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朝顏捧心,眼睛淚汪汪的,羸弱可憐,“揚州瘦馬?”

宋朝夕一本正經:“揚州瘦馬就是揚州人養的,瘦小弱小的馬。”

宋朝顏身體不好,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知道揚州流行什麽,便蹙眉問:“為什麽瘦馬受歡迎?京城的貴人們都鐘愛高大的馬匹。”

“當然是因為瘦小的馬好騎好掌控啊。”

宋朝顏點點頭,似乎很認同她的說法,畢竟京城的馬太高她這樣的身形根本無法掌控。

宋庭芳卻猛地一咳,眼睛瞪得渾圓,臉也紅的厲害,朝夕面無表情地給她拍着後背,“庭芳你可是大家閨秀,怎麽能當着妹妹的面咳嗽的這麽厲害?”

宋庭芳咳得更厲害了,宋朝顏覺得宋庭芳沒有規矩,心裏有些嫌棄。

出了門,宋庭芳豎起拇指,真心佩服:“大姐真眼說瞎話的功夫真是絕了!”

宋朝夕瞥她一眼,輕哼了一聲,“我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庭芳你想歪了,要麽庭芳你說說看,什麽是揚州瘦馬?”

宋庭芳臉都紅了,她到底是正經的閨秀,對這種事雖然聽得多,可叫她說也是說不出口的,但宋朝夕不一樣,從前經常穿男裝走街串巷,又幫姑父把關藥材,自然比尋常人大膽許多。

宋朝夕及笄時,她那荒唐的四表哥甚至送過她一個瘦馬,她對瘦馬并不陌生,今日懶得和宋朝顏閑聊,便想随口說幾句打發了。

宋庭芳拉着宋朝夕的衣袖軟軟撒嬌,“大姐姐,好姐姐,以後你就幫幫人家吧,人家罵罵不過她,裝可憐裝不過她,就連捧心,都捧的沒有她好看,想想都堵得慌,但是大姐姐你就不一樣了,你收拾她時她一句話都不敢還嘴呢。”

宋朝夕眸光潋滟,甩開衣袖道:“看心情吧。”

宋庭芳盯着她的背影,愣道:“那大姐姐你什麽時候心情好呀?”

宋朝夕打了個哈欠,“我?我自然是吃好喝好玩好的時候,心情才好。”

于是,次日,宋朝夕房裏多了一桌子美味的京城小吃。

晨光熹微,鵲鳴唶唶,宋朝夕昨晚睡得晚,這會困得厲害,靠在床上懶懶打了個哈欠,雖然不情願,卻還是任青竹幫自己梳洗,打算去老太太房裏請安。

天剛亮,老太太房裏卻很是熱鬧,謝氏服侍老太太用了早茶,老太太用完後才打量穿着玫瑰紅織金纏枝紋褙子的朝夕,這是管嬷嬷送去的衣物,顏色明豔,一般人無法駕馭,朝夕五官出挑,本不适合穿太豔的衣物,但她頭上沒戴過多裝飾,整體看并不妖嬈,反而襯得皮膚透白,像晨間的花兒,瓣兒上還挂着朝露呢。

年紀大了就喜歡小輩穿的鮮亮點,看着精神。

“夕姐兒這麽穿倒是好看。”

宋朝夕抿唇輕笑:“祖母的氣色也很好,跟我記憶中幼時祖母的樣子,分毫不差呢。”

宋朝夕這話倒也讨巧,既恭維了老太太這些年沒有變老,又點出自己這些年是記得老太太的。

藍氏和謝氏在一旁伺候,順着宋朝夕的話,說了幾句老太太愛聽的,老太太對宋朝夕的态度更溫和了。

“對了,夕姐兒,祖母自打佩戴了你送的香囊,就一夜睡到天亮,這是從未有過的,莫不是這香囊有什麽玄機?”老太太盯着她,那雙渾濁的眼放着精光,滿臉探究。

宋朝夕垂眸,抿唇巧笑:“不瞞祖母,這香囊裏放的是一些助眠的藥材。”

老太太自然查探過,并不意外,“僅僅是藥材就有這麽好的效果?這藥材應該很名貴吧?”

宋朝夕笑笑,蔣氏果然老了,人老了以後就想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裏,好在她早有預料會有這一出,她神色如常道:“老太太有所不知,以前我在姑母家時,經常幫姑母姑父上山采藥補貼家用,藥材都是自己采的,為了氣味好聞,我又在裏面加入了一些幹花,也是自己瞎搗鼓,沒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有助于睡眠,周邊農戶家睡不好的人都用我這個法子助眠呢。”

蔣氏聞言,心才放了一些,她總覺得這孫女的長相氣度都不像貧苦人家教養出來的,雖說揚州富裕,但宋朝夕的姑父原在揚州鄉下,鄉下地方能教養出一個說話做事都很難挑出錯的貴女,實在讓人滿心不解,更何況宋朝夕完全不像沒見過世面那般畏畏縮縮,蔣氏有心試探,不過今天宋朝夕的回答倒是挑不出錯來,怕是她想多了。

蔣氏自然喜歡這個香囊,她從前睡覺不好,每天都要起夜,自打得了這個香囊,總能一覺睡到卯時,且早上起來神清氣爽,身子也比從前好多了。

藍氏在一旁歡喜道:“說起來我年紀雖然比母親小,身子底卻不行,一夜入睡的時間還不如母親呢,不知道能不能找朝夕讨一個香囊,這香囊我房裏的丫鬟做了不少,不需要朝夕多費心,只裏面的藥材幹花,如果沒有現成的,給我個配方也是好的。”

老太太被逗得一笑,“老身是老人家就算了,你年紀尚小就有這麽多老人的毛病,是該好好調理調理。”

藍氏道:“可不是!等我再過幾年,這身子還不如母親呢。”

老太太笑着喝茶。

宋朝夕便道:“嬸嬸要是需要,我回頭就給您配,又不麻煩的。”

藍氏歡喜,謝氏也找她要了一個,藍氏不解:“你也睡不好?”

