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北域的将軍府上, 群情激動的民衆圍堵在了大門外。
他們不是來挑釁将軍,也不是來無故生事,而是聽說了将軍把那名無比可恨的東域統帥給逮捕了回來,并且此時就關押在将軍府內。
“将軍這次終于可以手刃仇敵了!”一名中間漢子咬着嘴裏的澀草根, 微苦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 不斷的提醒着當年北域人們所受到的屈辱。
他身邊的另外一名青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面色通紅,“曾經我沒能保護住瑟蕾絲小姐, 現在我要與那狗賊誓存亡!”
有身穿勁裝的女子擦拭着眼角的眼淚,“不知道将軍會如何處置那混賬, 最好別太幹脆的一槍-捅-穿,得好好的折磨一番, 讓他感受下瑟蕾絲小姐這些年所受到的苦楚。”
甚至還有小孩和老人, 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去詢問門口的守衛, 裏面那位窮兇極惡的犯人, 什麽時候能拉出來游街, 他們不怕等,就想有個期待。
北域崇尚武力,幾乎人人皆兵, 被這樣一群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殺氣騰騰的民衆給圍着, 守衛抵擋不住,只好去通報了瑟西亞将軍, 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再出來勸說大家冷靜一下, 不要激動。
此時, 瑟西亞正陪在瑟蕾絲的床邊, 靜靜的看着如同“熟睡”中的妹妹。
一名帶着面紗的女子柔聲道,“我雖然日夜照顧,不眠不休,一直祈禱瑟蕾絲妹妹能醒來,但是萬萬沒想到,她今天早上又動了動小拇指,也許是聽見了我那些念念叨叨的禱告,有些不耐煩了吧。”
說罷後,她抿唇一笑,“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想只要這樣繼續照顧下去,瑟蕾絲妹妹一定能從動動一根手指頭,到動動兩根手指頭,再到動動三根手指頭。”
瑟西亞伸出手來,輕輕撫了下妹妹面頰邊散落的發絲,他誠懇的說道,“卡洛兒小姐,這些年來,多謝你的幫助。”
帶着面紗的女子羞澀一笑,“你總是這樣客氣,那麽說可太見外了,我和瑟蕾絲妹妹一見如故,這本就是應該做的事情。”
瑟西亞再次道謝,他對此心懷感激。
如果不是對方一直以來的辛勞陪伴,溫柔照料,瑟蕾絲也不會從無盡的昏迷之中,給出了可以動彈的希望。
即便他總是錯過,沒有親眼所見,但若真有一天,瑟蕾絲能夠清醒,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想到妹妹不知何時才能康複這件事情,瑟西亞原本溫柔的神情突然又陰沉了下來,他叫來一名心腹将領,去把還站在外邊院子裏的男人給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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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出身北域軍隊世家,并且跟随将軍許久,對于瑟蕾絲小姐十分的親近和熟悉,平日裏當成親妹妹來看待,此時聽見那名東域統帥就在府上,他恨不得提劍過去,把人一刀斬了!
“別沖動,先看看他想做什麽。”瑟西亞沉聲說道。
“可是将軍,那人……那人實在是惡心透頂了,真要讓他進來面見瑟蕾絲小姐嗎?”
瑟西亞神色淡淡,“既然都把人帶來了,無妨試試看他有何法子。”
勞倫并不認為那種人會掌握什麽醫療手段,他心裏想着對方不過是在裝模作樣,想尋找一線生機而已。
但是既然将軍有令,他便也不會違抗就是了。
勞倫邁步走了出去,面色冷漠的來到了院子中,同正背對着他,似乎在欣賞周圍景色的那名男人道,“快跟我進來,将軍要見你。”
時海聞言,稍稍側過身來,看見了一名臉上布滿了刀痕,眉宇間壓抑着怒火的将領。
也許是太過于憤怒了,導致臉一點一點的變得通紅起來,甚至連耳朵都有了逐漸變紅的趨勢。
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大概是人見人厭了。
時海沒有了那些記憶,但是犯下的罪行終究存在,哪怕不是他做的,也是通過了這具身體去實施,想要輕飄飄的一句“與我無關”就能甩手不管,不太現實。
時海緩步走了過去,在同那名将領擦身而過時,感到對方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
他以為這是要被氣暈了,不由得問道,“你沒事吧?”
勞倫喉嚨微動,“……沒事,我可能有點中暑了,你往前走,将軍就在裏面。”
時海微微颔首,推開了卧房的門。
勞倫在目送那名男人的背影消失後,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剛才那人……是誰?
是那位東域的統帥,臭名昭著的菲帝爾?
他跟着将軍縱橫沙場這麽多年,接觸了無數的人和事,眼光不說很準,但也不差。
那樣的眼神、那樣氣度,這種人要是能犯下殘忍的罪行,那他這幾十年的眼光真是白練了!
“這事情……太不對勁了。”勞倫守在門外,喃喃自語道。
他的同僚紛紛圍了過來,對此感同身受。
“你是不是也發現問題了,我看這東域的統帥,該不會是換人了吧?”一名拿着雙刀的将士皺眉道。
另外一名拿着弓箭的青年搖了搖頭,“無論是身形、樣貌,都沒有改變,還是之前的那人,這點我很有自信。”
“你确定沒變嗎,我是對他罵不出太多狠話來……”
“将軍應該也是發現了什麽,不然就算再擔心瑟蕾絲小姐的病情,也不會這樣輕易就将人帶回來,甚至還讓他進了卧房!”
