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缇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卷翹的長睫在她眼簾處投下一片扇形剪影,她微啞的嗓音好似從遠古傳來,“想看看他。”

上一世她拔掉氧氣罩都想吻的人,這一世,還好嗎?

唐芮聽後,秀氣的小眉微微挑了下,趁着岑萱還沒有下樓,她又接連問了周缇一好幾個問題,“你和我小舅見面的次數很少嗎?你們不是同學?朋友?”

“你穿着病號服不會是從醫院跑出來的吧?”

“我小舅這人很高冷的,不是誰都可以見得,知道嗎?剛才我告訴小舅有女生找他,他壓根兒就沒擡頭,就顧自己打游戲呢。”

周缇一擡眸,睨向唐芮,她原本一臉恹恹表情,卻因唐芮最後的那段話變了神色。

黑白分明的眼裏染了光,精致小巧的臉上漾了笑。

唐芮一頭霧水,不懂眼前的小姐姐怎麽突然笑了?

難道是她問的問題太多了?還是她哪句話刺激到了小姐姐?亦或是,這個小姐姐,呃,不正常?!畢竟穿着病號服呢。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間,周缇一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并且開口一字一頓的和她說了句,“很高興見到你。”

唐芮:“……”

上一世,周缇一代替了唐芮,享受到了岑萱給的母愛,這一世,看到唐芮還好好活着,她很是開心。

唐芮翻着眼看向了周缇一放在她頭上的那只手,她不想發型和小姐姐一樣亂怎麽破?

許是察覺到唐芮所想,周缇一直接把手收了回來。驀地,她杏眼環顧一圈,問了句,“爺,你外公呢?”

唐芮不想說話。她剛才問的問題,小姐姐都沒回答呢?怎麽現在,反倒過來問她了。

可是,秉着好孩子有問必答的原則,她還是乖乖的回答了周缇一的問題,“外公在部隊,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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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缇一明了的點點頭,點完,她又忍不住問了岑璐,也就是岑行二姐的情況。

唐芮據實回答。

片刻後,唐芮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怎麽小姐姐對她家人這麽清楚啊?!

當周缇一再次出聲詢問一只叫臭臭的藏獒時,唐芮驚悚了?!這個小姐姐居然連她家的狗叫什麽名字都知道!

“你怎麽對我家這麽了解?”唐芮瞠目結舌。

周缇一摸了摸小翹鼻,多了幾絲血色的小臉,有些明豔,尤其是嘴角勾出的得意弧度,居然讓唐芮看呆了,可她回答的話卻讓唐芮忍不住翻白眼,“因為我就是你家的啊。”

——

另一邊,岑萱親自上樓喊人,岑行面子是給了,游戲沒打了,可是,人卻遲遲未跟着她離開。

岑萱不由的出聲催促,“磨蹭什麽呢?快點下去!”

岑行沒應,慢條斯理的把散亂在桌子上的書本收拾了一下後,才直起身。

黑色的體恤搭配同色系的休閑褲,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輪廓。

低沉冷感的聲音一如他給人的感覺,“你當我很閑,誰來都要見?”

岑萱笑眯眯,“你惹的桃花,你自己解決!”

岑行不禁微微皺起了眉,“誰讓你放進來的?”

岑萱長姐氣場十足,“小姑娘和艾暢一起來的,再說,來者是客,拒之門外是什麽道理?”

岑行不想搭理,岑萱拔高了嗓音喊了兩字,“岑行!”

岑行:“……”

岑行,南豫軍區總司令岑忠義的老來子,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岑家太子爺,打小光環籠罩,全家除了岑忠義,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百依百順,疼愛有加,尤其是比他大了 5個3歲的大姐岑萱更甚。

正因如此,當岑萱拔高音調喊岑行名字時,他還是聽她話的準備下樓,去看看那個“閑人”到底哪位?找他作甚麽?

岑萱見狀,語調又恢複成了之前的樣子,“汗,早下去不就行了嗎,非要你老姐我破功!”

回答她的是岑行揚長下樓的背影。

岑萱撇撇嘴,兀自跟了上去。

等倆人走到緩步臺處時,樓下的對話聲清晰的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裏。

岑萱訝異的聽完後,皓腕扯了扯岑行的胳膊,“你都把家底告訴人家了,還說不見?”

被扯的岑行俊眉輕攏出了一個川字,他從未告訴任何女生有關他家的事。

“因為我就是你家的啊!”微啞帶笑的聲音緊跟着響了起來。

岑行聞言,眉骨一跳,面色也沉郁了幾分。

這年頭,騙子的騙術升級了,居然敢跑家裏攀關系,認親戚?!

