着夜空,那夜空中的烏雲在他的眼裏全化成了漫天的火海,有個人護着他躲在床底下。那人用被子把他包住,緊緊地護着他。
他比那人大一歲,卻生得比那人要瘦小。他自小長在冷宮裏,冷宮裏的太監都可随意踐踏他。他的母妃時而清醒時而瘋狂,清醒的時候會知道護着他,發瘋的時候把他當成仇人。
冷宮裏的人會為了一口吃的拼命,他曾不止一次為了護住吃食而被那些人拳打腳踢。是那個人不止一次地偷偷給他送吃的,他和母妃才能得活下來。
他是人人可欺的大皇子,而那個人卻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在起大火的前幾天,二皇弟心情很是低落。他問過對方,對方把自己不是皇子的事情告訴了他。還說成皇後可能猜到一些,态度有了些許變化。
二皇弟很敬重自己的母後,當時特別的難過。
後來沒幾天二皇弟來冷宮找他的時候就起了大火,那火來得快又猛,以他對冷宮的了解根本不可能引起那麽大的火。
他看到火光之外母親猙獰瘋狂的臉…
不過如今想來,那樣的大火僅憑母妃一個人是不可能辦到的。大火過後,母妃死了,他在成皇後的有心隐瞞之下成為新的二皇子。
他不欠成皇後的,他只欠二皇弟的。
“冤有頭債有主,母債女還天經地義。”
“易白…你沒事吧?”
“沒事,我唯一要報恩的人,只有二皇弟。”
“是他救了你?”
“是。”
她懂了,皇宮那樣的地方果然不是人待的。怪不得他世家清雅公子的外在下,是那樣一個心理有些殘缺的人。冷宮長大的皇子,後來又頂着別人的身份活着,他的內心必是有着常人難以體會的經歷。
這樣的他對于她而言,陌生又讓人心疼。
她心疼他的經歷,卻陌生于他對自己的感覺。複雜的瑞王殿下,不是簡單執着的易白。她扪心自問,自己真的能和這樣的男人共度餘生嗎?
答案是糾結的。
她躊躇着,理智告訴他這個男人不是她愛上的那個男人,跟他在一起的未來是無可預知的。情感又傾斜于他們之間的甜蜜,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他就是易白。
“我…你…”
“阿九,我可以等。”
他畢竟一直騙她,早就預想過她不會很快接受和原諒。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等多久都無所謂。但是他不可能像三年前一樣,任由她像一只斷線的風筝一樣消失無影無蹤。
墨九覺得自己有點矯情,有點膽小。
為什麽會害怕,為什麽會退卻
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我想送師父的骨灰回鹧鸪山,可能會在那裏住上一段時間。”
買上幾畝薄田,閑看雲起雲落,坐享山間美景,過幾日閑雲野鶴農山泉有點田的日子,好好的做一回自己。
“好。”
這麽爽快?
如此反倒是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倒是答應得幹脆。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情,既然他是瑞王,那榮直是?
“那個…可不可以問問你,真正的榮直…?”
“那人你認識的。”
她認識的人?
某個騷包的人不經意闖進腦海,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是說…那個姓萬的?”
他的表情說明一切,真正的榮直就是不差錢。她不由得失笑,還真是人人都有面具。她可從來沒有看出不差錢身上有世家公子的氣派。
不過現在的不差錢,倒是有些不一樣了。
挺好的。
沒有過多的渲染離別的氣氛,甚至連多餘的互道珍重都沒有。在冗長的無言之中,他目送他進了成家的宅子。
她心裏百般滋味浮沉,一時笑自己矯情,一時笑自己膽小。全身而退回到鹧鸪山不是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嗎?為什麽此刻她的心情竟然如此的沉重?
餘光微掃那屹立在夜色中的男人,更是糾結到自己都覺得可笑。
為什麽他不開口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