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洛佩斯感受到自己的血在一點一點的冷凝起來, 逐漸的成為寒霜,凍徹骨髓。

這名男子那輕浮的舉動, 那上下掃視, 并不加遮掩的視線,還有那粗俗的言語,都是讓人感到怒從心起,難以接受。

“我的身體應該是好了吧, 完全沒事了吧?”眼前的男子左右扭動了一會, 像是在适應這具身體一般, 到處亂晃。

而後又欣喜若狂的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實在是太棒了,四肢健全完好,視線也恢複了, 連聲音都回來了。”

他笑眯眯的從床上蹦了下來, 原地走了幾步之後, 眼睛卻又露出了不悅之色,“怎麽行走的時候依舊有點不太舒服, 都這麽久了還沒有治療好,你們這群垃圾是吃白飯的嗎?!”

他特意噴了穿着白袍的凱瑞爾一臉,“該不會是濫竽充數混進來的吧,你到底能不能治病,不能就滾蛋別在這裏礙眼, 我要是出了什麽事情, 你擔得起責任嗎!”

冷不丁被罵了的醫師凱瑞爾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裏, 之前明明還那麽溫和的一個人,怎麽治好了眼睛就開始翻臉了呢?

更何況左眼已經重獲光明,這一晚上的努力沒有白費,其餘手腳關節處的舊傷,本就是得等白霧果的作用慢慢生效。

過段時間,就能痊愈了的。

阿米利上前一步,想要讓統帥先別随意亂走,好好休息為重,結果收到的是一個宛如在看髒東西一般的眼神。

“你算什麽東西,敢來管我?”男子嘲諷的踢了一腳,故意踹在了阿米利的膝蓋上,讓他單膝跪下,“磕頭認個錯,自己滾出去領五十軍棍。”

圍在帳篷周邊的護衛隊聽見後,頓時一片嘩然。

不過是關心了幾句,竟是以冒犯為緣由,要把人拉去痛打一頓?

五十軍棍可不輕,這是犯了很大的錯誤才會得到的懲罰,一般十軍棍下去,就很能起到警醒作用了。

阿米利面色蒼白,雙眼通紅,尤不可信這樣的行為舉止,會重新出現在他所崇拜之人身上。

那名男子眼神在帳篷裏轉了一圈,看見了在枕頭邊上的白色小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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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認得赫羅諾斯的幼年形态,只當是普通的魔獸,看上去軟弱可欺,于是百無聊賴的伸出手去,想拖着對方的尾巴,将其吊起來甩幾下,不料被小魔獸一個閃避躲開了去。

這名男子遺憾的縮回了手,哼了一聲後,道,“這是什麽玩意兒,掉不掉毛的就往我床上爬,真髒死了!”

赫羅諾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人,金色眼眸裏,烏雲密布,似有風雲凝集。

男子被這頭魔獸盯得有些不自在,腿肚子竟是在隐隐發抖。

他惱羞成怒的說道,“還不趕緊把它扔出去,竟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把毛拔了後看看還有幾兩肉,加點水炖了,好讓它下輩子知道點大小尊卑。”

區區一頭魔獸,竟是敢吓唬自己,真是不知死活。

這時斑尾和利刺都忍不下去了,對他怒目而視,這名人類怎麽敢對王如此無禮!

安格斯一直靠在帳篷邊上,他冷眼看着清醒之後的男子在折騰了一番後,無意中掃了這邊一眼,随即面帶驚恐之意,直接鑽回了床上。

對方從被窩裏伸出個頭來,用手指顫悠悠的指着他道,“這是南域的間諜,當時就是他挾持了我,還膽大包天的傷害了我的身體,真是罪無可赦……快、快把他抓起來!”

這名男子的命令一連下了好幾個,卻沒有人執行。

他回過神來,不禁咬着下唇,憤恨道,“我還是統帥,你們必須聽從我的指揮!”

