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黃泉鎮(五)

“你來的是什麽時候?”朱顏問。

靈澈答:“你吹我上次給你的笛子引我過來,然後我看見你正被蠍子精用毒針戳中。”

朱顏:“……” 他說:“其實時間不同有什麽,反正大家都是真的大家,不如我們就一起吧。”

“不可以。”靈澈說,“這樣等時間調整了,可是我們時間就對不上了。破陣的時候,時間會遵循符合時間的人的時間,另一個不應該是這個時間的人會消失陣眼中心,永生永世陷在時間的夾縫之中了。”

朱顏不恥下問:“請問誰才是那一個符合時間的人?”

“不一定,可是一般規律是選擇強大的那個人。”

“就是說我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就死定了?”

靈澈點頭,“我也要抓緊時間去找我那個時間段的輕雪了。等時間恢複,我們就只有一個,所以到時候再見。”

“不不不,等等,等等!”朱顏想上前,“先告訴我怎麽可以找到你。”

“吹……”靈澈還沒有說完,迷霧就把他給蓋住了,下一瞬間便消失在朱顏的眼前。

可是你不是說一吹笛子那個蠍子精就拿毒針戳我嗎?

朱顏陷入了糾結。到底是他吹笛子同時引來了蠍子精和靈澈,還是蠍子精先找到了他在攻擊他,他才開始吹笛子。

如果是後者,那麽就要現在吹笛子,要是前者,他一吹就死定了。

再三考慮,他還是決定先找出這裏的陣眼。

靈澈跟着竹竿在找朱顏,“輕雪!輕雪!奇怪,我在白骨城的時候不是給了他一個可以召喚我的笛子嗎?他是完全忘記了嗎?”

“他沒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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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到來的人聲讓靈澈提起了精神,可是來人正是一身浴血的自己。

“兄弟,你還好嗎?”

“我很好,可是輕雪就未必了。”

“怎麽了?”

“他拿笛子想要和我會合,可是卻先迎來了蠍子精 。”

“诶,原來是蠍子精!兄弟,我們來對對字吧。”

另一個靈澈自然是明白他的想法的,他馬上拿出那本帶血的門規。

“一。”

“若。”

“行了,我們快走。”

敲打竹竿的人不明白他的用意。

只有靈澈知道,這意味着在半個時辰之內他要是不能在朱顏吹笛子前找到他,他就死定了。

朱顏拿着笛子,迷茫地在這片區域裏徘徊,他到底是要吹這根笛子呢還是不吹呢?可是那個未來的靈澈說了他一吹就被抓住了,雖說如此,可是也不見得不吹就沒有事的吧。好想有個人一起糾結一下。

大概就是所謂的福至心靈,他只是這麽一想,迷霧之中馬上有一個人撞到了他的面前。他警惕地擡頭,發現來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朱顏真心是頭痛啊。

“你……什麽時候來的?”朱顏問。

“我剛剛才遇到那個妖精,然後跑出來的。”

還是不久之前的自己。

朱顏朝他揮了揮笛子,“你說我要不要吹這個笛子叫靈澈君過來好?”

“嗯?”

過去的自己大概還不知道這一回事,于是朱顏便把剛剛遇到的靈澈君的事說了一通。

“其實吹和不吹也沒有多大的區別。”過去的朱顏說。

“為什麽?”

過去的朱顏向他要笛子,當他走過去的時候,突然竹竿敲地的聲音出現了,朱顏頓時一個激靈。

過去的朱顏的身後伸出了長長的尾巴,尾巴末端有一只長針,朱顏馬上連退幾步。竹竿聲在他旁邊停下,他一個錯愕,就被人抱進了懷裏。

“還好趕上了。”靈澈說。

“對字?”

“五。”

“五。”

“終于找到你了。”靈澈把他護到身後,然後看着變回清秀女子模樣的蠍子精。

“她吃人魂魄的。”朱顏馬上告狀。

蠍子精笑嘻嘻地看着他們,“你們是故意裝樣子來騙我的。

靈澈眨巴眼睛,“沒有騙人啊,我們确實是一對的。”

“我看也是,你們這番護犢還有告狀的模樣,是怕人不知道你們關系匪淺嗎?”