“別的不說,就他那雙眼眸,誰擋得住,當時拉弓-射-箭-的英姿……說句不要臉的話,我現在都還記在腦海裏慢慢回味。”
“剛才其實想多看他幾眼,但又不敢,就怕不小心看醉了。”
“你們這群只看臉的淺薄之徒,我會說光盯着背影,就有點想過去套套近乎嗎?”
“你确定只是有點麽……”
“說白了,如果這裏不是将軍府,我覺得大家夥都不太能忍得住。”
“當年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麽隐情,我以前一直覺得不可能,現在又不太确定了……”
“誰知道呢,如果真是犯了罪,那什麽也別說,就該受罰!”
屋外将士們壓低了聲音,讨論得熱火朝天,屋內卻是一片沉默,彌漫着緊張的氣氛。
瑟西亞就站在妹妹的床邊,看着走過來的菲帝爾,眉宇間滿是深沉與警惕。
但是他最終沒有阻攔,讓這名男人好好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瑟蕾絲。
可一旁的卡洛兒反應就沒有這樣平靜了。
她驚恐的睜大了漂亮的眼睛,縮着柔弱的肩膀,聲音顫抖的說道,“他是惡魔,瑟西亞将軍,你怎麽能把一名罪行累累的兇徒放進瑟蕾絲妹妹的卧室呢。”
瑟西亞專注盯着男人的一舉一動,不忘同女子解釋道,“不巧在山區裏遇見,帶回來給瑟蕾絲看看,或許能刺激她醒來。”
“不!”卡洛兒流着眼淚,搖了搖頭,“這只會讓瑟蕾絲更加恐懼、怨恨,從此墜入無盡的深淵當中。”
她雙手合十,神情真摯的哀求道,“瑟西亞将軍,請你一定要現在就将這人抓出去,就地正法,唯有仇敵的鮮血能安慰瑟蕾絲妹妹,她一定會感到無比欣慰的。”
瑟西亞稍稍皺眉,突然聽見那名男人問道,“她昏迷了多久?”
他暫時将卡洛兒的提議放在一旁,擡眼看向對方,冷冷的回答道,“從你離開之後,一直到現在。”
時海在心裏稍稍嘆了口氣,不得不繼續問道,“如果會掀開你的回憶傷口,我唯有先說句抱歉了,麻煩将當時昏迷前後的事情,詳細描述一遍。”
“你想做什麽,是要讓瑟蕾絲在昏迷中都不得安寧嗎?!”
卡洛兒的雙眸中積蓄着怒火,一副要撲上去和壞人搏鬥的模樣,“滿口謊言、惡心透頂,你的存在,就是讓整個東域蒙羞,我無法想象,你這樣的人,為什麽還有臉能茍活在世上!”
時海眉梢微動,他正要說些什麽,卻聽見那名将軍先開了口。
“……卡洛兒。”瑟西亞淡聲開口道,“你先出去。”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了過來,“将軍,你、你在說什麽?”
瑟西亞道,“先出去罷,我自有打算。”
卡洛兒哭着搖着頭,“我不出去,我要留下,瑟蕾絲小姐需要我,将軍你……也可能需要的。”
瑟西亞看了她一眼,道,“那便閉嘴,別打攪他。”
卡洛兒頓時一噎,差點氣得翻白眼。
她剛才聽見了什麽,難道瑟西亞将軍不是應該一起同仇敵忾,用言語羞辱這人,用行動懲戒這人嗎!
時海耐心的聽瑟西亞把當年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有條有理、簡單清晰。
那時東域的統帥到北域進行友好訪談,雖然過程一言難盡,但到底是沒有當場打起來。
在那天舉辦的盛大晚會上,不少人都心不在焉,一部分東域的人倍感丢臉,一部分北域的人不明所以,他們都不太理解,為什麽菲帝爾大人,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但當偶然與東域統帥在陽臺上獨處了一小會的瑟蕾絲小姐失足摔落,昏迷不醒後,雙方之間的氣氛便從尴尬無語,變成了劍拔弩張。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證據,菲帝爾又一直辯解他什麽也沒有做,瑟蕾絲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并且當時局勢緊張,民情艱難,不宜發動戰争……恐怕東域和北域早就打得熱火朝天了。
時海沒有從這些話語中,提取到多少線索。
無目擊者、無監視器,且時隔多年,誰也不知道那處陽臺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平日裏,有什麽愛好嗎?”時海想着也許可以從這方面下手調查。
瑟西亞凝眉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沒有,如果要說日常做的最多的事……瑟蕾絲喜歡和我一起學習槍術,上馬殺敵。”
時海:“……”
他站在床邊,看着這名可憐的女孩。
身為将軍的妹妹,又自小習武,會因為個人不小心而從陽臺失足墜落的概率,微乎其微。
時海看着那張蒼白的睡顏,輕聲道,“對不起。”
無論那名靈魂有沒有做些什麽,或者是還有別人下了手。
當時身為東域的統帥,沒能保護住一名稚嫩的少女,他需要為此說句抱歉。
男人的聲音悅耳而富有磁性,話音剛落,瑟西亞便親眼見到了妹妹的手指尖,很明顯的動了一瞬。
他突然想起,妹妹還有一個較為私密的愛好。
她特別喜歡好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