阿米利握緊了雙拳,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副帥。

此時洛佩斯沉冷的看着床上的男子,恨不得将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已經不是統帥了。”

那名男子猛然扭過頭來,一副你在開玩笑的模樣,“制服都在床頭上放着呢,你還敢騙我?!”

洛佩斯淡漠的說道,“你該不會忘記了,自己是一名死囚罷。”

那名男子愣了愣,片刻後,卻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會忘記,但這不是開始贖罪了嗎,而且你們也開始慢慢恢複我的統帥權利了……”

他絞盡腦汁的尋找這段時間的記憶,很快就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去結契基地治療的事情已經辦好了,以往的文件也審閱得差不多,加上深入險地,親自到荒野之森忏悔……我的愧疚之心可是非常的真實和誠懇,怎麽你們還咄咄逼人呢!”

安格斯聽見這一番颠倒黑白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本就長得比較妖媚,一頭紅發因為整夜的焦慮,散落在身後沒有束起。

眼角的淚痣在這輕笑聲中,顯得越發動人。

床上的男子看得眼都直了,他一邊想象着這樣的美人脫了之後的風情,一邊想象着把那冷冰冰的副帥也搞到手,一起玩弄的快樂,頓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笑什麽笑,就你這樣的貨色,必須要好好教導一番才行!”男子見現在身在大本營,也放低了對南域之人的恐懼。

但是他沒有忘記,曾經這紅發的軍人可是給自己灌入了整整一壺的熱水!

這名男子确認了安格斯被東域的人控制住,不能任意動粗後,才從被窩裏出來,趾高氣昂的說道,“區區階下囚徒,回去後我也讓你嘗嘗熱水灌喉的滋味!”

就算變成了啞巴美人,玩起來也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安格斯沒有搭理對方,他有些無奈的心想,原本說好的一同試驗空間魔法的承諾就這樣沒有了,也不知道之前締結過的協議還算不算數。

看着眼前這名目露惡心笑意的男子,安格斯不禁暗暗嘆了口氣,也罷,還是不算數的好,就東軍這樣的局面,他可不敢和對方繼續合作了。

統帥只不過是熬了一晚上,瞎了的眼睛也治愈了,怎麽性格就大變了呢?

不僅僅是安格斯想不通,其他人和魔獸,也全都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昨天好好的,甚至再往前一段時間,都已經逐漸開始讓大家重新接受了下來,不再糾結于統帥過去所犯下的錯誤,而是決定将目光往前看了。

結果身體康複之後的代價,是品行開始敗壞麽?

那還真不如之前那副模樣,至少那雙眼眸裏,還有着所有人都想追随的光芒!

這樣的疑問和想法,盤旋在許多人和魔獸的腦海之中。

他們不理解東軍統帥轉變的原因,也不清楚這其中的問題。

可若真的要再讓這具身體受傷,卻又于心不忍。

光是昨晚看着統帥忍痛的模樣,衆人就恨不得以身代之了,怎麽願意再讓對方體驗一次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終于,比較大膽的斑尾問了出口,“眼睛治好就不認賬了?能發現白霧果可是王的功勞!”

那名男子聞言,卻是不解的歪頭看了過來,“什麽王,普天之下,東域的王只有我一個,哪裏來的阿貓阿狗,也妄想染指我的權勢。”

斑尾怒道,“這裏是荒野之森,不歸你們東軍管轄!”

“不就是一個飼養獸類的地方,說得有多好似的。”男子查看着恢複了光滑肌膚的手,譏諷的說道,“聰明點的就好好聽話,還能給你喂幾頓肉,愚笨的自然只能被丢棄在這裏,無人認領了。”

“你!”斑尾氣不打一處來。

荒野之森是魔獸的天堂,也是東域獸類的起源之地。

無數種族的魔獸在這片土地上世代生存,能允許人類踏足,也是基于信任,和經過了一系列的考驗。

而最終能結契成功的,更是通過雙方的不懈努力才能達成。

結果在這名男子的口中,竟是成了求着他收養的獸類遺棄之地?

連向來不善言辭的利刺,也怒紅了臉道,“人類,這麽不要臉的話,你都說得出口!”

