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陌搖搖頭,看着自己的手腕,輕聲道:“我不疼的。”
雖然嘴裏說着不疼,但少年眉頭微微皺起,神色隐忍,明顯是覺得疼的。
顧铮心裏有些難受,尤其是意識到少年手腕上的傷是因為自己後,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責問:你怎麽能傷了他?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自己是傷人的一方,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莫名的,他不想對方讨厭他。
片刻後,他解下身上佩戴的玉佩,遞給少年,道:“這個送給你。”
怕少年不接,顧铮解釋:“很抱歉傷了你,我現在身邊沒有別的東西了,只能用這個當賠罪禮,希望你不要嫌棄。”
這枚玉佩通體雪白,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玉佩上雕有黻紋綴麟圖,花紋渾然一體,精美異常。
見江陌接過玉佩,顧铮繼續道:“你日後若想找我,可以持這枚玉佩去‘華容’,那裏會有人帶你去找我。”
江陌垂眸,看着掌心的玉佩,眼神複雜。這枚玉佩觸之溫潤,一看就是平時經過了好好保養的,即使被追殺,顧铮也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想必這枚玉佩對他十分重要。
這麽重要的東西,卻給了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
江陌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他在系統的脅迫下走過那麽多個世界,從來沒有感受到一分溫暖。
初時,他也在那些世界投放過感情,可他的付出永遠得不到回報,沒有誰會關心一個炮灰的感受,可他畢竟不是神,他也會累,會痛。後來,他收起一顆真心,不再用情,也就不再被傷害。
見江陌一直低頭不出聲,顧铮開口問道:“你……”
江陌耳尖動了動,打斷顧铮的話,他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微微起身,附到顧铮耳邊,低聲道:“有人過來了,我該走了。”
話音剛落,不等顧铮有所反應,江陌站起身,掙脫了顧铮的手,頭也不回的朝着冷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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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铮顧不得身上的傷,掙紮着站起身來,想追上去。然而少年看似一步一步地走,速度卻很快,只是邁了幾步,人已經到了冷泉邊。
對方朝他做了個“再見”的口型,縱身躍入泉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顧铮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耳垂,耳垂上那人氣息掠過,殘留着的酥麻感還停留在上面,酥癢的,讓人心悸。
不多久,就有兩名黑衣男子到達泉邊,見到顧铮,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主子,屬下來遲!”
顧铮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說道:“起來吧。”
“是!”
這兩人是顧铮的暗衛,分別叫暗五、暗七,他們自小就跟在他身邊,很是忠心。這次顧铮遭自己人背叛,只給這兩人發了信號,因為其他人,他現在都有所懷疑。
顧铮長年征戰在外,這次是秘密回朝,按理說不應該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可他的行蹤還是洩漏了,二皇子派人埋伏在他的必經路上,對他進行圍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發現自己身中劇毒,功力盡失。
自己身邊被二皇子安了釘子,而且這顆釘子還處在重要位置上,顧铮對釘子是誰有個大致的範圍,具體的,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主子,回京城嗎?”
“不,先不回去。”顧铮的目光再次移向不遠處的冷泉,“先在江州待一段時間。”
比起背叛者,他現在更在意的是那條突然出現的銀尾人魚。想到此,顧铮撚了撚手指,指尖仿佛還殘留着對方手腕的溫度。
“‘青墨’帶了嗎?”
在兩名暗衛詫異的目光中,顧铮拿起暗七遞過來的“青墨”,放到泉邊的大石頭上,又看了平靜的水面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确定人走了,江陌從泉水另一邊走出來,拿起顧铮留下的小玉瓶,打開一看,樂了。
居然是“青墨”,“青墨”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療傷藥中的聖品,不管身上有怎樣的傷痕,抹上它,都可以快速恢複,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與之相對的,是這種藥數量稀少,原材料珍貴,是皇室貢品,民間基本上沒有。
江陌瞧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好笑,這個人絲毫不懼怕自己的人魚形态,也沒有起任何貪婪之心,反到因為傷了自己,給自己一枚玉佩賠罪,走的時候還留下一瓶珍貴的傷藥。
江陌記得如果按照本來世界的發展,顧铮此次秘密回京會被二皇子暗算成功,因中毒廢了一雙腿,不得已退出儲君之争,以往的赫赫戰功只能為他人做嫁衣。
不過這次……
江陌把玩着白玉做的藥瓶,他已經把三皇子身上的毒解了,三皇子的腿不廢,肯定是要去争那個位置,那麽這次的二皇子,還能順利登基嗎?只要二皇子不登基,主角就沒了最大的靠山。二皇子不坐上那個位置,江涵予的官途還能如此順暢嗎?
