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金風玉露(一)
當千寅學接到傳說中的靈犀君的親筆書信的時候,他覺得十分誠惶誠恐。一看完信發現他居然邀請他去伏羲院,千寅學硬生生愣了半天,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想要抽醒自己。他怕被耍,還拽着那封信去了伏羲院,那座千年的大門,在他靠近時,居然緩緩打開。“千寅學?”一個弟子拿着一本本子,從門裏探頭。
他愣愣地點頭,“是我。”
“進來吧。”他把門打開。
千寅學不敢置信地擡起腳,然後停住腳步。他之前喊爹喊娘也進不來的伏羲院,這次居然說走進來就走進來了。
弟子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然後微笑着開口,“你他娘親的到底要不要進來,這樣卡在門裏是什麽意思?想挨揍嗎?”
千寅學眼珠一轉,眼神立刻變得淩厲起來,他好歹也是一宮之主,還不由得一個普通弟子對着他大呼小叫。
“煩死了。”弟子想去抓他,他擡手正要去抵抗,另一只手從門後伸出來,把他給提走了。
千寅學回頭。
“師父在等你。”子清說。
“你師父?”他一時又陷入夢中。
“靈犀。”子清的另一只手合上本來攤開的書。
子清帶他來到了後院。
靈犀正搖着扇子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們随手一揮,“坐吧。”
千寅學坐在他的旁邊,略微尴尬。
“師父,你叫我留下來幹嘛?”子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答應給他介紹對象。”他指了指千寅學。
子清瞄過去,千寅學撇過眼睛,然後擡頭,發現自己還沒有想象中那麽大汗淋漓。
“千寅學。”子清攤開他的随身小筆記。“斷袖、色鬼、敗家子。”
“雖然他是斷袖、色鬼、敗家子,可是我答應的就要做。”他“啪”一聲收起扇子,突然坐直,神情認真。
千寅學正想開口,子清在他前面搶先說話,“為什麽是我?”
靈犀:“咦?徒弟你不是斷袖嗎?”
子清沉默了一會兒,“敢問師父,你是從哪兒看出我是斷袖呢?”
靈犀一副你別瞞我的樣子。“認識你多年,從未見過你近女色。”
“那師父見過我近男色?”
靈犀擡頭,思考了很是一會兒。
子清知道他的思考是不會有什麽結論的。“我之所想只有一樣。”他揚了揚手中的書。
“徒弟你是戀物癖?“
“世界知識之寬廣,江湖八卦之豐富……想來師父也是不會懂。”他起身,頗為抱歉地拍了拍千寅學的肩膀。“不是你不夠好,實在是書本太過有趣,有機會下輩子再說吧。”說完,他也不理會千寅學隐隐發青的臉色,揮一揮衣袖,輕飄飄地走了。
靈犀也用遺憾的目光看着千寅學。“別多想,你雖然混蛋了點,其實也不至于很差。”
千寅學做了認識他以來最想做的事情,一巴掌蓋他的頭。
“啊。”靈犀被吓了千寅學的動作吓了一跳。
千寅學開始後怕,對方可是伏羲院的扛把子,他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靈犀摸了摸頭,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生氣。“失戀的人……唉。”
千寅學懷疑自己剛剛拍的力度不夠大。
“我帶你去走走吧。”靈犀提議。
“可以嗎?”他的情緒馬上從生氣變成驚詫。要知道伏羲院可是出了名的禁地,是可以随便帶人去看的嗎?