男子沒有理會這些叫嚣的魔獸,反正以後也不在這裏生活,有機會讓東軍踏平此處便是了。

他走到洛佩斯身邊,笑道,“我的好副帥,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雖然昨晚睡得有些迷糊了,但是我還依稀記得你的提議。”

洛佩斯眉眼不變,只是沉默的站在那裏。

男子自讨無趣,只好繼續往下說道,“不是讓我繼續站在統帥的位置上,好好工作,以此贖罪麽……之前身份一直是死囚,這點我覺得不太妥當,怎麽能如此壓榨人呢?”

洛佩斯淡漠的說道,“死囚的身份從未改變,只是權利會适當放開,便于日常處理事務。”

男子皺起了眉頭,反駁道,“可死囚聽着就很不好,既然你們都選擇原諒我了,就不能再大方一點嗎,一步到位,我還是統帥怎麽樣!”

洛佩斯并不松口,只要他不答應,以現在這名男子的本事,就很難重新回到那個位置上。

“抱歉,這是軍部會議作出的決定,我無權私自更改。”

男子的眼底逐漸有了一絲不耐煩之意,“這也太不合理了,萬一遇見了什麽特殊的事情,我不夠權利,導致不能很好的處理政務呢?”

洛佩斯斂眉道,“相對應的所需權利自然會開放,這點無需擔心。”

“哦,真的嗎?”男子走到了洛佩斯的身後,突然像踹阿米利那樣,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彎處,“要你下跪行禮,也算我的權利之一吧!”

不料,洛佩斯身形筆直,紋絲不動,毫無被踹過的反應。

男子呼吸一滞,他連着擡腳又想踹過去,卻被兩名護衛隊的人架着胳膊拖開。

此時,這名男子才感到有些慌了,轉變過了的形象,怎麽沒有用處呢,這些人不是應該投鼠忌器,對他隐忍不發嗎!

“你們要幹什麽,想造反嗎?!”

洛佩斯淡聲道,“您在昨晚治療的過程中,傷到了精神力,導致行為不受控制,還請好好休息一會。”

那名男子盯着他半響,突然笑道,“哈哈哈,你以為再睡一覺能改變什麽嗎,真是笑話!”

洛佩斯沒有回應,沉默的站在那裏,朝阿米利揮了揮手。

阿米利從地上站了起來,神情中有些悲哀,卻毫無猶豫,讓人将現在的統帥牢牢壓制住了。

安格斯唇角一勾,他就知道,東軍的人可不是什麽愚忠的類型。

赫羅諾斯從床鋪上跳下,走到了那名男子的眼前,看着對方此時又是怒罵,又是哭嚎的醜态,森冷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許絕望,就連白色絨毛的光澤都暗淡了許多。

他的菲帝爾就這樣消失了嗎。

還能再次回來麽?

或是從此便見不到了……

洛佩斯舔了下不知不覺幹裂的雙唇,深深呼出一口氣,仿佛這樣能将心裏的郁氣發出,可惜,腥紅的雙眸依舊暴-露-了此時幾-欲-瘋狂的內心。

那是他的人。

誰也奪不走!

這名男子被關在了鐵木做成的囚籠之中,被衆多魔獸和東軍将士們看守着。

藤蔓糾纏在他的身上,将四肢和身軀都捆綁得十分牢固。

這并不是一開始的配置,而是在對方幾次要用自殘來威脅後,不得已才使用的下策。

距離囚籠不遠處的帳篷裏,洛佩斯擡起手來,揉了揉眉心,道,“明日回城,再做打算。”

赫羅諾斯坐在木椅上,柔軟的長發劃過骨節分明的手指,他沉聲道,“回去讓其他人,再看一次他的醜态麽。”

洛佩斯擡眼道,“暫不對外公開,盡快查明原因。”

赫羅諾斯凝眉不語,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這樣的性格轉變,哪怕是在魔獸之中,也從未有過……”

沒有資料,沒有信息,要如何入手查探。

洛佩斯回憶着東域中的見聞實錄,除了一些天生愚笨,一朝醒悟的奇跡事件外,就剩下原本正常智商,不幸得病燒壞腦子的案例了。

被扔在帳篷一角的安格斯見狀,不由得提醒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對外尋求幫助?”