第二天一早,江陌就遣小厮去将所有大管事來江家。他現在還是江父留下産業明面上的擁有者,要請幾個管事敘敘舊,還是很容易的。
吃完早飯,人也差不多來齊了。八個管事,有五個是老人,三個是江涵予後來提拔上去的。
江陌在書房接待他們,怕江陌弄出什麽幺蛾子,江敬和江涵予也匆匆趕來了。
看人都到齊了,江陌開口道:“今天請大家過來,是為了正式告知大家一下,從今天起,我會正式接手我父親留下的産業。”
在大梁,為防止争奪家産,有法律明文規定,父親死後的産業由嫡長子繼承,若沒有嫡子或嫡子因為某些原因失去繼承權,才會考慮庶子以及其他親戚。
正是因為這樣,二皇子才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三皇子顧铮,顧铮是正宮皇後所生,即使二皇子比他大,生母是最受寵的高貴妃,他想要登上那個位置,怎麽都繞不過顧铮。
江家的家主本來應該是原主,當時原主的雙親相繼離世,原主大受打擊,江敬一直裝作一個好叔叔,哄得原主把掌家權交了出去。
原主父親掙下的産業與江家産業是分開的,就算江敬想要,那些大管事也不會随随便便把産業交出去,那些人一個比一個精明。
八個大管事共同管理原主父江鶴親留下的偌大産業,他們比原主看的明白,知道江敬心裏打的小算盤,他們是真的敬佩江鶴,即使江陌的表現不盡人意,他們也不想這些産業都落入江敬手中。
江鶴是在去西北談生意的時候被馬匪所殺,西北的确有馬匪出沒,江鶴以前也不是沒去過西北,怎麽偏偏這一次出事,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意外,還有待商榷。
江敬沒有辦法,恰好這時候江涵予找上門來,江敬想出一個辦法。他把江涵予接回江家,告訴原主對方是他父親在外地收的養子,還找來了所謂的證人,給江涵予上了族譜。
就算這樣,江涵予想拿到原主父親留下的産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現在,只要江陌一句話,江涵予心裏再不願意,也得把一切交出去。
江陌說完,書房裏一片安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出聲。
江涵予與江敬對視一眼,默默給一個留着八字胡的管事遞了個眼色。
這個管事是江涵予一手提拔上來的,可以說是他的心腹了,他收到示意,開口道:
“這,小公子,不是我們同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如果您要管理這些産業,直接上手的話怕是有些困難。”
見有人說話,另一個人接口道:“是啊,打理生意和讀書可不一樣,小公子可要想好了再做決定。”
這個人是江父在時的老人,他知道江家小公子從小就對做生意不感興趣,這樣說是想讓江陌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我覺得……”
江陌坐在首位,一言不發的聽着他們争論,他在觀察,這些人裏,有哪些人可以用,有哪些人需要盡快換掉。
見江陌始終不說話,書房裏的聲音逐漸變小,最終安靜下來。
衆人安靜下來,江陌才再次開口:“我知道我貿然說管理生意會讓大家感到為難,不如以一個月為界,如果一個月後我不能讓大家滿意,我主動放棄,然後我會選一個總管事出來。”
“這……”
“我覺得可以,小公子是江老爺唯一的繼承人,既然他願意,我自然是沒意見的,若小公子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說話的人叫徐遠航,江陌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他是對原主父親忠心耿耿,知道江涵予的陰謀後一直試圖提醒原主,可原主當時一心向着江涵予,根本就不會聽他的話。他見原主不作為,只能暗中給江涵予下絆子,被江涵予知道後,設計陷害入獄,在獄中被人毒打致死。留下的妻子兒女也因江涵予的刻意報複,全部凄慘離世。
有能力,有忠心,這個人可以用。
江陌不打算親自管理這偌大的産業,他忙碌了那麽多個世界,這次打算好好歇一歇。等他完成原主的願望後,會提拔一個人上來,自己當甩手掌櫃。
聽幾位管事你一言我一語的争論開來,江涵予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三言兩語就直接剝了他的權的是他所認識那個江陌。
偏偏現在他無法反駁,在大梁,養子要想繼承家産,是要有官方備案的,若沒有,養子觊觎家産可是重罪。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江陌一眼,暗道:既然是你先不留情面,那就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