“可以,可是要是跟丢了,死了我可是不受理的。”
靈犀拂了拂衣角起身,頗有禮貌地請他起身。
兩人并肩走着。
“這裏是我門中最擅長機關的弟子的研究成果。”靈犀是真心帶他參觀的。“名字叫邪門。”
看着一個名為邪門的假山入口,千寅學說:“品位堪憂,門面不行。”
“你這麽說可以進去看看,我擔保你出來的時候傷痕累累,就不會顧及門面了。”
“那算了,我不喜歡冒險。”
靈犀又帶他去另一個地方。“這裏是我門中最擅長布陣的弟子的傑作,進去了會被困在森林裏一直打轉,要不是知道怎麽破解的人前去搭救,一定會在裏面死掉。這裏叫,歪道。”
“……它和邪門是配套的?。”
“是配套的。要是有人闖入伏羲院,我們就會引他進邪門,然後等他從邪門出來以後再趕進歪道,可有意思了。”
“……”伏羲院太殘暴了。
靈犀之後又帶他去了戒備森嚴的藏書室,裏面的管理人還是那一個陰森森的老頭。看見他們,管理人在他們吵鬧之前拿着掃把把他們趕了出去。靈犀只好帶他去看了祠堂。“雖然是祠堂但是裏面沒有一個真的掌門的骨灰。”靈犀科普。“他們大多不選擇尋常死法,所以都找不到屍體。建這個地方,純屬是因為地方太大,不建些東西會顯得很空蕩。”
你們就是無聊。千寅學暗想。
“因為只是祠堂的話會太無聊,所以上上任掌門進行了一些改造,後來這裏也有個別名,叫九死一生。我建議你去參觀這個,回來以後會更加認真生活的。”
“心領了。”他退後幾步。
他們繼續往前走,千寅學在穿過大廳的時候,倒是發現一個問題。“伏羲院的人,長得真是不錯。”
“這是當然。”靈犀說,“我師父讨厭長得辣眼睛的人。”
他話才剛落音,一個長得就很讓人萬念俱灰的弟子飄過。
靈犀繼續接道:“我跟師父不一樣,我喜歡長得有特色的人。”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個好奇的地方。”千寅學開口。
“嗯?”
“你們對面山崖可以看過來的地方,是哪?”
靈犀幹脆回答:“落花崖。”
“落花崖?”
“有一只妖精,答應了某代缺德的掌門,願意一生為他在落花崖上落下花瓣,事實上他也那麽做了。春天的每個清晨那裏都會飄下花瓣,所以就取名落花崖。”
千寅學試探着開口,“我可以去看看嗎?”
“可以,不過落花崖的落花只有在清晨才會有。”他說,“你可以在這裏住一天,明早我帶你去。”
千寅學這下是真的受寵若驚,“我可以住下嗎?”
靈犀沒有猶豫,“可以,可是不能騷擾我的弟子。”
他難得在食色這事上生氣,“我是色,但還不至于這麽沒有禮數!”
靈犀不帶任何情緒問他:“做過給人投□□的事情嗎?”
他皺眉頭,“當然沒有!”
“想過嗎?”
他突然沉默。
靈犀朝他眨眼睛,“禽獸。”
千寅學心情複雜。
靈犀不甚在意,繼續帶着他散步。“我要是沒有帶着你,你就不要瞎跑。”他叮囑,“伏羲院現陷阱多,妖物多,一不小心就死翹翹了。”他問,“簽個生死狀吧?”
千寅學堅決地搖頭。“你給我記住!我來的時候可是通知了全宮上下的人的,我要是有一星半點的傷害,千鳥宮馬上上門。”
靈犀嘲笑他,“噗,他們進得來?”
千寅學覺得顏面盡失。
總之呢,我千寅學有生以來第一次臉皮厚到極致,緊緊拽住他的衣角,任由靈犀怎麽嫌棄也不放手。
晚餐吃得是簡單的三菜一湯,可是味道相當不錯,尤其是送上來的酒,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這時候,就差美人在懷了。”千寅學呵呵一笑,搖了搖酒杯。
靈犀也滿足地趴在桌上,“嘿嘿嘿。”
千寅學看了他一眼。
靈犀抓了抓桌子,繼續傻笑,“嘿嘿嘿嘿。”
“你醉了。”
“沒有!”他揮手。
難得聽到他用高幾調的聲音說話,千寅學确定,他就是醉了。
靈犀突然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他。
千寅學隐隐感到不安。
“師父啊!”他捶桌子。
聽說他的師父焚聲道人死了好一段日子了。
“師父啊!你害得我師弟好慘啊!”靈犀一下又一下捶桌子,臉上的表情是泫然欲泣。
千寅學想拔腿跑了。可惜他的身體沒有跟上他的思想,靈犀在他跑之前先一把抓住他,把他使勁往懷裏揉,“你這混蛋你這混蛋!嗚嗚!你害得我的靈澈好慘啊!你要搞三搞四就自己去搞三搞四,幹嘛害得我的靈澈那麽慘!”他說來說去都是那兩句話,手不停搓千寅學的頭。“嗚嗚嗚。”
“你發瘋啊!”千寅學想掙紮,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掙不脫。
“一把年紀老不死還要連累人!”靈犀一巴掌拍他。
“住手!住手!”