岑萱還沒有消化過來周缇一剛才那句話時,岑行已然擡腳下樓了。

“噔噔”有節奏的聲響,引得沙發上的周缇一和唐芮不由的紛紛扭頭看去。

唐芮見到從樓上下來的岑行,白嫩的小臉上瞬間揚起燦爛的笑,“小舅!”

她咧嘴興奮喊人的同時,人也已經朝岑行的方向跑了過去。于是,沙發上只剩下周缇一。

周缇一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少年身上,她原本平靜的內心,在此刻,像是被人投了一顆炸彈,震蕩的久久不能平息。

上一世和她“三餐四季”,“白頭到老”,“永結同心”,“兒女雙全”……的男人,這一世再見時,看她的目光是深刻,安靜,又陌生,疏離的。

岑行抿着緋色的薄唇從樓梯上拾階而下,目光準确無誤的投落到了沙發上的周缇一身上。

他眼眸湛黑如墨,卻極具疏離,一如他沒有說話,渾身卻透露着生人勿近的矜貴之感。

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周缇一心像是被紮了千萬個孔,綿綿的疼痛從心底蔓延開來,她回望着岑行,帶着傷心意味兒的,控訴意味兒的,像看個負心漢的樣子看着他。

可,岑行卻沒有與她對望太長時間,只不消片刻就移開了目光。

“我不認識。”四個字,平鋪直敘,毫無波瀾起伏,像是說給岑萱聽,又像是說給周缇一聽。

周缇一覺得,岑行這四個字就像一把鹽,撒在她千瘡百孔的心口上,令她痛徹心扉,以至于她的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掉落了下來,一顆一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彼時的岑行還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對他的重要性,更不知道他往後餘生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會與她有關,因而,他只是以旁觀者的姿态冷冷看着周缇一哭,半點上前去哄或者問候兩句的意思都沒有,相反的,他緊蹙的眉心中還透着幾絲不耐煩。

倒是緩過神來的岑萱忙上前去安撫周缇一,同樣的唐芮也跑了過去。

遞紙,拍背,哄慰,兩人一氣呵成。

唐芮信誓旦旦的說,“小姐姐,你別哭,我去幫你打小舅出氣!”

等她站到岑行面前時,原本老虎的氣焰立馬成了綿軟的小兔子。

嘤嘤嘤,小舅眼神好兇,她不敢打小舅!可又答應了小姐姐,于是,趁着周缇一低頭用紙巾擦眼淚的空檔,唐芮小手對拍,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小姐姐,我已經幫你出氣了哦!”

掩耳盜鈴似的打人。

岑行:“……”

岑萱還在拍着周缇一的背,對于自家女兒的動作,她沒太在意。

“缇一。”片刻後,岑萱試探性的出聲喚了一句。

周缇一聞聲擡頭,眼淚雖已經止住了,可杏眼仍濕漉漉的,她白淨的手心裏拽着剛才擦過臉的紙巾,吸了吸鼻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岑萱放在周缇一背上的手移到了她的小腦袋上,纖白的手指在她烏黑的發間穿過,替她梳理着淩亂的長發,“你是生病了從醫院跑出來的嘛?”

突然轉移的話題讓周缇一茫然不知所措。她以為,岑萱會直接問岑行不認識她,她怎麽認識岑行的。可随即,她低頭,看向了自己身上穿的病號服,自己穿着病號服出現在別人家,嚎啕大哭,正常人都應該認為她不正常的吧。

周缇一輕咬了下唇,後知後覺意識到是她太心急了。她不應該憑着上一世的記憶,讓這一世在今天之前和她暫無交集的人,一下子對她熟悉熱情起來,甚至,她不能要求上一世是她老公的岑行,在這一世,直接對她一見鐘情。從他的角度,冷漠疏離才應該是他對待陌生人的态度。

周缇一低垂着小腦袋,後頸裸露在外,皮膚白皙的晃人眼球。

許是她沒有立即回答,讓岑萱反應過來,自己話裏想表達的意思有點不清楚,于是,她又掀唇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從醫院跑出來,不怕家裏人擔心嗎?”

吐字清晰的聲音響起在周缇一頭頂上空,溫柔的好似人間晚月。

如果說剛才周缇一的自我安慰是六十分的話,那麽岑萱的這句話,就是一百零一分,暖暖的直戳她心窩。

“不擔心,”“吧”這個字消音在了周缇一喉嚨裏,畢竟她出來時,有和護士說過自己出去一下的,然,她卻不曉得,自己的父母和弟弟正在焦急的找她。

而恰在此時,門鈴響了。

唐芮火急火燎的跑去開門,下一秒,傳來她興奮嚷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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