赫羅諾斯掃了他一眼,“尋求誰的幫助,你麽。”

安格斯總感覺他被這只魔獸的漠然語氣給怼了,怎麽現在就不裝柔弱,裝可憐,裝無助了?

氣場全開,壓得沃爾等人進都不敢進帳篷的荒野之主,難道是憑空變出來的麽!

不過心裏吐槽歸吐槽,安格斯繼續說着正事,“我對這樣的事情,也是一籌莫展,但如果去往西域,或許大祭司能給出一個探尋的方向。”

“大祭司麽……”洛佩斯眉眼微沉,“西域路途遙遠,短時間內難以抵達。”

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得起,那名男子的态度十分偏激,已經開始絕食作為要挾了。

安格斯想了想,道,“我和西域那邊一直有條情報線,看在之前菲帝爾幫忙修複精神力的份上,可以借你們使用,這樣走暗道的速度會快很多。”

“……他是幫了你。”洛佩斯閉了閉眼,低聲道,“卻幫不了自己。”

話音落下後,帳篷中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安格斯也覺得心裏一片煩悶,他轉移話題道,“聽說菲帝爾的眼睛,是在西域被弄瞎的,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洛佩斯睜開雙眸,并不避諱将往事說出,“當年進入西域,本是要進行友好邦交的一場會晤,沒想到在晚宴之後……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導致結盟失敗。”

“不愉快的事情?”安格斯咀嚼着這幾個字眼,想到了剛才那名男子看他的惡心眼神,頓時心下了然,“我大概能猜到了。”

西域的大祭司,可是高高在上,清冷至極。

若是被那樣冒犯了,可不是灌一杯開水就能了事的!

赫羅諾斯知道這些隐情,他不想去讨論,而是道,“既然已經決定,就盡快動身罷。”

事不宜遲,越拖越壞。

搞不好哪一天,就有人忍受不了,要一殺了之了。

安格斯見自己的建議得到采納,幫上了大忙,便開始為南域謀取福利了。

“雖然我現在是階下囚,但好歹也戴罪立功了,是不是應該給點獎勵,在結盟協議的利益分配上,讓一讓步?”

洛佩斯讓阿米利帶人去準備飛鷹,回頭掃了眼這名南域的戰俘,回答道,“很感謝你的幫助。”

安格斯心裏樂開了花,面上謙虛道,“哪裏,盟友之間本就應該互利互惠。”

洛佩斯雙眸微眯,“但菲帝爾是我軍統帥,以後還是別直呼其名,用敬語比較好。”

安格斯:“……”

“你也可以稱呼他統帥,或是菲帝爾大人,沒那麽親密就不要瞎叫。”

安格斯:“……”

“鑒于剛才的無禮之處,算是功過相抵了。”

說完後,洛佩斯出去親自押送他們的統帥,赫羅諾斯也甩着尾巴去安排其他的魔獸了。

安格斯憋着口氣郁結于心,剛進帳篷的沃爾等人都怕他被氣倒了。

“這是怎麽了,協議破裂了?”沃爾做最壞的打算,搞不好等會就要被殺頭滅口。

安格斯緩過氣來,不禁冷笑道,“沒有,協議照舊。”

“那你剛才怎麽……”

“我只是覺得,搶男人這樣的事情,以後可以多練習練習。”安格斯咬牙切齒道,“不就是親密度不夠麽,等我躺到他床上後,別哭着求我讓位就是!”

沃爾等人面面相觑,隊長是想躺在誰床上,外邊那個腦殘加智障的結合體嗎?

