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植物需要氮
“哎哎哎哎——”郭大師一把年紀, 聲嘶力竭的沖趙奇秋爾康手道:“住手,住手,幹什麽你!快給我放回去!那是本大師多年收集的精血所畫, 非常珍貴,非常珍貴啊!!”
趙奇秋一看, 紙是好紙, 砂是好砂, 就是這符畫的怪模怪樣, 還缺三少四, 怪不得好端端一個火符, 搞的跟打火機差不多, 火焰只有那麽可憐的一小簇。
再看郭大師哎呦一聲哀叫,腿被細藤終于抓住,死死纏了數圈, 在那邊滿地打滾, 還不忘沖趙奇秋道:“拿來, 快拿來,把包給我拿來!劍也拿來!這孽畜,我看走眼了啊,竟然有這麽深的道行!!”
趙奇秋把夾着符篆的風琴包往他那邊輕巧的一扔,剛好到郭大師懷裏,對方手忙腳亂的掏出一把符紙,一通念完, 往自己腳下的方向奮力扔過去:“燒,給我燒!自作孽不可——啊!!劍呢?!”
趙奇秋幹脆把懷裏的大包也給他扔過去。
“大師, 你看需要什麽自己拿啊!”
剛才那數道火苗飛射出去,撞在無形的牆壁上反彈了回來, 很快熄滅了,趙奇秋還沒笑兩聲,肩膀一緊,耳邊一個聲音道:“趕緊過來!”
擡頭一看,林钊逃跑不忘帶自己,而林家其他人早就湊到門前,忘了他的存在了。
“你哪不舒服?”林钊眉頭緊鎖:“你的臉色……”
趙奇秋耳邊,王四娘咯咯的笑聲更大了,間或還說一句:“小官人,太有意思了!”話音未落,突然幾聲沖破天際的尖叫,硬生生把陳年女鬼王四娘的笑聲噎了回去。
往門邊一看,一直以精致小公舉著稱的林東婉,以及溫婉示人的羅晴芝,一個被藤蔓纏住了腰,一個被纏住了胳膊,兩人扯着喉嚨叫個不停,還有林東齊竟然抓住了一根藤蔓,正因為恐怖的手感而放聲大喊,旁邊的林東賦見狀越躲越遠。
眼看事情開始往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靳爺立即将老太太擋在門邊,一邊警惕無形的敵人,一邊掏出手機,剛拿在手裏,手臂一痛,手機就飛了出去。
靳爺臉皮一跳,沖郭大師那頭喊道:“郭大師,這究竟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我們是進來了蛇窩裏了!你們,你們這是要害死我啊!”
趙奇秋聽見滴滴的聲響,擡頭看去,林钊也打起了電話,并且很快接通了,剛朝那邊說了兩句,林钊臉色一變,低頭就看到自己腰上的外套詭異的收緊在一起,顯然也是被什麽纏住了。
“大,大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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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钊和趙奇秋一起轉過頭,趙奇秋眯了眯眼,林钊神情就徹底沉了下來,只見李培清已經被拖進了角落,捂着脖子十分痛苦的樣子。
在趙奇秋眼中,李培清脖子上正好纏着一根細細的枝條,勒進了肉裏,李培清好懸伸進了幾根手指拽着它,不然早就翻白眼了,即便這樣,臉也漲的發紫,向林钊這邊求救。
從李培清這裏,事态急轉直下,那藤蔓似乎終于發覺了人的弱點,沒多久,那些靈活的細藤就開始專門往人脖子上纏。
林钊一聲悶哼,趙奇秋就知道不好,還沒看仔細,自己手腕、腳腕、腰上同時一緊,一股大力傳來,整個身體就向後飛去,直接從林钊的保護範圍內被拽了出去,那邊林钊只來得及伸個手,趙奇秋眼前就被濃濃的綠色遮擋,什麽都看不着了。
趙奇秋猜他是被拖進了溫室的角落,算是這植物的腹地,心想你還想把我消化了怎麽滴,就聽到磨刀似的聲音,緩緩的,兩根粗壯的深色藤條交錯着從眼前滑過,每根藤條上都長着密密麻麻的倒刺,相互摩擦猶如金屬一般。
趙奇秋立馬認錯,這可以的,是有能力把我消化了的。
外面亂成一團,林钊道:“趙奇秋!清醒點!”
趙奇秋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他被藤條遮住了視線,外面的人卻不一樣,估計能看到自己在發呆,當下盯着眼前粗壯的人間兇器,假裝能透過它們看到林钊,回應了一句:“我挺好的!”
