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鏡林(一)
鏡林之中,一個少年正在河邊垂釣。他穿着蓑衣,帶着大草帽,把自己掩蓋得嚴嚴實實的。他翹起二郎腿,整個人一動也不動,只是靜靜地望着水面。
“阿鏡,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他的旁邊躺着一只雪白的小狐貍,正在瞪他。
“有有有。”被喚作阿鏡的少年,連敷衍他都不是很認真。
“十年之前,伏羲院掌門為救心愛的五淩軒掌門,甘願受七十道天雷,被轟得連渣都不剩。伏羲院的代理掌門知道以後,宣布與五淩軒勢不兩立,一遇到五淩軒的人就找碴。”
少年接道:“這件事教育我們不要談什麽戀愛,自己過自己,自己顧好自己,那麽這個世界會美妙很多。”
狐貍:“……你這家夥忒可怕了。”
“你才可怕,小璃,我在釣魚,你可否停止講一個說了很多年的故事。安靜點,魚都被你吓跑了。”
小璃的鼻孔發出哼哧哼哧的噴氣聲,然後不爽地卷成一團。
在狐貍住口以後,少年果然掉上了魚。
就在他摟着魚簍算着魚的數量,準備喚起狐貍的時候,他還放在河裏的魚鈎咬住了獵物。眼看他的整條魚竿快要被拉進河裏了,少年眼疾手快,立馬拉住魚竿,他擡頭,發現另一頭勾住的是一大片白色的東西。那不是什麽魚,而是一個人。
“嗚哇!”他感慨,這裏很久沒見到別人了,死人也是。
狐貍被他的聲音引得擡頭,自然也是看見了浮在水面上的人。
少年看着他,發出嘆息聲。“長得還挺好看的,可惜想不開自殺。”然後他便收回魚竿,目送他被河流沖走。“一路好走啊,兄弟。”
小璃:“……诶。”
那個河裏的人在它面前被沖走。翻過來的臉蛋确實美如冠玉,不可方物。
“阿鏡!快救他啊啊啊啊!”狐貍捂着嘴巴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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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诶,不要,好麻煩。”
他被夢魇所纏繞。
他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一個十年不改面容的少年越上圍欄,坐在上面,朝他笑着。“你就和我永遠一起,不要走好不好?”
他看着他,滿心歡喜,淚流滿面。“看吧,世人未必準确,別說你不再在哪裏,起碼我的夢裏,你永遠不會消失。”
少年朝他伸出手,他正要把手遞給他的時候,另一只手從虛空中出現了。
他捉住少年,“砰”的一聲把他捏碎。
一個聲音說:“區區夢魔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氣喘籲籲地睜開眼睛。
青年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板床上,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普通的瓦屋,打開的窗戶中透進璀璨的光芒。他坐起來,身上穿着簡陋的麻衣。
“醒過來了?”一個悶悶的聲音響起。
他擡頭。
門口出現了一個少年,穿着和他一樣簡陋的衣服,少年的臉上帶着一個狐貍的面具,擋住了他的臉,可是他知道他是人。
少年把水和饅頭放在桌面上。“吃吧。”說完就離開了。
青年撐着身體走過去,真的把水喝完,把饅頭吃完了。他坐在凳子上緩了很久,都不見那個少年再出現,而且這裏似乎不再有第三個人,他走出去。
依他的神通,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個人的所在。
他看到了一條河,少年正坐在邊上釣魚,他的大腿上躺着一只白色的貓咪,正在惬意地曬太陽。少年偶爾會幫它抓兩把後背,然後還是專心致志釣魚。
他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
狐貍面具少年看了青年一眼,拿起另一把魚竿給他。
他愣愣接過,然後莫名其妙也釣魚起來。
阿鏡:“……”
小璃:“……”
青年:“……”
少年阿鏡沒什麽太多愛好,釣魚算一樣,可是說實話他釣魚的運氣卻不怎麽樣。他無數次跟小璃抱怨過,這條河的魚少得可憐,他用盡身心,一天最多就能收獲五條吧。然而今天,他旁邊這個青年,把魚都塞滿魚簍了。
“我好恨。”阿鏡趴在地上捶地板。
“回去吧。”小璃說。
青年不奇怪一只貓會說話,應該說他第一眼就知道了這是成精的妖。
阿鏡去擡魚簍,魚簍紋絲未動。
青年:“……”
小璃:“……”
阿鏡:“好恨!”