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些……

時海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他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異世界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白日做了一場夢一般。

不,應該說比白日夢還要短促,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現在的他是別人眼裏的成功人士,事業有成,衣食無憂,除了暫時沒有伴侶算是個小小的缺憾外,別無所求。

時海握了握拳,在原地走了幾步,而後靠在窗臺眺望遠方。

健全的身體,只有失去過,才知道其難能可貴。

他沉思了片刻,走到書桌邊上,打開電腦,輸入了一些異世界的物體名詞。

白綿獸。

炎果。

流放之地。

海瑟城。

……

無論如何搜索,都找不到絲毫有關異世界的蛛絲馬跡,和以前一樣,摸不着頭腦。

那些經歷就像是一場強行進行,又強行斷絕的旅途,不在掌控之中,只能任憑擺布。

時海冷靜了一下心緒,卻是止不住有些擔憂。

他既然又被送了回來,那曾經的同伴、兄弟、相識之人……會不會仍然受到影響。

那具身體是否又被陌生的靈魂所-侵-占,繼續為非作歹,行兇作惡?

時海思考着要如何才能阻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坐在靠椅上,雙眸掃向窗臺,夕陽的餘晖映照出了如同油畫一般的色澤。

此時,時海突然站起身來,他發現時間點不對。

之前那次回歸,現實中的指針時間分毫不差,和穿越過去時一模一樣。

但是現在回來之後,似乎并沒有卡在那個點上……足足差了三秒!

哪怕是房間內沒有時鐘,也未看手機,時海依舊能從心跳中數出時間的流逝速度。

這個誤差,足以讓人生疑。

他是真的再次被送回了現實世界之中嗎?

如果這樣來回穿越如此簡單,那操縱者就不會以數十年為間隔來使用了。

時海心想……這個所謂的現實世界,是不是有可能,只是他的幻覺?

這樣的思緒剛定,眼前的景色便産生了變化。

房間、窗臺、夕陽……這些景物扭曲成塊,随即散去消失。

時海身處于一片黑暗之中,精神力被莫名壓制住。

他無法行動、無法思考,甚至無法掙紮!

無邊的黑暗就像是絕望的深淵,将人心一點一點的吞噬幹淨。

長久停留在這裏,後果也許就是靜靜的被埋沒。

時海于黑暗之中,睜開了雙眸。

如果靈魂穿越的根源是精神之海,那唯有意志可以不屈。

他可不想精神力被這樣損耗幹淨,而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再把身體讓給別人。

時海一邊扛着黑暗的重壓,一邊逐步解放精神力量,至少在清除禍患之前,他不能就此沉眠!

西域,中心聖地。

這裏有着西域最大的祭壇,也是西域大祭司的所居之地。

安格斯帶着人通過暗道,費了不少時間才抵達了西域。

雖然路途遙遠,但是比起正常的跨域速度,已經是快上好幾倍了!

西域的風格比較偏向神魔化,這裏的軍隊直接歸于祭祀所管轄,往下設置各個祭壇,并且配有各種等級的祭祀。

哪怕是他們最開始經過的一個又小又破的村莊,裏邊也有着專門為村民服務的祭司,一般掌管着醫療活動和舉辦祭典,有些祭司甚至戰力也不輸正規軍。

治療魔法是祭司的拿手技能,因此西域吸引着各地對此有需之人,無論財産多少,只要來到西域,就有遇見奇跡的可能!

不說別的,光是每年都會免費出診治病的大祭司,就是很多人心中救命的希望。

傳聞中,沒有大祭司看不好的疾病,也沒有他救不回的人,哪怕是四域之上的王國,也會有大人物屈尊過來讨要救治病人的名額。

此時,在中心聖地的祭祀所中。

穆希躺在一張長長的椅子上,上面鋪了一層厚實的毛毯,松軟紮實,手感柔和。

倫南德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稱贊道,“這是南域那邊秘密送來的雪毯,雖然名字中帶着雪,可冬暖夏涼,一年四季都适合使用。”

穆希半靠在椅背上,一雙冰冷的雙眸毫無表情的劃過毯子,若有人仔細看去,變會發現大祭司的眼底竟是帶着一種罕見的深紫色光澤。

這雙眼睛,被譽為西域的瑰寶,是最為神秘和富含魔力的顏色!

