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把那片黑霧吞下了肚以後,倉薯搖搖晃晃地爬回了蒼逸的手心裏, 懶洋洋地翻過身, 小爪子拍了拍自己毛絨絨的小肚子, 小小地打了一個嗝。

一股淡淡的黑氣從他的小嘴巴裏飄了出來,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柳雲和秦書感覺到, 那黑氣雖然模樣和先前的黑霧有幾分相似, 卻是并不相同的兩種東西,硬要說有什麽關聯的話, 就是那黑霧裏屬于陰氣的力量已經消失了,剩餘下來的黑氣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把黑氣排出了體內以後,倉薯蹭了蹭儲備糧溫暖的手心,不停地砸吧着小嘴巴。

味道好棒呀, 就是有些少了, 不怎麽夠吃。

倉薯哼哼唧唧地想着,扒拉住儲備糧的衣衫, 爬進了他胸前的口袋裏,乖巧地窩成了一小團。

怎麽辦,他竟然覺得這東西比紅薯幹還要好吃那麽一點點。

真的只是一點點。

倉薯舔舔嘴巴, 琢磨着日後應該怎樣找到更多的,像這樣的好吃的。只可惜儲備糧沒辦法和他一起享受這樣的美食,這樣的陰氣對于人類而言, 應該是百害而無一利益的東西。

看來以前一直呆在實驗室裏的時間, 還是讓他錯過了不少的好東西, 即使實驗室小姐姐每天都會給他帶好吃的回來, 但那些好吃的當中,除了紅薯幹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能讓他覺得驚豔的食物。

像是陰氣這一類奇奇怪怪的東西,他也只是在模拟世界裏見過幾次,但那些不過是用數據虛拟出來的假物,哪怕看起來再真實,也不可能讓他覺得很誘人很想吃。

也許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因為哪路神仙看他太可憐,想要讓他品嘗到更多的美味,所以特地将他帶過來的也說不定。

倉薯在心裏感嘆了一聲,對那位不知名的神仙感激不已。

感謝那神仙讓他吃到了他從未吃過的美味,也感謝那神仙讓他遇到了他最最最最重要的儲備糧。

小白團舒舒服服地窩在自家儲備糧的口袋裏,卻不知道口袋外的幾人已經被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黑霧被小白團吞到肚子裏去了以後,李全懷裏孩童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好看起來,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孩童的睫毛抖了抖,掙紮地睜開眼睛朝李全看了一眼後,又一歪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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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抱着孩子,許久之後才屏着呼吸問道:“仙長,這、這是怎麽了?”

柳雲依舊在震驚之中,顯然還沒有回過神。

秦書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擡手輕輕碰了碰那孩子露在外面的小手,沒一會兒,他便将手收回來,聲音聽起來有些飄,“陰氣已經消失了。”

“消失了?”李全喃喃了一句,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像是生怕自己在做夢一樣,就連前進的步子都放慢了不少,“也、也就是說,他好了?”

“好了。”秦書肯定地點頭,視線卻忍不住一直瞟向蒼逸胸口的方向,那個小口袋鼓起了一小團,裏面就窩着讓他們覺得世界真奇妙的那個小白團。

李全急促地喘息了一聲,抱着孩子的手更加收緊了些,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太好了,太好了……”

李全兀自激動了一會後,連忙看向了蒼逸的胸口,嘴裏不停地說道:“謝謝神獸大人!”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小白團從口袋裏探出個腦袋,沖那人咧了咧小嘴巴。

不用謝噠,以後如果還有這樣的東西,一定要叫我來吃啊!

一直站在蒼逸身邊的蒼墨甩尾巴的動作頓了頓,忍不住扭過頭,一副我不認識這家夥的表情。

倉薯盯着身前的人,有些惋惜地砸吧着嘴。其實這人的體內也有香香的味道,但是比那個小寶寶身上的要淡上不少,而且還隐藏在了他的身體深處,他吃不到。

真是可惜了。

倉薯吸了吸鼻子,又縮回了蒼逸的口袋裏。

李全努力壓下內心的激動,卻還是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自己的孩子已經被治好了,而且看起來還很是輕松,似乎并沒有什麽難度,這讓他不得不想起家中還在艱難産子的媳婦。

如果媳婦真的是和大兒子一樣,是被陰氣入體了的話,現在怕是正處于生死攸關的時刻。

雖然知道那只小小的神獸大人能夠輕松地去除掉陰氣,但李全還是止不住地擔憂,他擔心在他們幾個趕回家中之前,媳婦便支撐不住了。

好在老天并沒有那麽不開眼,在聽見屋內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穩婆的加油聲時,李全長舒了一口氣。只要人還沒事就沒關系,仙長和神獸大人已經來了,自家媳婦有救了。

李全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做法合不合禮數和規矩了,他猛地推開門,朝正在鼓勵自家媳婦的穩婆道:“李大嬸,您先休息會兒,我帶了人回來。”

說着,他從一旁抱過一塊幹淨的大布,包裹住了自家媳婦鮮血淋漓的下半身,柔聲地在她的耳邊安撫了幾句,然後沖門外叫道:“幾位仙長,請進來吧。”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帶什麽人回來!”李大嬸氣得不行,扭頭一看卻又呆愣在了那裏。