靈澈說:“我不怪你,常年一個妖活着的妖精是不懂的了。”

蠍子精依舊是一副笑臉,然後手中的琵琶奏響。頓時,更大陣迷霧從她身後向他們襲來。靈澈拉住朱顏的手退後散步,這種情況他也覺得很棘手。

“小白。”

九尾狐馬上在他旁邊出現。“靈澈,我什麽都看不見。”

真是麻煩。

靈澈‘啧’了一聲。“兩位小小姐,你們還在嗎?”

“咯咯。”

“可否幫我指路?”

“小瞎子,小啞巴,我從前是不動你們的。可是你們要是現在不識體統的話,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了。”

竹竿聲果然馬上停了下來。

靈澈說:“打她!”

竹竿聲馬上在迷霧中的某個角落響起,九尾狐一跳就蹦了過去,随後一爪子一揮。

“九尾狐貍!”她也被吓了一跳。

“靈澈,我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小白在迷霧中求救。

“青泫,讓這裏下一場大雨。”

青泫拿着一把白色的傘升至高空。“這裏霧太大了,而且我們應該站在泥土地上,我不知道在這裏下雨會變成怎麽樣?”

“下。”靈澈只給了一個字。

青泫只好按照吩咐,将傘往高空中一扔,然後默念祈雨詞。

不一會兒,朱顏便感覺到有水滴滴到自己的臉上,他想着不會吧,結果就是天上降下了龐然大雨,開始沖散了霧氣。青泫接回雨傘,站在靈澈旁邊。“不能再下太久,這裏本來是荒地,到處都是泥土地,太多水會讓我們險進去的。”

“小白,你千萬不要跑遠啊!”靈澈先叫住它。

“我沒有動了,可是我看不到你們!”

竹竿聲不停響起,随後突然變換了頻率。

“她們在引導小白回來,可是小白沒有聽到,他們的時間,岔開了。”

“怎麽辦?”

“我要破陣。”靈澈說,“小黑,你看得到嗎?”

“主人,我看得一清二楚。”百目君也鑽了出來。“傻狐貍正在一直撞牆,就是學不會繞出來。”

“來。”

百目君給了他一條繩子,然後靈澈拽住繩子的另一頭,百目君便走去找小白了。

大雨下得久了,霧氣也漸漸散開了。

“咯咯咯咯。”

“對,你們呆在我旁邊,不要再走過去了。”

“咯咯咯咯咯!”

靈澈一轉頭,一只帶針的尾巴向他沖了過來。

朱顏先反應了過來,把他抱一邊,兩個人摔倒在地上。

尾巴馬上又追了過來,朱顏抱着他在地上連滾三圈。

“不行不行,我頭暈了。”靈澈□□。

朱顏哪還理會他暈還是不暈啊,一腳把他給蹿開,他拿劍架住尾巴。

青泫馬上扶靈澈起身。

霧氣散去,視線清晰了許多,百目君也揪着狐貍回來了。

暴露于衆人視線之中的蠍子精無奈地看着他們,“這是一對多啊,不是很公平的樣子。”

靈澈笑她,“我就是喜歡以多欺少才收那麽多禦妖的。”

“我也喜歡。”她玩弄着琵琶,右手快速地彈奏着。

霧氣被大雨沖去,露出破落的小城鎮,然後一大群眼睛沒有焦點的人往他們走過來。

“現在公平多了。”蠍子精開心地笑了。

“夢夢。”

靈澈伸出手,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放在他的手上,骨女飄落,然後她的手一提,周圍就響起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成千上萬的白骨從地底下爬了出來,他們揪着那些行屍走肉,一個接着一個扔個稀巴爛。

朱顏認出我這門技術,驚詫地看了過去。

靈澈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這下,蠍子精又剩下自己了,她看着一大群白骨朝自己聚來,忍不住縮了一下身子。

“兩位小小姐,東西畫好了嗎?”

“咯咯。”

朱顏還沒來得及問他畫的是什麽,他已經拿霜花劍點地上。“破陣!”

那瞬間,城鎮消失,空間變換。朱顏覺得一陣惡心,再睜眼時,他們已經站在一片荒地之中,因為大雨泥土變得濕潤,他們其實已經半條腿都陷入了地底,渾身都是泥濘。

他再一晃神,靈澈旁邊多了兩個小姑娘,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一個的眼上蒙了一塊肮髒的白布,手裏拿着一只竹竿。

蠍子精想乘他們行動不便沖過來,可是白骨們一個接着一個揪住她,然後往泥土地裏面甩。

青泫早停了雨,因為小白他們已經去拉靈澈起來了,她便去拯救朱顏一把。

“多謝。”他一身狼狽仍不忘禮貌。

青泫小小地害羞了一下。

靈澈踩着泥濘路,幸苦地走到被白骨壓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蠍子精面前。“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桑梓啊,官人。”她仍是一張笑臉。

“桑梓啊。”靈澈笑着問她:“你是要灰飛煙滅還是要成為我的禦妖?”

