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比試

“什麽?她要挑戰夢長老?”

“瘋了吧……”

臺下議論紛紛,牧白充耳不聞,抽出劍,手腕一揮,劍尖斜指地面。

夢長老自認不會輸給這個年輕姑娘,但被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還是氣得胡須顫抖,緩了兩口氣,才道:“姑娘當真要與老朽比試?”

牧白彎了彎眼道:“其他人不是我的對手。”

嚣張至極。

夢長老委實想不通一個青蓮谷小輩哪兒來這麽大膽量,敢和自己叫板。

要知道即便在潮生閣長老中,他也是資歷最高的那一個,僅次于閣主南風意。

夢長老冷哼一聲,向潮生閣陣營中一位弟子借了把琴,斜橫在懷,手指撫上琴弦:“丫頭,小心了!”

話音剛落,琴音便如流水自弦上淌出。

“铮——”

“铮——”

潮生閣的樂器不同尋常,琴弦皆是用特殊材質打造,與門派心法相輔,便能彈出魔音灌耳的效果。

但即便魔音也只能略微擾亂人的心智,還達不到琴音殺人的效果,所以潮生閣的樂器內藏有數道機關,他們的戰鬥方式通常是以琴音擾敵,再出其不意放出暗器傷人。

而達到夢長老這個層次,便又是另一種戰法了。

撫琴時結合詭異的步法輕功,使得琴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牧白受到幹擾,一時竟辨不清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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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再睜開,魔音灌入腦海,恍惚間,眼前竟分裂出無數個夢長老的幻影。

無數個幻影同時撥動琴弦一側的機關,射出銳利銀針。

銀針只有一枚,但在牧白眼中分裂成無數道寒光,難以分辨究竟哪一道才是實體。

他甩手帶着青蓮劍在身側轉動一圈,擋下了這記攻擊。

用的是一力降十會的法子。

夢長老心道:先還以為這丫頭有什麽過人之處,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從他撫琴開始,牧白就拿着劍站在原地,時不時格擋一下,再無旁的動作。

怕是找不到位置,不敢冒然出劍。

夢長老存心要給牧白難堪,因此也不急着進攻,只三不五時撥出幾枚暗器撩撥一下,甚至故意放慢步法暴露身形,想引他出劍。

在臺上站這麽久,若是一出劍砍了個空,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然而牧白沒有如他所願,像個木頭樁子似地伫立原地,只有耳廓随着琴音微微翕動。

“他們居然打了這麽久?”

“她在幹嘛?怎麽一動不動,莫不是被夢長老的琴音定住了?”

有被美色糊了眼的弟子發出迷惑言論:“那姑娘能在夢長老手下過這麽多招,厲害,厲害。”

夢長老暗自冷笑:若不是老朽讓了三分,能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扛到現在?

他從琴中抽出細劍,腳尖在擂臺邊緣一點,飛身刺向牧白。

在魔音的影響下,牧白視線中,無數個夢長老手持琴中劍自四面八方攻來。

要結束了?

他閉了閉眼,擡手揚劍,準确擋下無數幻影中唯一的實體。

夢長老沒料到他能判斷出自己的位置,但反應仍是極快,手腕一翻,将琴中劍轉回背後,又換了個方向刺去。

與此同時,牧白也踏前一步,緊接着以近乎詭異的角度掉轉步伐從他身側閃過。

夢長老視線中,晃過一道白色的殘影。

這幾步不過瞬息之間,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只有坐在後方的洛忘川站了起來。

如果他沒看錯,牧白方才那幾步,是借鑒了夢長老的身法。

洛忘川視線緊緊盯住牧白,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這位姑娘原地不動,是在觀察夢長老步法和琴音之間的規律,化為己用。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那青蓮谷真是出了一位絕無僅有的天才。

高手之間過招,最可怕的不是被擊敗,而是對手破解了你的絕學,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擂臺上,白衣身影鬼魅般晃過。

青蓮劍一出,石破天驚。

夢長老的琴和琴中劍皆被斬為兩截。

青色劍芒停在擂臺邊緣,待衆人看清時,只見牧白手裏抓着一把胡子。

“老頭兒,胡子太長邋遢,替你理一理。”

長及胸口的花白胡子幾乎被剃了個幹淨,夢長老扶着半截斷琴,臉色鐵青。

這場比試勝負已分。

牧白将劍負在背後,躬了躬身道:“承讓。”

臺下衆人目光凝滞,鴉雀無聲。

像是剛剛點燃引線的火藥,片刻後,不知是誰先帶頭吹了聲口哨,掌聲與喝彩烈火燎原般在人群中蔓延開。

淩雲宮的弟子們看見夢長老吃癟,狠狠出了一口惡氣,起哄的聲音險些把自家屋頂掀翻。

畫眉也上了頭,舉着單薄的拳頭歡呼幾聲,似乎嫌自己站得不夠高,又不知從哪搬來一把小板凳,踩在上面給牧白助威:“小白——師姐愛你——”