倫南德作為常駐在此處的特使,一拿到這個快鷹加鞭送來的禮物,就趕忙呈了上來。

雖說西域的祭祀一般不收賄賂,不受外界影響,但是對于沒有所求的禮物是來者不拒的。

如果有需要的,便會留着自用,如果是有利于民的,便會下發成為福利。

總之不論怎樣,送禮的人都不會得到任何的許可,只當做是免費奉獻罷了。

當然,明面上是這樣,可私底下,若是遇見祭司的心情好,或是非常滿意,也不是不能多加個治療的名額……

可當倫南德看見這次的禮物是雪毯後,便不太能淡定了。

這是在南域的統治座椅上鋪着的寶貝,雖然之前聽說在內亂中弄丢了,可怎麽就被送到了西域……還給了大祭司當鋪椅子的。

未免太大材小用了,西域的祭祀再神奇,也終究不是南域的人。

于是倫南德猜到,這裏應該是有什麽大事,需要請也許不太情願的大祭司出手相助了。

他見穆希大人并未給出回應,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道,“安格斯大人很快就抵達祭祀所,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您的熟人,東域的統帥菲帝爾大人,與副帥洛佩斯大人。”

倫南德的話音剛落,那張毯子突然被掀落在地。

他詫異的擡起頭來,對上了一雙冰冷至極的雙眸。

倫南德連忙跪拜在地,行禮道,“大祭司請勿動怒,我們知道東域統帥與您不合,但是這次特意過來,是有急事相商,請給個機會……”

“和那樣的人,有話能說?”穆希的聲音清冷得如同高山雪水,用詞卻很鋒銳,“洛佩斯倒是有資格步入這祭祀所,那個東西就算了罷。”

倫南德忍不住唏噓,瞧瞧,在大祭司眼裏,東域的統帥已經擺脫了人身,成為了一個東西!

這做人得有多失敗,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當上了統帥這個位置。

要知道,穆希大人平日裏,就算是見到窮兇極惡的罪犯,神情和态度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結果三年前那次會晤,硬生生逼着他出手廢了東域統帥的一只眼睛,不惜撕破同盟,與東軍交惡。

倫南德不敢想象,那名叫菲帝爾的男人,是怎樣一個讓人忍無可忍的……東西。

他還想多勸勸,卻被大祭司那冰寒刺骨的氣勢壓得動彈不得。

此時,一道清亮的男音響起,“好久不見,但用不用這樣吓唬我們南域的使者。”

安格斯步入祭祀所內,他熟絡的和穆希打着招呼,雖然知道對方并不會回應。

洛佩斯和赫羅諾斯同伴秉承禮節,走完上門拜訪的流程。

西域的大祭司,對所有來訪之人,全都一視同仁,他那雙暗紫眼眸中,似乎從未出現過絲毫情感。

但非聖人,偶爾也會産生一些厭惡,比如此時……

“滾。”穆希冷冷的吐出了一個詞,視線只是掃了下那個被布蒙着的籠子,随即厭惡的移開了目光。

洛佩斯皺了皺眉,不得不上前去交涉。

事已至此,他們只能什麽法子都試試了。

倫南德抓緊機會站起身來,湊到了安格斯身邊,他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所以态度十分的謙卑,“您大老遠過來,怎麽帶了個籠子,裏邊莫非是……”

安格斯點了點頭,“東域的統帥,估計是得了失心瘋,一路上怕引人注目,所以稍作遮擋了一下。”

倫南德了然,是要好好的遮擋住,聽說恨他的人很多,不擋擋可能東域都出不去。

赫羅諾斯保持着人形,他把從荒野之森帶來的特産交給了負責接待的小祭祀。

穆希略略掃了眼,便認出了所呈之物。

他倒是稍感興趣,“白霧果和紫晶?”

