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細腰
那手沒觸碰幾秒，等到辛葵差不多穩住了，就收了回去。
剛剛一路過來，周圍還有稍稍昏暗的光照在腳下，大致的路還能夠看清。
眼下快要到了目的地，一旁的禮座下都是交錯的各形臺階，很容易踩空。
辛葵剩餘的時間不多了，情況緊急，也沒顧及太多。在穩住自身的同時，朝着剛剛的那位好心人低聲說了句，“謝謝你啊。”
她的聲音輕，雖然周遭不算太安靜，但細糯的嗓音還是散在了空中裏。
對方應該是聽到了，清落的身形在黑暗中勾成挺拔的弧度。
貌似動了動。
應該是聽到了她的道謝。
辛葵自顧自點了下頭，算作是示意，而後轉身，一溜煙小跑向前。
還好沒有多遠，沒有幾步就摸到了臺子上。
“機位就在坐席後面，鏡頭在正方位，你等會兒擡眼便能找到聚焦的紅點，十秒後準備開始。”
——耳麥裏的工作人員叮囑她等會兒直播攝影機的方向，方便她快速找準單機位鏡頭。
倒計時開始。
十、九、八……三、二、一！
整個會場在最後一秒的時候瞬間點亮，辛葵迎着上方傾灑下來的光，深吸一口氣，視線自然而然往正前方落。
目光掃尋到一半的時候，她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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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正前方坐着的，是賀雲沂。
剛好是第一排，轉角的位置。
對方随意地靠在禮座的席背上，單手撐住臉，側着頭，目光慵散。
整個人落拓又清冷。
就這麽看着她，一瞬不瞬。
像是在打量什麽。
辛葵心驀地，突了一拍。
吓的。
距離上一次“見面”，也就是十幾個小時的間隔，還在同一天。
事實證明，那個套間不是他走錯了，而是她走錯了。
現在又在這種大型直播場合遇到……
那能不被吓嗎！！！
要是來找她算賬，以為她故意要偷窺——
辛葵思及此，也不敢想太多了，她率先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
目光探往自後方，已經慢慢繞到前方來的鏡頭。
“歡迎回來，大家好，你們眼熟的我又來啦！接下來又到了我們期待的廣告showtime~感謝好萊微影視的贊助，感謝時揚畫報的支持，感謝追星少女飯團傾情獻上的助力，最後感謝在電視機前，現場中，還有直播間的粉絲和觀衆，第七十六屆華鼎獎頒獎典禮即将到了結束的時刻，打開手機掃屏幕下方的二維碼，百萬紅包，人人有份~”
辛葵保持着微笑，随着鏡頭的移動，稍稍轉換了下站的位置。
而後，她從背後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盒包裝精致的葵花籽。
鏡頭給了大大的特寫，上面赫赫三個大字——「向陽牌」。
直播間裏聚集着的粉絲登時刷滿了整個屏幕。
「這個小妹妹是誰啊，長得好他媽好看啊！想捏~」
「前面的，叫辛葵，就前陣子腰很細很出名的那個！」
「我靠我是眼花了嗎這是從哪兒掏出來這麽一大坨的玩意兒啊？」
「向陽牌是國民老牌子了，突然在這兒帶貨，詭異的畫風中帶着一絲絲的好笑。」
“南美洲豐沛陽光下的燦爛，向日公轉；花序每一米，藏下心動的你；顆顆葵花籽，粒粒好瓜子。”
辛葵一氣呵成，念完廣告詞的同時，耳麥裏的工作人員再次提醒，“大屏幕上給觀衆顯示了接下來的互動環節，你待會兒就和臺下的藝人互動一下，注意看右側的小屏幕，掃到哪個藝人，你就和他互動。”
話落，小屏幕上赫然顯示出一張俊美的臉。
現場粉絲坐席再一次尖叫。
工作人員也跟着驚呼一聲，聲音裏難得帶了些激動的情緒，“是賀雲沂欸，小辛葵，你真的賺了，加油奧利給！”
“…………”
短短幾秒，還要互動，還要切題，還要圍繞着廣告。
還是和賀！雲！沂！！
留給辛葵的反應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她一時之間，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好的互動。
但畢竟還在直播——
整個會館裏的注意力在此刻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也不能讓人等太久，不然那就算是直播失誤了。
在這個考驗臨場發揮能力的關鍵點，辛葵視線轉悠着，只停留了剎那。
幾乎是瞬間，腦海裏“叮——”的一下，倏然蹦出來一個點子。
對。
借此機會，順帶把之前的小小小恩怨給解了。
這樣以後她吃喝玩樂，還不會在為自己不小心占了對方的便宜而苦惱。
辛葵在聚光燈的籠罩下，略微放遠了目光。
直接望入賀雲沂的雙眸。
漆黑深刻，像是寒夜冰原。
她像是給自己壯膽子，嘴巴鼓起來，複又憋下去。
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
“那個。”
“我請您吃一百包的葵花籽吧。”
“……”
整個會館沉寂了幾秒，從觀衆席到藝人席，都發出陣陣的輕笑。
---
“我不活了，真的。”辛葵坐上保姆車，還在揉自己的小臉蛋兒。
李嚴讓助理拎好物品袋，緊跟着上了車。他平時裏不怎麽笑，剛才也是笑夠了，此刻看辛葵的模樣，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
“沒什麽大不了，我剛剛和品牌方交涉，你們倆互動以後，銷量還翻倍了。”李嚴說着騰出身，給小助理和化妝師讓位。