她搖頭,“我不想死,可是也不願意成為你的仆人,我知道成為凡人的仆人會失去意識的,就像我的那些傀儡一樣。”

靈澈正想說話,小白先在一旁驚訝地叫了起來。“咦!成為凡人的仆人會喪失意識!”

衆妖忍不住全部看着他。

青泫:“是啊。”

百目君:“是啊。”

尤夢:“是啊。”

“咦!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過我!”小白吓壞了。

靈澈問:“你覺得你自己有喪失自我嗎?”

小白:“沒有耶。”

“那就沒有事了。”

桑梓道:“你這是想告訴我成為你的仆人并不會喪失理智?”

“你說的禦妖術大概指得是東昌門的法術吧。”他撇了撇嘴巴,“不要把我的東西和他們相提并論。”對別的門派表示完鄙視後,他再說,“你做了那麽大的禍事,要是不跟着我,我就把你交給那些所謂的正道們,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自己的下場的。”

她略加思索,最後說道:“好吧。”

他馬上去掏東西出來,然後發現。“我的金砂不見了!”

“什麽金砂?”朱顏問。

“金砂!”靈澈痛徹心扉地看着這一片泥濘。

靈澈拜托朱顏看住桑梓,和衆妖一起投入到找東西的行列中。

桑梓看着朱顏,微微一笑。“所以你們并不是一對?”

“你想聊這個話題嗎?”他感到頭疼。

“不然要幹坐着等嗎?”

那麽朱顏就回答了,“當然是為了方便捉你才編出來的。”

“我就知道。”她扁嘴,“好可惜啊,我差一點就能吃掉你了,我自從來到這個偏遠的地方以後,都沒能碰見那麽美味的魂魄了!”

“與其吃我,不如吃他。”對這種青睐他心領了。

“他資質中等,修為中等,只有心智在大多數人之上,我為什麽要挑他?”桑梓嫌棄道。

“你……你說什麽?”

“就是我嫌棄那個人。”雖然她敗在他的手下,可是她就是看不起他。

“你說他資質中等?修為中等?除了心智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是啊。”

他想起之前只要一有打架的場合靈澈都站在一旁,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可是他……”

“哦,那些為他所用的妖物是吧,他之所以感覺起來強大的緣由。”桑梓熱心告之,“世間禦妖之法就是去掉妖物心智,然後像提線木偶一樣控制。他的不一樣,肯定是用了什麽辦法。晚一些我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已經認命了。

朱顏還在震驚中。

“你知道破我陣的時候會遵循陣中心适合的人的時間嗎?”她繼續挑撥離間。

朱顏回答:“我知道。”

“所以他才那麽急切找你。他應該早就暗中吩咐那小瞎子和小啞巴畫好破陣圖,可是他不敢破陣。因為他比較弱,只要他莽然一破陣,而哪個你又一起在陣中心,那麽消失的就是他。”

桑梓很是愉快啊,“你以為他真的有外表看起來那麽不谙世事?”

朱顏回頭,靈澈正和一堆白骨背對着他在挖泥土,他一邊找東西還要一邊碎碎念。“妖物,或者是我看起來那麽愚蠢,會那麽輕易被你的三言兩語所左右。”他難得笑起來,眼底一片戾氣。

桑梓咂舌。

“不過我很歡迎你在知道他的禦妖之術之後告訴我,說不定有機會我會還你一片自由。”

“一言為定!”

他看他們那邊停了動作了,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若無其事般站着等他。

靈澈走過來,手裏拿着一盒像是胭脂盒一樣的東西。“桑梓,你想把我們的契約證明畫在哪裏?”

桑梓歪頭,“畫哪裏好呢?心髒前面怎麽樣?”