謝氏嘆息一聲,苦笑着搖頭:“不是我,是我昱哥兒,他同窗都參加秋闱了,只他因為腿腳不好,沒有機會,我看他夜夜睡不好心裏實在難受,就想給昱哥兒讨一個。”

藍氏跟沈氏一向不對付,但跟謝氏這個姨娘關系尚可,便安慰她幾句,然而這些年該安慰的都安慰的差不多了,也說不出什麽新意來。

宋朝夕手頭有一些空的香囊,她把藥材塞進去,便帶着香囊去了藍氏的院子,庭芳正好也在,宋朝夕送了她一個幹花香囊,這香囊香氣清淡,挂在身上,處處留香,庭芳很喜歡。從藍氏那出來,宋朝夕又去了謝氏的院子,謝氏早年得寵,她的院子也算氣派,繁花叢生,布置得十分雅致,宋朝夕進去時,遠遠聞到花香中夾雜着濃郁的中藥味。

身着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褙子,頭戴珠釵的謝氏迎出來,感激道:“夕姐兒吩咐一聲,我讓丫鬟去取就是了,還煩你送來。”

宋朝夕想在府裏走走,把這府裏摸透一點。

“我閑着也是閑着,姨娘這是病了?”

謝氏反應過來,笑得有些苦:“姐兒剛回來,有所不知,昱哥兒三年前摔斷了腿,身體虛弱,至今沒好利索。”

昱哥兒是謝氏生的,跟朝夕同齡,只是小幾個月。書中原身回來不久就撞見了容恒,滿心撲在容恒身上,對府裏的事并不關心,是以,朝夕并不知道謝氏的兒子摔斷了腿,一直躺在家裏休養,莫非謝氏的失寵和昱哥兒有關?

宋朝夕挑眉,“弟弟的腿好些了嗎?”

謝姨娘搖頭,“老爺請了很多大夫來看,就連太醫都請來了,都說昱哥兒的腿治不好,昱哥兒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年,十分消沉。”

宋朝夕沉吟:“那我下次再送些安神的香囊來。”

“安神?”

“用了安神的藥材會讓病人心情平靜和緩,不至于過分暴躁,對病人的休養有好處。”

謝氏感激不盡,千恩萬謝地把人送了回去。

他們一走,一個虛弱的聲音喊道:“姨娘。”

謝氏連忙進屋,扶着宋程昱起身,宋程昱面色蒼白,身子瘦弱,謝氏每每看了都眼睛發酸,謝迎秋當年也是大家千金,頗有才學,只是家道中落,才嫁給宋豐茂做姨娘,宋程昱一歲多,謝迎秋便教兒子開蒙,想當初她兒子也算一表人才,學富五車,她這個不受寵的姨娘,對争寵不感興趣,就想着兒子能一飛沖天,參加秋闱,中個舉人,将來前途光明,也能給自己掙個臉面,讓沈氏瞧瞧,她謝迎秋的兒子就是比沈氏養的那廢物好多了,誰知宋程昱在外出游玩時,馬兒突然發狂,宋程昱從車上摔下來,斷了腿,自此便與秋闱無緣了。

謝氏想到這,斂住淚意,“這屋裏都是藥材味,回頭我讓丫鬟熏個艾,去去味道。”

一身月白色長衫的宋程昱溫和地笑笑:“姨娘,方才那是朝夕姐姐?”

謝氏點頭:“是她,前幾日剛回來的,沈氏真是狠心,明明兩個女兒一般長相一般年紀,她卻偏心幼女,把長女放在鄉下這麽多年,可笑的是,她精心嬌養出的幼女竟遠遠比不上在揚州長大的女兒。”

宋程昱好笑:“大姐姐真有那麽好?”

“是爽朗的性子,總之比你那二姐姐好,不似那般惺惺作态,你看,這是我朝你大姐姐要的香囊,有助眠的功效,我把香囊放在你枕邊,你晚上且用試試吧。”

宋程昱捏了捏香囊,這香囊針腳精致,樣式新穎,配色也很雅致,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香味,靠近時才能聞到被壓住的藥材味。

“大姐怎麽會做這個?”

這一點,謝氏倒是知道的,老太太雖然有心要庶女過不好,奈何嫁出去的姑奶奶也不傻,這些年,都在老宅招待侯府的人,但謝家有親戚在揚州開酒樓,謝迎秋上次回娘家探親就聽說姑爺早就靠藥材發家了,還給朝廷上供過藥材,只是姑奶奶家甚少和京城這邊走動,也沒來過侯府,老太太雖然有心打探,可老太爺已經不在,侯府許多關系用不上,老太太有心無力,這事至今瞞得很好。

宋程昱被關在屋裏三年,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對這位散養在揚州長大的大姐,更為好奇了。

宋朝夕方向感不好,這次出來又沒帶青竹,她原路返回,誰知轉了一會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七拐八繞也不知去了哪裏。

忽而,路旁的院中傳來女子的哭聲:“我沒有!這是污蔑!是污蔑!”

一個婆子的聲音傳來:“污蔑?你這小蹄子穢亂內宅,還敢跟我這叫嚣!來人,把這丫鬟拖出去賣給人牙子!太太說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直接杖斃!”

宋朝夕超院內打量一眼,卻見一個穿青色衣服的丫鬟被兩個婆子壓着跪在地上,丫鬟頭發淩亂,擡頭時宋朝夕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竟然是夢裏見過的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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