辛葵細細打量他的神情，總覺得是在安慰自己，“那你還笑！”
“當初笑的人那麽多，你都要一一去算賬？”李嚴關上車門，繼續說道，“等會兒我們去聚餐，品牌方和贊助商有個局，問你想吃什麽，他們請客。”
聽到這個，辛葵的杏眸亮了亮，“啊，那我要吃麻辣火鍋，今夜辣哭我的那種。”
“大夏天的，吃什麽火鍋。他們是品牌爸爸，象征性地問你一句而已，你還真以為可以随便點啊。”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已經在那邊的日料店了，等你呢，就看你去不去了。”
李嚴想的更多，雖然辛葵背靠有她表哥這座大山，但之後陸續而來的合作，還是得靠着自己去争取。
辛葵一直以來的表現并不賴，也是個可塑之才。
“可是火鍋也很有氣氛啊。”辛葵幹脆挺直身子，躺屍一樣埋在後座，跟個鴕鳥似的，“啊，我不管，我今晚就想吃火鍋。”
小助理和化妝師是被辛葵邀請過來一起聚餐的，此刻看她私底下的模樣，還挺平易近人。
這麽軟乎乎的姑娘的要求，怎麽能不答應呢~！
再說了，事關火鍋這類中華美食之大承，那當然是站在統一戰線上了。
她們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說李嚴。
李嚴說不動三張嘴，只好吩咐司機去最近的廣場。
“剛好那些前輩也都在這邊聚餐，我們找這裏面的火鍋店好了，順便跟贊助商打個招呼。”
贊助商和品牌方代表原本就在那邊了，看辛葵被經紀人帶過來，恭恭敬敬的，又說她慣愛鬧騰，非要吃火鍋，就在這邊先說一聲，不打擾他們進餐了。
代表挺着個圓溜溜的肚子，用手在上面拍了拍，哈哈笑了幾聲，“可以的嘛，沒什麽大問題，小姑娘哦，怪可愛的，有想法。”
大肚皮說着看向辛葵，“你們年輕人吃年輕人的，也不用管我們了。改天啊，我讓公司財務，給你寄一百包葵花籽。”
這句話一脫口，很顯然的。
這位大肚皮代表，剛剛肯定也看到了直播中的那段互動。
辛葵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狐貍，慌忙擡起兩只手捂住自己的眼，只從縫隙中觑人。
她肯定“一戰成名”了。
因為葵花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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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嚴要了個包間，四個人在裏面吃火鍋，綽綽有餘，還挺惬意。
騰騰的煙霧缭繞中，辛辣鮮香的氣息刺激味蕾。
辛葵吃到一半居然還有些犯困，她彩排加直播，時間跨度大，相當于奔波了兩天。
她脫了防止紅油濺到身上的衣服，撂下一句話起了身。
“你們吃啊，我去趟衛生間。”
這個廣場靠近會館，一年四季都有在這邊開演唱會，亦或者是參加什麽典禮的明星過來聚餐。
所以最頂層附帶的一些店封閉性極好，專供藝人使用。
辛葵沿着走廊小踏步，順帶低頭看自己的手機。
回去以後的幾天她都沒什麽行程，得好好補個覺。
從衛生間出來後，手機有信息進入的聲響，她剛洗完手，準備快點找紙巾擦拭，轉眼的時候，餘光裏瞥見一道颀長身影。
那身裝束很是熟悉。
好像是她今天直播中互動的時候，那人穿的那一套。
所以……
辛葵幾乎是反射性擡頭，身子也微微前驅。
下一秒，她腳底不受控制，滑了出去。
本能反應之下，天旋地轉間，辛葵抓住洗手池的邊角，堪堪控制住自己。
就在這時，有一聲輕笑自頭頂傳過來。
尾音微微上揚，像鈎子。
辛葵再次看過去的時候，賀雲沂臉上淡淡，沒什麽神情。
仿佛，剛剛只是錯覺。
什麽啊，這是嘲笑嗎！
辛葵控制不住地，往遠離賀雲沂的地方挪了幾步。
還沒等她挪完，她就聽見那人開了口。
“你挺能摔。”
辛葵将視線撂過去，賀雲沂正略微低頭，拿紙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她環顧了四周，确認沒其他人的存在，這才開了口，“您……在和我說話？”
“不然呢。”賀雲沂擡眸，“剛剛會館裏道了謝，現在用了‘您’，這麽恭敬的麽。”
辛葵本來想嗯嗯啊啊附和過去。
而後，在觸及到某個字眼的時候，大腦瞬時當機。
會館……
原來那個人是他啊。
辛葵糾結了半晌，不知道怎麽應對賀雲沂莫名其妙的搭讪。
難道真的被她猜中了，這是以為她三番兩次要占便宜，找、茬、來、了！
辛葵聯想起短短兩天發生在她和賀雲沂發生的事兒。
雖然她自己看來是巧合，但是轉換成他的視角想象一下，好像……還真不能說得清。
又是“看腰”，又是“投懷送抱”，又是“一百包葵花籽”的。
她辛小葵臉皮還是要的！
思索再三，辛葵決定自己做自己的澄清大使。
“賀前輩，之前我看錯房間了，真不是有意要看您……你的腰。”辛葵緩緩出聲，磕磕絆絆了好幾下。
在這個緊要關頭，她順便還去觀察了下賀雲沂的表情。
他半挑起眉，沒接話。
像是在等待着什麽，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花來的模樣。
辛葵半晌等不到回複，幹脆眼一閉，心一橫。
她直接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擺，露出一小截腰。
語氣壯烈之中，帶着點兒大義凜然。
“如果你還是覺得我在占便宜的話，那你……占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