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喬溝的李成志
于當歸在那破土炕上躺了整整七天，這七天時間裏，除了于成海每日在其旁邊照顧外，也只有于會平在期間冒了冒頭。
而這七天時間裏，于當歸也終于徹底将原主這十七年來苦逼的人生給捋了個透徹。
于當歸雖有父母，但卻是兩尊牌位，小小年紀便跟着于成海在張春蘭種種壓榨下讨生活。
于家在北喬溝算不得太窮，也因此，家中三個孩子紛紛被送去讀書。然而，相比較于嬌嬌和于城城，雖然同于嬌嬌是同時上學，但于當歸卻沒那般幸運了。
剛一讀完小學，張春蘭便借口家中勞力不足，供養不起三個孩子一塊上學為由，直接讓于當歸辍學在家幫忙幹活補貼家用。
于當歸雖悶，但骨子裏還是喜歡讀書的，于是乎，她便在爺爺支持下鼓足勇氣同張春蘭商量，希望自己可以繼續讀完初中。
怎奈張春蘭卻偏以三人成績說話，于當歸成績墊底，加之再沒有借口，最後自然失了繼續上學的機會。
于成海心疼于當歸，看不得于當歸背後偷偷落淚，卻苦于家中經濟大權早早便落在了張春蘭手裏，于是，背着張春蘭，他曾同于保國商量希望于當歸可以繼續上學。
結果，逃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件事到最後還是被張春蘭知曉，這女人心胸芝麻大小，锱铢必較，為了這件事整整一天時間都沒消停，好一頓哭嚎折騰。
而自那之後，于當歸便徹底死了上學的心思，老老實實留在家中埋頭幹活。
而張春蘭自于當歸幹活之日起，便将家中所有髒活累活全部丢給了于當歸，自己女兒于嬌嬌從此晉升為小姐，而她自己則更多的時候去村口那棵大槐樹底下同村裏的大媳婦小媳婦唠嗑磨牙。
這日子原本可以一直這般持續下去，畢竟，有一個免費保姆在，不管是張春蘭，還是于嬌嬌都省心省力不少。
然而，偏偏事情往往就是這麽湊巧，這世上總有那讓人出其不意的“驚喜”存在。
于當歸同于嬌嬌二人相差一歲，于嬌嬌是姐姐，于當歸為妹妹。
在北喬溝，不論男女，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家中都開始幫忙張羅找對象，領不領證無所謂，先訂了婚保了不會落單才是正經。
于是，張春蘭幫于嬌嬌張羅，于成海則幫于當歸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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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相中了南喬溝的一位後生，二人前後腳去找媒人，而南喬溝後生家裏人則先後安排自己兒子同于當歸、于嬌嬌見面，到最後，于當歸同于嬌嬌同時相中了那後生，而那後生家裏人似乎更喜歡勤快一點的媳婦。
這一下，事情便開始難辦了，也熱鬧了。
而這件事便發生在于當歸出事前不久。
……
“這丫頭出事兒若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那一定是見了鬼！”于當歸抿着嘴角輕啧了兩聲，坐在一張少了七八條帆布繩的馬紮上，雙膝蓋着一條破舊毛毯，後背靠在土牆上，眯着眼睛享受這個時代那片沒有被污染的春日暖陽。
“當歸！收拾一下，準備吃飯了！”于成海從那間随意用幾根木頭搭起，看起來岌岌可危的廚房裏露出半個腦袋，朝着院子角落裏的于當歸喊道。
“好的，爺爺！”于當歸朝廚房方向應了一聲，收起膝蓋上的薄毯，轉身向自己那間破茅草屋走去。
今日依舊一粥一菜，幹糧則是萬年不變的玉米面餅子。
于當歸看了眼面前飯菜沒動筷，而是擡起頭看向于成海，卻見于成海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
“是不是爺爺做得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麽跟爺爺說，爺爺幫你重新做！”
雖然自出事已然過去十來天，但自己這孫女自從這次醒來後便跟換了一個人似的，隐約間多了一絲理性，少了一份懦弱，這貌似聽起來像是好事，然而于成海心中卻恰因為這樣反倒時時心懷忐忑，他生怕這于當歸這般狀态不過暴風雨來臨前的隐忍，一旦壓抑至極點，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于當歸從于成海眼神裏多少猜出了些對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爺爺，不用，這些就挺好的，五谷雜糧，營養更豐富！”
家中糧食本就不多，這些還都是于成海為了讓于當歸能夠早日恢複提前從下半年的口糧中調劑出來的。雖然于成海什麽都沒說，且甚至有時候還偷偷背着她做這些，但于當歸不瞎不聾，心中早已明鏡。
“可是你……”于成海蹙眉，看着于當歸那張依舊慘白如紙的臉擔憂與心疼并存。
“爺爺，您放心吧，我真的已經沒事兒了！”接連幾日的接觸，于當歸早已被于成海無微不至的照顧感動到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她從來沒想到過，一個人竟然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到如此程度，就是當初的院長嬸嬸都未曾對她這般呵護過。
“爺爺做的飯是這世上最好吃的！”于當歸嘴甜地真心奉承，話音一落，便見于成海因為她這一句話瞬間濕了眼眶。
“爺爺……”
“啊，爺爺沒事兒，爺爺沒事兒！”于成海側首，擡手将眼角即将要掉落的淚珠擦拭幹淨，再回頭時，嘴角帶着發自內心的微笑，道：“我的當歸……長大了！”
于當歸抿唇，深深看了眼于成海，見其情緒逐漸平複，想了想後道：“爺爺，之前那南喬溝的李成志……”
“哐當！”于成海手中筷子沒拿穩，瞬間掉落在地上。
“爺爺，您沒事兒吧？”于當歸微微挑眉，見不過眨眼功夫于成海臉上表情便接連變幻數個，一時猜不出個中緣由。
“爺，爺爺沒事兒，爺爺沒事兒！”于成海有些倉皇地俯身去撿那雙掉落的筷子，在拿到後卻又不知在想什麽，張口便要去咬。
“爺爺，筷子沒洗！”于當歸急忙叫停。
“……爺爺，爺爺去洗洗，當歸啊，你，你先吃！”于成海擡眸偷偷看了眼于當歸，卻見于當歸正一臉無辜地望着自己。
心中藏着秘密，這個時候于成海當真不願同于當歸正視，于是慌忙起身奔向了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