看着那三位氣度不凡的青年,還有那頭跟在其中一人身後的黑豹,李大嬸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李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李大嬸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歇着。

李大嬸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她顫巍巍地捉住李全的手腕,另一只手指着黑豹的方向,話都有點說不利索,“它、它……”

“別擔心,它不咬人的。”李全安撫道,“這幾位是蒼倉宗的仙長,是過來幫忙的,您不用擔心,那頭黑豹是仙長的靈獸,開了靈智,不吃人。”

李大嬸依舊一副要背過氣去的模樣,李全現在卻不想同她多說些什麽,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家媳婦身上,嘴裏含糊地道:“李大嬸,有什麽事等會再說,我先去看看我媳婦兒。”

說罷,他把李大嬸扶穩了些,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床邊,卻又擔心自己打擾到秦書幾人,腳步放得尤為的輕緩。

剛一看到床上的年輕女子,幾人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女子也和李全以及那個孩童一樣,被陰氣入了體。那陰氣其實并不算濃郁,但壞就壞在她現在還懷有身孕,她能夠扛得住陰氣的侵襲,她肚子裏的孩子卻不行,若是李全今日沒有遇見蒼逸幾人的話,她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還很有可能會一屍兩命。

早在蒼逸走進這屋子的時候,倉薯就忍不住從口袋裏鑽出個腦袋,豆豆眼在房間裏四處望了望,最後停在了床上那位年輕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的身體周圍和先前的孩童一樣,圍繞着一層淺淡的黑色霧氣,而在她鼓起來的大肚子附近,那霧氣的顏色看起來要更加濃郁一些。

好香好香好好吃!

倉薯舔了舔嘴巴,豆豆眼晶亮亮地瞅着女子的方向,眼裏的渴望沒有絲毫的掩飾。

蒼逸把小白團從口袋裏撈了出來,放在了床邊上。

床上的女子已經精疲力竭,許是先前李全已經同她講過小白團的事情,在看見蒼逸的動作時,她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虛弱地喘着氣,一只手緩緩地移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觸碰自己的肚子。

倉薯的個頭太小了,因此他并沒有看見,那女子的嘴巴不停地蠕動着,在場的幾人分辨了出來,她是在說:救救我的孩子。

一旁的李全蹲在床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像是想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一樣。原本在他懷裏的大兒子被他放在了床邊的躺椅上,此時已經睡得熟熟的,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了。

倉薯的小鼻子聳了聳,稍稍向女子的肚子那裏湊近了些,那些黑霧比先前孩童身上的黑霧要凝實一點,聞起來也更香更甜。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倉薯這一次沒有猶豫,小嘴一張便将那些黑霧吸到了肚子裏。

可憐那些黑霧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盡數朝着倉薯的小嘴巴湧去,沒多久便全部消失了。

蒼逸捧起吃飽以後打着飽嗝的小白團,向李全點頭示意了一下後,便帶頭離開了屋子,柳雲和秦書跟在他的身後,将屋裏的空間留給了那對年輕的小夫妻,和那個依舊被吓得還沒緩過神的穩婆李大嬸。

黑霧被小白團子吞掉以後,床上女子的表情頓時好看了不少,李全的眼眶通紅,差點掉下淚來,但他還是強忍着沒在妻子面前哭出聲。他揉了揉眼睛,連忙跑到後面搖了搖李大嬸的肩膀,低聲叫道:“大嬸,有什麽事等會再說,先幫我媳婦兒接生吧。”

李大嬸迷迷糊糊地聽見了接生兩個字,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她環顧了一下房子內裏,見那頭吓人的黑豹已經不見了以後,頓時舒了口氣,一邊安慰自己那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一邊走到床邊,繼續自己的工作。

李全抱起躺椅上熟睡的大兒子,走出屋子順手帶上門,好讓李大嬸和自家妻子能夠心無旁骛。

這一頓飽餐讓倉薯覺得小肚子有點撐得慌,他躺在蒼逸的手心裏,任由儲備糧的手指在自己的小肚子上面輕輕地揉着,幫他緩解吃太多的飽脹感。

小白團子安逸地眯起眼睛,不停地打着嗝,顏色淺淡的黑氣一股一股地從他的小嘴巴裏飄出來,消散在了空氣中。

儲備糧的手指就像是有魔力一樣,不僅讓倉薯覺得舒服極了,還讓他覺得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不過他的睡意在下一刻便被吓沒了,因為李全上前兩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蒼逸的身前,若不是懷裏還抱着孩子不方便,怕是直接就要磕上頭了。

“謝謝神獸大人,謝謝神獸大人!”李全不停地說着,聲音裏還帶着讓人忽略不去的哭腔和感激,在自家媳婦兒面前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決了堤。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李全現在已全然不在意這些了,他只知道,身前青年手中的那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白團子,是救了自己妻兒的救命恩鼠。

倉薯被吓得一個激靈,一個翻身便趴在了蒼逸的手心裏,小爪子揮揮,一陣柔和的風便托住了李全的膝蓋,把他從地上擡了起來。

別跪別跪你一跪我就要折壽啦!我還想一直和儲備糧在一起呢!