赫羅諾斯微微颔首,“在東域的領土上找尋出來的,這是剩餘的一些藥量。”

他們無比慶幸,每種都留下了一點給醫師以後研究用,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大用場。

穆希的确是對這種藥材感興趣,不然也不會告知安格斯有關的信息。

他本就是和南域的人協議好,如果真能成功尋找到它們,便要分出一些給西域做藥理研究。

現在既然是從東域的手上送了過來,那也不錯。

“說罷,你們想做什麽?”穆希難得開口許諾。

“我們千裏迢迢過來,不為別的,只為治病。”

洛佩斯不是第一次見到西域的大祭司,也知道對方為何如此厭惡東域來使,可有些事情,不得不試,“他的精神很不穩定,而且不受控制,具體是什麽原因還難以判斷。”

穆希這才重新看向那個囚籠,他聲音清冷的說道,“為了這樣一個人,付出那些,值得嗎?”

洛佩斯毫不猶豫,言詞篤定,“值得。”

“哪怕他曾經做過那些不堪的事情,你也不後悔?”

“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穆希凝眉道,“如果連希望都沒了呢?”

他并不保證一定能治愈,畢竟有些人打從心底都是黑的,無法洗白。

洛佩斯微微笑了笑,沒有回應。

最壞的事情,莫過于死亡,但最好的事情,也無非同生共死。

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再見見那個人,哪怕是臨死前的一眼也好。

穆希轉向魔獸,問出了相同的問題,他得對收下的禮物負責。

赫羅諾斯沉默着,颔首以表決意。

就連安格斯,竟也笑着走過來,說道,“南域送的雪毯,也算作這次看病的醫藥費罷。”

穆希眼底不禁劃過幾分訝異,他倒是沒有想到,那樣不堪入目的男人,會得到如此多方的援助。

三年前的晚宴上,穆希可是親手弄瞎了那個脫了衣服,跑來要和他共-浴-戲水的東軍統帥。

現在回想起當時被踹倒在地的小祭司,被砸壞的祭祀物品,還有那雙肮髒醜陋的眼神,穆希都能感到陣陣反胃。

但南域和東域的誠意都很足,他看在眼裏,便沒有再拒絕。

穆希走到了那個囚籠邊上,身後穿來安格斯的請求聲,“你可千萬忍着,不要動手!”

他神情淡漠的緩緩掀開黑布,打開囚籠的門,走了進去。

東軍的統帥被藤蔓纏繞着,束縛在籠子裏,因為藤蔓柔軟又多,所以不會難受。

對方身上穿着一條睡袍,領口松垮,發絲散落在脖頸處,腦袋低垂着。

穆希冷冷的伸出手,擡起了對方的下巴。

他得看看病容如何,并且觀察發病時的反應。

時海重新睜開了雙眸,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了……

他試圖活動了下四肢,幾秒後便反應過來是被藤蔓捆綁住了,打結的方式還特別溫和,這樣手腕上連捆痕都不會有。

時海正要開口喊人,下巴卻被擡起,而後,他對上了一雙深紫色的眼眸。

很少見的顏色,時海也是第一次遇見。

但他只是微微訝異片刻後,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環境上。

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囚籠,正是當初關押安格斯他們的那種,由鐵木構成,堅硬無比。

囚籠外邊籠罩着一塊黑布,遮陽擋雨,透氣性不錯,在裏面并不感到悶熱。

在囚籠入口的那塊,黑布被掀開了一點,能隐約看見外邊似乎站着幾人。

時海正要看得仔細一些,卻被人用手将臉轉了過來。

那名擁有一雙深紫色眼眸的男子,此時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神情柔和似水。

時海不認識這人,但感到對方并無惡意,于是斟酌着用詞,友好的詢問道,“閣下……”

“叫我穆希。”男子溫情款款。

時海頓了頓,換了個禮貌又簡單些的稱呼,“穆先生。”

“那叫希希好了。”

時海:“……”

穆希看着眼前被束縛着的男人,一副無力任人宰割的模樣,實在是讓他忍不住……

既然說好了動手不行,那湊過去動嘴應該可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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