最後是青年把魚簍擡回去,少年抱着貓咪走。
“你是誰?”青年問。
阿鏡剛把蓑衣和帽子拆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青年也發現自己的态度略微強硬。“我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太好,不好意思。謝謝你救我一命,只是,這裏是鏡林?”
“是啊。”他并不怎麽想搭理他。
“據我所知,鏡林主人和這座城的人簽訂了契約,凡人是不能進鏡林的。”
少年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鏡林的主人,陵鏡。”
青年驚訝,“我是東昌門的朱輕雪,無意冒犯的。”
陵鏡:“哦。”
這個美麗的青年不是朱顏還是誰。
看他無動于衷,朱顏再接再厲。“我被人追殺至此,那人還在找我,我能在這裏避難一段時間嗎?等我親人來救我,朱某必定重酬感謝。”
陵鏡不情不願。
小璃抓了一把他的手。
“好吧。”
“多謝!”他抱拳。
“重酬就不必了。”他說。“你在這裏期間,洗衣做飯掃地擦桌子什麽的就好了。”
貓咪鄙視他。“那你呢?”
“我做最重要的事,釣魚。”
朱顏看着他。
他比朱顏還要矮一點,擡高頭望他。“看什麽?”
“你的面具?”
“鏡林主人不出現在人面前。”他這麽說,因為面具的原因,聲音悶悶的。
少年的生活很單調,幾乎就是釣魚、采果子、散步,不過他都是帶着小璃去的,不允許朱顏跟着。
“你幹嘛那麽排擠他,他和你一樣是人。”小璃不解。
月光如練,小璃不再僞裝成一只貓,下地變回狐貍跟着他散步。
陵鏡戴着狐貍面具,跟着它一起,好像兩只狐貍在行走。“我不喜歡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的前方,一大群妖精正在跳舞,看見陵鏡和狐貍來了,馬上拉着他們加入。陵鏡站在中間,終于發出了笑聲。
他們不知道,有一個人影站在高處的樹上,正在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看來溯洄鏡應該是在這裏沒有錯。”朱顏坐在樹幹上,看着面前的場景。
被萬妖簇擁的凡人。他看着這副場景,突然不願意離開了。
在地面上的陵鏡似有感覺,他擡頭。從小到大,他的視力就異于常人,所以他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個所謂的朱輕雪,可是他坐在那裏看着這邊,一行眼淚突然落下。
陵鏡一愣。
第二天,朱顏剛曬好衣服,穿着蓑衣的面具少年就回來了。他看着朱顏,拿出一個桃子給他。
朱顏愣愣地接過。
“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呢。”少年第一次向他搭話。
他拿着桃子,說:“早晚都沒有關系,只要跟你看桃花的人還在。”
陵鏡面具下的臉露出嫌棄的表情,“我才不要和人一起看花。”
朱顏:“……”這個人到底是什麽?
“可是分享一下桃子還是可以的。”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
朱顏發現陵鏡體弱得可怕,有一天提着魚簍出去,手一軟,魚簍甩了出去,他也不馬上去撿,就看着它滾走。朱顏那個無奈啊,拔腿追上去,然後幫他提着東西去河邊。去到河邊以後,他也沒有走。
陵鏡趕他。“魚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朱顏:“我不釣你的魚,就坐着休息。”
陵鏡同意了。
坐着坐着,陵鏡問小璃。“你最近怎麽不講那個故事了?”