他無所謂,“那你脫衣服吧。”

她笑笑拉開肩膀上的衣服。“算了,我好歹也是黃花大閨女啊,畫肩膀就好了。”

朱顏在她拉開衣服的時候下意識別開了眼睛,可是他聽到了盒子開啓的聲音又忍不住去看。靈澈打開盒子,裏面是金子一般的砂子。

他用手指沾上,俯下身,在桑梓的肩膀上寫下一個字。

那是遠古的文字,朱顏按照所學,大概看出,他在寫一個靈字。

“啊!”字跡漸多,本應是耐得住疼痛的妖怪忍不住顫抖叫起來。

“以吾之名,與汝結約。”

他拿出那一座玲珑剔透的寶塔,桑梓最後看了朱顏一眼,然後她便被收進塔裏。

“大功告成。”他起身,拍了拍手掌。

朱顏已經準備好禦劍了,“這裏環境惡劣,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好,小白你載她們。”

她們指得是那兩個小女孩。

“為什麽啊?”它可不滿意了,載靈澈已經是它最大的将就了,現在還要一個接着一個來坐他的背。

靈澈說:“我已經收她們為徒了,要帶她們回伏羲院。”

朱顏回頭看他。

“人也是寶物啊。”他若有所指。

因為一場大雨,這裏的土地變得越加松軟,朱顏受不了身體被漸漸吞沒的感覺,立馬禦劍離開。小白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可是也只能按照吩咐,載着兩個雙胞胎姐妹跟着離開。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在這涼州之地,邊境的交界中發生了一件駭人驚聞的事情。

敵國的士兵找到了一條小路,從一邊入侵了過來。

他們意外的順利,甚至一路暢通,沒有遇到一個半個看守的士兵。在他們懷疑會不會是陷阱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第一個敵國營地。

帶頭校尉指揮大家把營地圍住,然後他駕馬上前,發現守夜的士兵正在呼呼大睡。

他一個示意,馬上有人去把守夜的士兵抓了過來。

“幹嘛呀,我很困啊。”士兵還是一個少年,被拖過來的時候還奶聲奶氣地抱怨。

校尉想着大梁遲早要亡也。

“少年,我乃覃國的校尉。”

少年真的是剛睡醒,他睜開眼睛,顯然還反應不過來。

校尉撇了撇嘴,“算了,你們去探探這軍營是怎麽一回事?小心陷阱。”

士兵們聞言紛紛有組織地沖進了軍營,校尉想問話,他正低頭,便看見少年在扭脖子,手指拉開衣襟松了松衣服,他的鎖骨處有一大片似乎是胎記又似乎是圖畫一樣的東西。

士兵們沖了上去,可是他們直直到了帳篷裏面,裏面居然也沒有人有反應,他們用劍挑開被子,發現衆人還安然躺在夢鄉。

“起來!你們被包圍了!”他們拿劍抵住他們的脖子。

大家仍然沒有醒過來。

士兵們面面相觑,然後一個人大着膽子走前去,用手指去觸摸他的鼻子。“沒……沒有呼吸!”他吓到了。

大家馬上都掀開所有的被子,然後去看床上的人。“這是死人!”

“我這裏也是!”

“這裏都是死人!”

“不對勁!快去給校尉報告這件事!”

他們跑出去,然後發現衆人在外面一動也沒動在等他們,帶頭的人馬上跑過去。“校尉!這裏不對勁……”

“我知道,大家都死了對吧。”守夜的士兵在一旁接話。

“你……”

一根銀線突然勒住了士兵的脖子,守夜人一用力,他的頭馬上被割斷,一顆頭顱馬上睜大着眼睛掉下去,在半空中的時候還轉了一下眼珠,想去看他,可是他最後的視線是一片火燒般的紅蓮。

因為他的頭顱掉下,發出了微些震動,去巡視的士兵們眼睜睜看着他之後,外面所有人的頭都從身體裏滾了下來。

士兵們冷汗都出來了,他們抖着腿想要逃跑。可是銀線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到了他們的脖子前,下一瞬間,他們便站着,仿若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站着用那副樣子死去了。

守夜人扔掉本來戴在頭上的帽子,脫掉了铠甲。“好無聊啊,看來要找下一個地方玩了。”

這一個名為一葉的少年慢悠悠地離開這個地方。

若幹個月以後,大梁的大官親自上天星峰,親自為這怪事尋求說法。

天星峰馬上派人來偵查,可是偵查人員報告,這裏沒有一絲妖氣,非妖魔鬼怪所為。

謝安和一次聊天偶爾和靈澈說起了這件事。

“本來人就是不輸給什麽魑魅魍魉的危險東西。”靈澈不以為意,摘下了今春的第一個桃子。

桃子飽滿水嫩,一咬下去甜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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