倉薯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說法,着急忙慌地就把青年給弄了起來,整只鼠慌得不行,就怕自己真的被這一跪給弄得折了壽。

李全被柔風拖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懵,過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風怕是那神獸大人給弄出來的。

他想到了先前裹着他吹了好久的那陣強風,頓時便明白了,那強風根本不是眼前的這位仙長給弄出來的,而是神獸大人弄來的。想來神獸大人那時候,是在生氣他把他們給當成了妖怪吧。

神獸大人的心腸可真是柔軟,這般侮辱也只是稍加懲罰便沒再追究了,甚至還親自出手救下了他的妻兒。

想到這裏,李全只覺得越發感動了起來,卻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麽法子來報答神獸大人和這幾位仙長,只能暗暗下定決心,若是仙長們和神獸大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他定會拼盡全力毫不含糊。

李全在那邊想着以後的事,倉薯卻還是急得不行。許是感覺到了小白團的焦躁,蒼逸輕柔地用手指蹭了蹭小白團的頭頂,低聲安撫了一句,“沒事。”

不知怎的,在聽見儲備糧聲音的那一瞬間,倉薯便平靜了下來。他抱住儲備糧的手指軟綿綿地撒了會嬌,想着自己怎麽說也是一只倉鼠精,還是全宇宙最最最牛批的倉鼠精,定不會被這些虛無缥缈毫無根據的東西給束縛住。

屋外的幾人各有各的心思,李全還記挂着屋裏正在産子的媳婦,眼睛時不時地就往那邊瞟着,直到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時,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氣,不等屋內的李大嬸叫喚,便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蒼逸等人站在屋外,倒也不着急。雖然柳雲和秦書想要快些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想知道那陰氣無緣無故地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他們明白這個時候不能着急,只能耐心等待。

好在李全在安撫好了疲憊了大半天的妻子之後,心裏還記挂着那幾位候在屋門口的仙長,等妻兒都睡下以後,他便拉着李大嬸出了屋門。

也不知李全在屋裏和李大嬸說了些什麽,總之,李大嬸在出了屋門看見了門口的幾人,以及那頭讓她汗毛直立的黑豹時,反應倒是沒有先前那麽劇烈了,只是依舊下意識地把自己藏在李全的身後,似乎這樣就能讓那頭豹子看不見自己似的。

“幾位仙長久等了,還請仙長莫怪。”在家裏的事情都安定了下來以後,李全整個人便看起來沉穩了不少,“仙長這次來李家村,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做?要是有什麽事是小人能幫忙的,請一定要告訴小人,小人定會竭盡全力。”

蒼逸垂着眸,依舊在摸着手心裏的小白團,似乎并沒有同李全交談的打算。

柳雲和秦書對視一眼,暗自交鋒了幾個回合後,還是秦書走上前回道:“确實是有事相求,而且這件事怕是只有你能幫上忙。”

李全一驚,腦袋裏轉了幾個彎,靈光一現道:“莫非是與小人|妻兒有關?仙長先前所說的侵入小人|妻兒體內的陰氣,難道還沒有完全解決嗎?”

“你先別着急。”秦書安撫了一聲又有些慌的李全,“那些陰氣已經被泓蜀大人消滅了,但是陰氣不會無緣無故地憑空出現,我們得找到陰氣出來的源頭,才能徹底消除隐患。”

聽完秦書的話,李全稍稍松了一口氣,心裏嘀咕着,不愧是仙長,想得就是比他周到全面。

而一旁趴在蒼逸手心裏,被儲備糧摸得快攤成一塊鼠餅,眼見着就要睡過去的小白團兒,在聽見陰氣這兩個字的時候,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陰氣?在哪兒?

小白團兒努力睜大還迷迷糊糊的豆豆眼,小鼻子一聳一聳的,試圖找到陰氣的位置,卻在完全清醒了以後,發現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和之前一樣好聞的味道。

騙鼠呢這是。

倉薯氣呼呼在心裏咕哝着,又轉過身軟軟地朝儲備糧叫了幾聲,小模樣委屈巴巴的,似乎是在抱怨那些騙鼠的家夥把他給吵醒了。

蒼逸捏了捏小家夥不停抖動的小耳朵,低聲道:“那東西藏着在,若是你能找到,便能吃個痛快。”

倉薯的豆豆眼一亮,雖然蒼逸說的話簡潔得不得了,可他還是聽明白了,這讓他整只鼠頓時就來了興致。

只要找到那個引發了這些陰氣的源頭,他就能吃到很多很多的陰氣,只是想想都讓鼠饞得不行。

但他不知道那東西長什麽模樣,根本無從下手呀。

小白團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有些茫然地耷拉了下去,小鼻子卻突然被輕輕彈了一下。

癢癢的,一點也不疼。

倉薯忍不住擡爪子摸了摸,一擡眼便看見儲備糧看着自己的眼神,柔柔的暖暖的,就像是在說——

有我在呢,一定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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