小璃渾身寒毛倒豎。
“什麽故事?”朱顏饒有興味。
“就是有一個人愛上了一個人甘願為他受天打雷劈的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滿滿的諷刺。
朱顏一聽就懂了。“朱顏和靈澈君?”
陵鏡想了想,“貌似是這兩個名字吧。你也知道這個故事嗎?”
“我知道。”他望着要壓下來似的天空。“而且知道得很清楚,你要聽嗎?”
“都可以啊。”反正平常小璃也說個不停。
朱顏頓了頓,思考了一會兒。“十多年前……”
等到收魚簍回家的時候,朱顏的故事才講了一半。陵鏡想他知道的果真詳細,但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講述者,忏悔的內容未必太多了些。
陵鏡經常看他一個人靜坐,望着天空望着遠方,等回神的時候,又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第二天,他繼續講那個故事。
“他沒有想過死嗎?”陵鏡問。
“有的。”朱顏說,“可是死了又怎樣呢?去了地府也不可能見到那個人了。不如活着,這份記憶大概也帶不到下輩子了。”
“真是痛苦啊。”少年抛魚餌。
朱顏撐住下巴看他,不過看樣子這個少年是不會懂的。他從前覺得不懂很可悲,現在卻覺得這樣是最好的。
一只夢魔死了,還有千千萬萬只夢魔。而朱顏無疑是夢魔的首選,因為他功力深厚,而且不抗拒夢魔。
第二天,陵鏡指揮朱顏去摘桃子,自己抱着貓咪坐在一邊吃。“快點快點,那邊還有很多。”
朱顏服氣了,能老大爺渾然天成到這個地步真是不容易。
陵鏡吃完一個桃子,扔開桃核。“昨晚我幫你消滅了纏在你身上的第三只夢魔。”
朱顏“嗯”了一聲。
“你也是修真者吧,那麽弱小的夢魔應該不是你的對手。”
“沒關系。”他面無表情道:“反正他們再怎麽樣也吞不下我。”
“啧啧啧。”
小璃湊到他的耳邊。“他體內有千年功力。”
說來也奇怪,那日所有黑羽從他的體內飛散,除卻一根。到現在已經是他體內的東西了,割舍不去。
“那麽該成仙了吧。”陵鏡毫無自覺。
“人都做不好,做什麽仙。”朱顏摘滿了一籮筐的桃子。“回去吧。”
夜晚,陵鏡散步回來睡着了。等他合上眼睛,呼吸平穩以後,朱顏默默起身。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悄悄關上門。
在他走後,陵鏡側身睜開眼睛。“這狡猾的小狐貍。”
第二天醒來,陵鏡照常指揮朱顏。
“早飯呢?”
“地板刷了嗎?”
“衣服洗幹淨點吧。”
“你是男人吧?力氣大點。”
朱顏冷着一張臉。
陵鏡說:“不願意可以離開。”
他不離開。
小璃問:“為什麽那麽為難他?”
“因為他想做壞事。”陵鏡說,“不阻止他,可是不能讓他那麽安逸。”
小璃感慨:“不愧是你。”
“哪裏哪裏。”他謙虛。
它提醒他。“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說本裏的壞婆婆。”
陵鏡翻開陣法圖。“哼哼。”
“我上次給你的陣法,你研究得怎麽樣?”他的爪子踩在一片綠草地上,慢慢向他走去。
“很複雜的陣法。”他說。“可是神奇的是我一看就會,好像研究過無數次一樣,真是奇怪。”
小璃松了一口氣。“總而言之,好好幹,我相信你。”
“好的。”他拿出毛筆,在本子上畫出新的陣法圖。
小璃看着他專心致志的樣子,悄悄走開,不打擾了。
它走了一半,突然警惕心大起。
一把長劍伸到他的脖子前。“你叫小璃對吧。”
小璃的心懸在半空中。
“我無心打擾你們。”
朱顏的這句話一出,小璃馬上松了一口氣。
朱顏自然發現了它的表情。“我們認識?”
