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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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天才，是把他自己的意志變成民衆的意志，至少可以說那是使人相信是民衆的意志
一行行字句散發着新鮮的墨香，字形清瘦又不失美感，倒是萬分符合芥川龍之介的形象。這篇文章的篇幅不長，中原中也僅僅花了五分鐘左右就大致浏覽完畢，他擡起頭來，眉間皺起的波痕并未消減，甚至眉毛都糾結地似乎想要擰在一起。
“芥川，你……”中原中也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注視着安靜伫立在他身旁的青年，對方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中原中也卻感覺青年身上那死氣沉沉的悒郁似乎消散了些許，連那雙毫無光芒的眼瞳似乎也變得稍微亮了些。
“你……喜歡看《聖經》？”
“并不，只是略有研究罷了。”芥川龍之介慢慢地說道，他望着橘發男人的雙眼，語調輕盈地如天上飄下的雪花，“您覺得，在下寫的如何？”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誠然他并沒有多麽高的文學修養，但對于文章的優劣還是能稍微看出一些的。不得不說這篇文章雖篇幅短小但文字凝練簡潔，末尾的兩人對話諷刺是全篇的亮點，既不會顯得突兀又嘲諷的恰到好處，全由讀者繼續思考。
只是……以中原中也的角度來看，這篇文章怎麽看都感覺像是在影射某個幼女控的頂頭上司……他糾結了一會，面對着青年那雙煙灰色的水晶般的眼眸，對方此刻正全然注視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芥川……你這篇文章……”中原中也張了張口，青年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中也把已經溜到嘴邊的質問咽下去，抿了抿唇。
“寫的很不錯。”
“只是一篇簡單的随筆。”
“你喜歡寫作？”
黑發青年的唇角輕輕地彎了一下，眉眼稍稍地舒展，淡金色的光輝灑在他的身上，此刻他那黑水晶般的眼眸中像是含蘊一抹流動的輕盈的霧。芥川龍之介伸手将鋼筆拿起，語調依舊清清冷冷卻如玉石相鳴：“與其說喜歡……”
青年的眉宇間依舊萦繞着一抹揮之不去的沉郁，唇邊不經意間勾起的淺笑宛若冰山上一線近乎透明的陽光，莫名的整個人較之以前鮮活了幾分。
“不如說，寫作是唯一能夠證明我在思考的方式。”
芥川注視着那雙蘊含情緒複雜的湛藍色眼瞳，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感覺到那熟悉的跳動，這跳動此刻把他從死亡的陰影中暫時地解救出來。從口中吐出的字句雖音調極輕，但那一字一句卻如化為玉珠與空氣碰撞出翩翩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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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龍之介，一生都屬于文學。
這或許是他能想到的最為浪漫的表達方式，他自謂骨子裏并非是一個充滿着浪漫主義的詩人，此刻芥川龍之介不知為何回憶起了曾經因為不善言辭而被人誤會時只能藏于文學中抒發郁結的情形，他将一生都投身于那純粹的文學之中。
這是他體內的文學靈魂在向着那文學獻上最為虔誠的告白。
中原中也凝望着穿着淺薄外套的青年，他看見了那雙煙灰色瞳仁中極為微小卻不容忽視的一點星火，像是在漫長黑夜中跋涉已久的旅人望見的第一縷黎明的曦光。
與此同時，中也發覺青年身上的氣質再度發生了一種細微卻不容忽視的轉變，似乎那層若有若無的隔膜終于消減了些許，那種游離于世的陌生感也逐漸消退，但卻感覺距離似乎變得更遠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把那道憂慮壓下，轉而問道。
“你想要發表？”
芥川歪了歪頭：“雖然寫的并不算好，但還是有這個打算。”
他伸手拿過稿紙，再度無聲地閱讀了一遍，修改了幾個字句後放在書桌上，低頭将扣子從下到上扣緊，再從抽屜裏拿出眼鏡和帽子戴上。
中原中也眼睜睜看見對方在幾分鐘內就換好了行頭，不得不出聲打斷對方夾着稿紙準備離去的動作：“等等芥川，你現在是要去做什麽？”
“投稿。”芥川停下腳步，轉過頭似乎有些困惑般歪了下頭，“不可以嗎？”
中原中也：……黑手黨好像是沒有禁止成員兼職第二職業，但是他還是不太放心芥川龍之介現在的狀态，雖然對方昨日向他保證了但是天知道會不會又突發奇想再一次自殺。
想到這裏，中原中也把筆一放，将西裝外套往肩膀上一甩：“芥川，我和你一起去。”
芥川龍之介默默地望了眼對方這一身标準□□西裝打扮，搖了搖頭：“還是在下自己去吧。”
就是不知道您跟着去出版社編輯會不會吓跑……
“而且中原先生不是還有工作要忙嗎？”不同于被森鷗外特批“假期”的芥川，中原中也雖然特批在非重要會議時可以把工作帶到芥川龍之介家裏辦公但那堆報告的分量還是十分可觀的。
兩人的目光幽幽地注視着占據了近乎半個桌面的報告，中原中也沉默了。芥川龍之介想了想，大抵知道對方的想法了，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在下會随時接聽您的電話的，請您放心。”
……不，一點都不能放心……中原中也默，他看着青年清冷的眸子中透出的執拗意味，無奈地開口，“就算我不去，你還記得路嗎？”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與其說他不認識路倒不如說他根本沒有花太多時間去記憶這些事情，歸根結底他依舊與這個世界有着無法消融的隔閡，是來自他本身的，固有的執着。
中原中也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對芥川說：”我讓樋口送你去。”
“樋口……一葉……”
面前的青年突然毫無征兆地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吓得中原中也急忙問道：“怎麽了？叫醫生來看看。”
“不……在下沒事。”芥川龍之介捂着胸口，那種隐秘的痛苦又出現了，在他的肺部攪動出鮮血的泡沫。他頗有些狼狽地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捂着嘴再度咳嗽了幾聲，苦笑。
原本他以為可以完全隔絕而觀，卻不知即便是聽見熟悉的名字，那種無法抑制的分離感再度出現，像是一把刀從頭将他的身體劈成兩半，靈魂在軀幹內發出劇烈的哀鳴。芥川後退了一步，掩飾般地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悲傷。
“請讓在下一個人去。”
逃避，是懦夫的行徑，而他，與懦夫無異。
中原中也望着青年，他不會錯過青年那一瞬間所表露出來的痛苦的神色，還有那似乎什麽也無法動搖的固執。最後他還是無奈地妥協了，芥川的手機裏有定位器以他的能力第一時刻應該就可以趕到對方所在之處。
“每隔十分鐘要給我發消息。”中原中也叮囑着，芥川龍之介點了點頭。
“對了，你這篇文章的題目是什麽？”
芥川龍之介低下頭注視着手中的紙稿，他并非是特別擅長取題目的人，故而過往的作品名大都以名詞為題。從頭到尾再度審視了一遍文章後，他拿起筆在第一行空白處寫上幾個大字。
《神的旨意》
青年将紙稿輕柔地疊好，鋼筆随手插入口袋。他對着中原中也點了點頭，轉過身拉開門，腳步已經邁出去半分，又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問道。
“中原先生，您覺得……”芥川的語氣被壓得極低，虧得中原中也的聽力迥于常人才能勉強聽清對方在說什麽。
“亞伯拉罕是惡的嗎……”
中原中也心裏猛地一驚，但芥川龍之介并未等待對方的回答，黑色的身影隐于關閉的門扉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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