牧白腳底一晃,險些從擂臺邊跌下去。

師姐也太不矜持了。

老實說,夢長老确實實力不凡,若不是他過分輕敵,這場比試的勝負倒真不好說。

直到下臺,牧白腦袋裏還魔音繞梁,疼得很。

沒走幾步,耳朵就一陣刺痛,滲出血來。

牧白見畫眉還在興頭上,也沒同她說,打算晚些時候自己處理一下傷勢。

人堆裏吵得厲害,還時不時有弟子攔住他搭讪,問這問那,牧白腦袋嗡嗡響,走路都有些晃了。

忽然,手腕被什麽人拽住。

他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皺起眉,擡手用力一甩。

沒甩掉。

清淺溫和的聲音隔開喧鬧:“小白。”

牧白一轉頭,看見蘇墨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

他朝後邊看了看,沒見到錦衣和夜行。

這貨是自己推着輪椅過來的。

“幹嘛?”

蘇墨遞過來一塊紗布。

牧白一愣,回過神來便搖了搖頭:“我不用,你自己拿着吧。”

蘇墨笑得有些無奈,拉着牧白的手示意他靠近些。

牧白不情不願地離他近了一點,又不情不願地在蘇墨的輪椅前蹲下來:“你到底要說什麽?”

蘇墨忽然俯過身,用紗布輕輕擦去了他耳廓的血跡,動作很輕。

烏發帶着淡淡的檀木香落在牧白肩上,他一時忘了反應。

耳畔那人輕聲問:“還在生氣?”

“……”

不提倒好,這一提,牧白又想起自己被蘇墨當成報複江辭鏡的工具。

江辭鏡對自己一見鐘情,于是這位皇子殿下也上趕着來獻殷勤。

虛情假意。

牧白一把推開蘇墨的手,轉身走上大殿石階。

還沒走幾步,便看見淩雲宮掌門站在石階上,似乎在等自己。

許是習武之人容顏老去得慢一些,忽略掉通身氣派,洛忘川看上去只像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冰冷俊美。若不是這位與美女絕緣的事跡廣為流傳,恐怕仰慕他的人還要更多一些。

同為習劍之人,對這位劍癡,牧白多少還是抱有敬意。

便走上前,向他行過一禮。

洛忘川雙手背在身後,點了點頭:“沒想到青蓮谷隐世多年,竟不動聲色培養出這樣一位天才。”

牧白謙虛道:“洛掌門說的哪裏話,淩雲宮也是人才輩出,昨晚多虧子逸兄替我們打點,才睡了個安穩覺。”

洛忘川眉眼微動,言語中對自己的徒兒頗有不滿:“子逸天賦确實不錯,只是…… 心思不在劍上,難成大器。”

頓了頓,又道:“你若不急着走,就先在淩雲宮住下來罷。”

牧白:“哈?”

洛忘川以為他不樂意,又補充:“你師姐也可以留下。”

“……”

“淩雲宮有幾處景致不錯的地兒,到時候叫子逸帶你們去走走。盤纏也不用擔心,我吩咐過管事,吃穿用度全部按長老規格給你們安排……怎麽,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牧白連忙搖搖頭:“沒有沒有。多謝洛掌門。”

就這樣,牧白在淩雲宮留了下來。

隔天一早,洛子逸請他到小殿坐坐。

牧白踏進殿門時,蘇墨、畫眉、江辭鏡都已經落座。

畫眉拿起最新的江湖驿報,朝他招手:“小白,快來看,你出名啦。”

牧白定睛一看,上頭幾條白紙黑字的标題異常醒目——

石破天驚!青蓮谷弟子竟恐怖如斯。

隐世多年,伽藍第一門派終于重出江湖。

潮生閣長老慘敗,青蓮谷或将崛起?

牧白:“……”

為免一不小心噴出來,他把驿報折好壓在桌上,才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時桌子另一側挪過來一只茶盞,裏頭盛着清澈的褐色液體。

蘇墨溫聲道:“小白,這是寧神的湯藥,喝下會好受些。”

牧白:“……”

他确實頭疼得一晚沒睡,早晨起來耳朵還嗡嗡作響。

即便如此,牧白也捧起那茶盞,原樣挪了回去:“我沒什麽大礙,不牢蘇公子費心。”

挪到近前,蘇墨輕飄飄按住他的手,又推回去:“不過一碗藥,何必客氣。”

牧白再挪過去:“我不愛喝藥,蘇公子自己喝吧。”

挪回來——“藥裏放了蜂蜜,不苦的。”

挪過去——“不是苦不苦的問題。”

挪回來——“那是什麽問題?”

可憐那茶盞就被兩人捂在手中,推過來推過去。

江辭鏡坐在對面,手肘悄悄一撞洛子逸:“他們倆是不是吵架了?我的機會來了?”

洛子逸看看茶盞上方疊在一起的手,沉吟片刻道:“江大哥,不是我打擊你。你不覺得……這倆人看似針鋒相對,實則根本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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