小璃扁嘴。“你人我妖,我長期在鏡林……可是我猜得到你是誰。”它說,“朱顏,朱輕雪,你連個名字都不換嗎?”
“真是聰明的小狐貍,應該比你那奇奇怪怪的主人好溝通吧。”他面如冰霜,長劍不動。“正如我所說我并無惡意。”
“嗯,我相信你。”
朱顏眉頭一皺,他真的不認識它嗎?“我到此處是想要向鏡林的主人借用一樣東西。”
“這個好說。”
“我想要溯洄鏡。”
“所以我才說不要救他啊。”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陵鏡收起書,走過來。因為他戴着面具,朱顏根本無法探知他的表情。
“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朱顏并不是那種會解釋這些事的人,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一句話就脫口而出。
“有意無意,最後你的選擇就是這樣。”他說,“所以我才讨厭人啊,放開小璃。”
朱顏果然放開它。小璃一得空,立馬走到他的身邊。
“給你吧,跟我來。”陵鏡轉身就走。
朱顏走在他的後面。“我真的很需要溯洄鏡,打探多時發現他在一個愛好收藏寶物的怪人手上。我是真的被人打傷,被你救起是意外,這都不是算計。”
“不必多做解釋。”他擺手。
朱顏張開嘴巴,然後無聲咽下一些話。
“你一顆赤子之心,我很抱歉。”
陵鏡回頭看了他一眼。
朱顏還是第一次那麽認真看着他,然後他發現這個人有一雙淡到極致的棕色瞳孔。他默默撇開頭,是他魔障,那麽多年,依然在幻想太多不切實際的東西。
陵鏡帶着他來到釣魚的河邊,他站在河中央的某一塊大石上,雙手往河中一探,再舉起手時,他的手中多了一塊晶瑩剔透的鏡子。陵鏡跳回岸邊,把鏡子遞給他,然後不再看他一眼,抱起白貓走開。
“阿鏡。”
陵鏡嘆氣。“今天沒魚釣了,去打只熊來吃吧。”
小璃看着他:“你不開心就說吧,這樣若無其事我更加害怕。”
陵鏡看四下無人,掀開面具。他扁着嘴巴,俊秀的臉看起來委屈極了。“嗚哇!我又被人騙了!”
小璃:“……
“我還以為遇到了一個可以和妖魔和平共處的同道,嗚哇!”
小璃馬上變回狐貍的樣子,爪子才能夠摸他的頭。
“人真是太壞了!”他眼看就想要哭了。
小璃否認。“不是的。”
“不是個屁!”他難得說一句粗口。“打熊去。”
小璃不同情他了,同情山裏的熊。
陵鏡最後沒有打到熊,因為山裏的熊都是成了精怪的,跟陵鏡認識許久,它乖乖當他的出氣筒,到時間了他自然回家去了。
“今晚沒東西吃了。”他一邊抱怨一邊推開門。
朱顏正端着菜從廚房出來。“你不是最喜歡吃魚嗎?厭了?”
陵鏡傻眼了。“你還在啊?”
“吃吧。”
其實這幾天都是朱顏在肩負煮飯的重任,陵鏡也在這幾天充分明白了自己做飯的實力有多麽糟糕。今天下午跟熊打了一架,他早就餓了,他坐下,在要掀開面具的時候停了手。
朱顏舉起手,自覺轉頭。“我不看。”
陵鏡立馬掀了面具,大吃特吃。
陵鏡吃飽喝足,戴好面具,朱顏自覺收拾碗筷。
“所以你就是五淩軒的朱顏。”
朱顏的手一停,然後點頭。“是的。”
“小璃故事中的主人公?”