等子清來到的時候,千寅學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地板上,而靈犀則趴在桌子上抽泣。
“又來了。”子清立馬扶起千寅學,“掌門和師父的酒量都非常差,連帶酒品也很差。”
“這是對我千鳥宮的挑釁。”千寅學有氣無力。
“好了好了。”子清扶靈犀起來。
“師弟嗚嗚嗚。”靈犀又開始大哭。
“好好好,跟你寶貝師弟一起去睡覺好吧?”
靈犀搖頭。“師弟睡相不好,我不要和師弟一起睡!”
“好好好,不和師弟一起睡。”
“我要和師父一起睡,我要打死他!”
千寅學:“你到底是想怎麽樣!”
子清不分由說扛起靈犀,然後朝千寅學示意,“我帶你去客房。”
子清帶着他去客房,囑咐他千萬不要亂跑免得有不必要的傷亡。然後就帶着靈犀離開了。
深夜,千寅學躺在舒适的床上,蓋着柔軟的被子,突然很後悔過來這裏,眼神空洞地望着牆壁,直到夜色無比濃郁。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千寅學猶如驚弓之鳥,一下睜開眼睛。入他第一眼的是,靈犀頗為疏離的笑容。千寅學現在一看到他就嘴角一抽,往後邊挪了好幾下。
靈犀說:“你不是要去看落花崖嗎?起來吧。”
“可不可以不看?”他不想和他獨處。
靈犀擺了個揍人的動作。“起來。”
千寅學披着外衣,迎着清晨的陽光,和靈犀一起越過崎岖的山路。他一上到山上,剛想休息,一縷陽光就打了過來。
他擡頭。
太陽正升起,光芒萬丈。花瓣一點一點,随即傾瀉而下。
他愣住了。
靈犀帶了傘上來,撐着傘問,“什麽感受?”
千寅學好一會兒才回神,然後說道:“我們明明就能禦劍上來,為什麽要那麽辛苦用爬的?”
靈犀看着他的臉,為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我們做過很多實驗,辛苦爬上來的人會覺得這景色美麗許多。”
千寅學不言不語,欣賞着這美景。
靈犀在旁邊搖頭,“真是土包子。”
千寅學:“……”
靈犀正準備找塊地方休息一下,子清禦劍上來。“師父!不得了了!掌門居然回魂了!”
靈犀皺眉:“回什麽魂?”
“我是說!”他被吓得胡言亂語,“掌門!掌門居然活着出現了!還帶着剩下一口氣的朱顏!”
聽到後面,靈犀立馬想跑。千寅學的反應同樣快,禦劍而上,拉着靈犀往山下飛。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正看見門下弟子圍在一起,其中一個手忙腳亂。
“子息,他會不會死?”靈澈抱着朱顏,淚涕具下,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哭腔。
“不會死。”子息很冷靜,“你放手。”
“靈澈。”靈犀沖了過去,“你先放手,讓子息來看他。”
靈澈的手還在顫抖着,靈犀掰開他的手,朱顏一落下,子息馬上湊過去。
靈澈被靈犀抱走,眼睛還是死死盯着朱顏。
站在裏三層外三層之外的小白和百目君面面相觑。
“其實朱顏并沒有傷得那麽嚴重。”小白無奈開口。
“主人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說?”
“你又為什麽不說?”
“靈澈沒有給機會我。”
“自然也沒有給我。”
千寅學:“希望全伏羲院的人都好好學學怎麽聽人說話!”
百目君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小白回複他,“你這要求也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大概忙完這個星期就可以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