趙奇秋手臂一疼,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低頭一看,另一根粗藤上的倒刺已經碰到了自己,一滴血珠正從皮膚上冒出來,被妖氣一催,顫巍巍的沿着手臂滑了下來。
四周窸窸窣窣的聲響瞬間就消失了。
“……”
趙奇秋覺得自己雖然是唐僧肉中的5A品質,但平時一直很謙虛,甚至差點忘了這回事,但也不代表他就能便宜了別人,當下手臂一掙,把那小傷擦在衣服上,連帶着血珠都消失不見,這才滿意。
但他滿意了,別人就要生氣了,四周藤條一起震動顫抖起來,蹡蹡作響的藤蔓猶如鐮刀一般收緊,要不是它行動不夠快,趙奇秋可能早就成了一堆肉餡。
趙奇秋嗤的笑了。
他道:“鬧也鬧了,但這個地方壞人太多,不是你能留下的……放開我罷。”說到最後,趙奇秋擡起目光。
霎時間,四周憑空起了一陣風,趙奇秋的外套被微微掀起,鬓角浮動,整個人仿佛成了風眼,無形中有股力量沖出他的靈臺,四周的藤蔓眨眼間僵硬不動了。
典獄長或許是個芝麻大小的職位,但再小也是個官兒,是官就有官威,這個王霸之氣需要時不時的釋放釋放,利于身心健康。
趙奇秋撥開身上的粗藤站起身,剛能看到其他人,就聽一聲急急如律令,又一道火苗稍縱即逝,郭大師竟然茍到了現在,還一點沒有心髒病突發的征兆。
趙奇秋腳下踉跄了一下,眼前反倒開始發黑了。
其實從郭大師被藤蔓纏住起,他就一直能聽到監獄給他警告的聲音,鐘聲當當當,誦經嗡嗡嗡,都在催着他快一點救人,但趙奇秋聽着另外幾聲林家人的尖叫,心裏暗爽,怎麽可能願意出手?
雖然受罪的也是他,但頭疼欲裂,頭暈眼花這種小毛病,挺挺也就過去了。
只是現在——
趙奇秋看了眼那邊真的快要翻白眼的李培清,以及被按在牆上無法掙脫的林钊,嘆了口氣,心想好吧,林钊看起來硬氣的很,但小弟就是小弟,自己這個大哥不救人,難道還等着林钊被妖怪下菜嗎?
趙奇秋道:“咦,郭大師,這還有一張!”說着,從地上撿起了一張符篆,正是他之前從文件夾裏拿出來的。
“給……我……”郭大師掙紮着朝他伸手。
趙奇秋微微一笑。
“給。”
少年指尖松開,一道單薄的符紙就這麽飄了出去。
下一秒,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見一抹火光,由一線,變為一條,再變為一道,最後猛地擴散,巨大的火光宛如游龍,蜿蜒着騰空而起,呼一下鑽上了玻璃天頂。
強烈的熱流撲面而來,所有人只覺得眼前綠光一褪,火光刺眼,不自覺都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下一刻,難以形容的聲音響了起來,仿佛有無數張小嘴在耳邊張開,發出叽叽的慘叫,又像是泡沫板摩擦的難聽刺耳的聲響,當強烈的火光開始炙烤他們的頭皮時,所有人已經莫名其妙的掙脫了束縛,重新睜開眼睛。
“這——這是什麽?!”
包括老太太在內,所有人震驚的看着終于顯形出來,充滿了整個溫室,正在劇烈扭動的無數條藤蔓。
“喂——!裏面的人,還活着嗎?!”
嘭嘭幾聲,門從外面被狠踹幾腳,最後一下,門被粗暴的踹開了,一個瘦小的人影跳了進來。
“妖孽!”
來人穿着道袍,手持桃木劍,剛一進門,熱浪襲來,再看眼前,整個溫室被扭動的藤蔓塞得滿滿當當,頓時驚的嘴都合不攏,連身邊有好幾個人大叫着跑出去都沒有注意。
趙奇秋找到咳嗽的驚天動地的李培清,正要拉起他,旁邊一只手伸過來,先一步把李培清從地上拽了起來,是林钊。
林钊看了趙奇秋一眼,趙奇秋頓時後背一緊,覺得林钊這個眼神,怎麽有點不妙的樣子。
“趕緊出去,不要扯貧道的後腿,看我收了它!”後來的道士手中桃木劍拿的端正,神情肅穆,趙奇秋一看,嘴角不由抽了抽,也不知道算是什麽狗屁緣分,這時候來的,竟然是張天德。
眼看就要踏出門去,肩膀一重,趙奇秋回頭,郭大師扒着他的肩膀氣喘籲籲,眼神比林钊還要詭異,就像見了鬼一般,瞪眼看着趙奇秋,嘴唇哆嗦着道:“你……你……”
總算,所有人到了花房外頭,眼看着劇烈的火焰從那側缺了玻璃的牆裏噴射而出,趙奇秋頭疼的後遺症還沒好,腰來腿不來的坐在了地上。
左邊蹲下一個人,林钊。
右邊蹲下一個人,郭大師。
林钊只是盯着他,郭大師卻把黑乎乎的手往趙奇秋肩頭一拍,欲言又止,嘴巴張幾下,就要閉幾下。
趙奇秋按了按胸口,受驚吓似的嘆息一聲道:“郭大師,你的紙符,實在太危險了,怎麽不提醒我一聲,剛才真的好危險啊!”
話音一落,郭大師渾身又顫抖起來。
“你……你……”
你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趙奇秋試探的問:“能送我一張嗎?”
“……”
“大師,”這時候林钊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麻煩你先不要回去,我們商量一下今天這個事情怎麽處理。”
趙奇秋環顧四周,只見房子裏所有傭人都跑了出來,尤其是林老太太,被團團圍着,林東冬鬼哭狼嚎,羅晴芝癱軟在地,雙胞胎兩眼無神,林東婉嚷着讓人給她擦藥,四處嘈雜,一片混亂。
這個熱鬧比進去花房的時候還好看,趙奇秋正看得開心,突然汗毛一豎,再定睛,恰好對上了一雙若有所思的眼。
靳爺站在老太太身邊,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趙奇秋停頓片刻,咧開嘴露出一個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