“是的。”
“哦。”陵鏡拉長尾音,然後不再過問。
朱顏說等他來接他的人一來他就離開,在這之前他還是乖乖做陵鏡的仆人。
一天晚上,陵鏡要出去,順便帶上了朱顏。
朱顏還以為會去哪,結果是夜市,妖魔的夜市。狐貍面具少年買了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具給他戴上,然後就和他一起闖進妖魔的夜市。
“你為什麽要一直戴着這面具?”朱顏問。
“因為這樣我就和大家一樣啊!”少年在妖魔中間坐下。
要是少年的朱顏會詫異表示可是你是人啊,為什麽要混在妖魔堆裏。而現在的朱顏微微一笑,告訴他,“真的是不突兀呢。”
陵鏡看着他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心髒莫名狂跳一下。
他們兩個人暫時互相容忍過下去了。
陵鏡甚至覺得自己都習慣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了。今天一如往常,他帶着雙份的水果回屋子,可是他才一靠近,就眉頭緊皺。
朱顏知道他在門口,他推開門。朱顏現在這一身不再是粗衣麻布,他穿着華麗的衣袍,烏發白衣,猶如谪仙。
“哎喲,這幾天我的哥哥受你照顧了。”一個青年從他的背後探出頭,開朗地向陵鏡打招呼。
陵鏡的內心毫無波瀾。“他是你哥哥?你長得真顯老。”
青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是他妹妹的丈夫,實際年齡比他大。我叫東昌,陵鏡小兄弟。”
不知道為什麽,陵鏡很讨厭這個人叫他的名字。
“我在等你回來。”朱顏說,“我要走了,鏡子一用完我就會送回來的。”
陵鏡冷哼,“不必,我的寶物可以堆成一座山,不稀罕一面鏡子。”
朱顏還沒有說話,東昌先開口。“真可愛。我要是早點成親,大概也能有那麽大的孩子吧。”
陵鏡想日他。
朱顏沒有什麽行李,只等他回來只會一聲而已。“我送你吧。”陵鏡抱着貓咪,朝他招手。
朱顏點頭。
東昌的表情崩了,他是多久沒有看到過那麽溫順沒有攻擊力的朱顏了。
東昌和朱顏選擇乘小船順着小河出去,“這是千裏疾行符,只要一貼上去,立刻就能出現在千裏之外。 ”東昌介紹。
陵鏡:“快貼快消失,吵死了。”
東昌:“……”
朱顏抱拳。“這幾日真是多謝您了。”
“青山綠水,不再相見。”陵鏡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朱顏看着他轉頭,他一邊走一邊拆了面具,手裏拽着面具上的繩子晃來晃去。朱顏看着他的背影微笑,雖然不可能,可是他确實覺得他很像某個讓他夢牽魂萦、痛徹心扉的人。靈澈已經不再能擁有什麽,希望這個少年永遠簡單快樂。
很多年以後,朱顏時不時都要回想他在誠懇祝福的下一瞬間發生的事,他覺得這就是命運。他娘親的,命運終于眷顧他了!
東昌已經拿出符咒,就差一點點距離就要貼到船上去了,而少年毫無回頭的意思,大步大步往前走。
突然,他在灌木叢中停住了腳步,一支樹枝勾住了他的衣角,他難以前進。陵鏡為了分開衣服和樹枝,回頭去扯衣服。
還沒轉身的朱顏就這樣看見了他的臉。
少年終于撇開了樹枝,他帶着不耐煩的表情擡頭,正好看見瞪大眼睛,渾身在顫抖的朱顏。他沒有帶面具,滿臉燦爛的笑容,朝他揮手。“再見啦!”說完,轉身繼續走了。
“搞定,哥哥,我們出發了。”東昌回頭,船尾突然被大力一晃,東昌差點站不穩。
千裏疾行符發動,船立馬沖了出去,東昌看見在船動的那一瞬間,朱顏跳下船了。當朱顏的腳落在土地上的時候,船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朱顏站在岸上,不敢置信地搖頭,身體在顫抖,牙齒在打顫。
“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