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阮北坐在冉家的餐廳裏吃飯。

保姆馮阿姨廚藝高超,普通的家常菜也做的十分美味可口,阮北吃了兩大碗飯,同他一起吃飯的舒媽媽又十分熱情的盛了碗湯給他。

這個季節的蓮藕,正是清甜可口的時候,阮北喝着蓮藕排骨湯溜縫,舒媽媽不住追問他和冉玉生之間的經歷。

至于這家的主人,冉夫人有情飲水飽。

在阮北的幫助下,加上她對愛人超出常人的敏感度,已經能夠感知到冉先生的存在。

對于普通人而言,鬼魂不可見不可觸。

就如阮北和冉玉生初見那次,幾個撐傘的女孩從冉玉生身上穿過,只感覺一股涼意。

冉夫人便是憑着這一絲絲不同的溫度,小心地觸碰感知愛人的存在。

他們兩人坐在一處,冉夫人小聲說着什麽,她的手平放在自己膝蓋上,手心涼涼的,她知道那是愛人的手覆在她手上。

有時臉上或者頭上有輕微的涼意,似微風拂過,她就抿着唇笑。

雖然得不到回複,也看不到愛人,可知道他在自己身邊,她便滿足了。

哪怕只是愛人的鬼魂,也輕易安撫了冉夫人崩潰的精神世界。

阮北本來以為,唯一擁有見鬼能力的他會成為兩人的傳話機器,實際上他就最初幫着解釋了一下,之後人家夫妻倆就親親密密自己說私密話去了,根本用不上他。

倒不至于心靈相通那麽神乎,人家自己商量出一套特殊的交流技巧。

比如點一下手心是認同,劃兩下就是不認同,親一下眼睛是我看着你,勾一下小指是我想你。

阮北看得牙酸不已,要不是一人一鬼,這場景活脫脫夫妻倆玩情趣。

于是他就非常坦然地扔下他們,去安撫哀鳴五髒廟,在冉家蹭了頓午飯。

舒媽媽大約有給人投食的習慣,阮北剛放下碗,她又張羅着切了個果盤端過來讓阮北吃。

“小北你吃呀。”

經過之前的事,确認阮北不是騙子,而是真的給她們家姑爺幫忙,舒媽媽變得對阮北極為熱情。

“我們家小姐怕疼,不肯生小孩,不然小少爺或是小小姐,也該你這麽大了,老婆子當初還想着幫小姐帶孩子,可惜了。”

老人家有很多話講,絮絮叨叨跟阮北講了很多她家姑爺和小姐之間的事。

二十多年前,冉玉生是窮山溝溝裏考出來的學生,除了一張好看的臉和聰明的腦子,什麽都沒有。

就連在家鄉一覽衆山小的成績,到了大城市,也泯于衆人,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冉玉生是個天生的野心家,他早熟,心智遠勝于同齡人,所以才抓住僅有的離開大山的機會,拼命讀書,然後飛出了大山。

離開大山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麽渺小,哪怕他自負于自己聰明的頭腦,可沒有分毫本錢,連學費生活費都要發愁的窮學生,離出人頭地太遙遠了。

于是他選擇了一條捷徑,娶一個能讓他少奮鬥二十年的妻子。

“老爺眼睛利嘞,早看出來他心不誠啦。”

舒媽媽拍着自己的手說:“可小姐喜歡呀,小姐歡喜他歡喜的不得了,收到一朵幹花都能開心半天,老爺就不忍心啦。”

“我們小姐可憐,出生就沒了媽,老爺怕小姐往後吃虧,就找他談話。也不曉得說了什麽,老爺就不再阻止他們了。”

“我那個時候怕呀,這種窮小子,心性壞着哩,一邊靠着女人的錢發家,一邊又在心裏記恨,覺着自個兒丢了面子受了委屈。等他發達了,我家小姐能讨着好?”

“我就去找老爺,我說這樣不成,我雖然只是個下人,可我把小姐當自己孩子疼,不能看着她跳火坑。”

“你猜老爺怎麽跟我說?”

阮北忙搖頭,他聽故事聽得又入神又刺激,之前一直以為冉先生的愛純潔無瑕,是出于愛情才追求的冉夫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

他時不時扭頭往客廳那邊看,生怕聽到一半當事人過來了。

“老爺說呀……這小子雖然心有算計,可對小姐的心意不是假的,真心不是演戲能演出來的,男人對女人是不是有心,行為舉止總能露出端倪。”

之後就果然如老岳父所猜測,冉先生漸漸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他愛上了自己的妻子,雖然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那往後,真假難分,假的也成了真的,多年後再談起,倒是能當做別樣的緣分。

“可惜……”

阮北聽完,先是為這般帶有一點兒故事性的愛情感慨,随後又忍不住嘆息。

舒媽媽也跟着嘆氣:“是啊,可惜了,姑爺是個好人呢。”

不管外頭的人怎麽評價冉玉生,在她看來,對她家小姐好就是好人。

或許是不想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壞了心情,随後舒媽媽又問起阮北的情況,她這個年紀,本就愛打聽這種事。

阮北就挑着能說的說一些,聽他說家裏開小吃店,還興沖沖說要去嘗嘗阮爸爸的手藝。

還說要去拜訪一下阮家父母,看看什麽樣的爹媽才能生出這麽俊秀好看又心善聰慧的少年。

這可不是阮北自戀,是舒媽媽誇他的話,阮北聽了個大紅臉,他少有遇見這種直白的誇法。

不過阮北可不敢讓家裏人知道他能見鬼,他們幫不上忙,只能幹着急。

他一表露出這個意思,舒媽媽就懂了,忙半捂着嘴說:“知道知道,我肯定不說。”

而後又誇阮北:“小北真是個好孩子,孝順。”

也許是将對小少爺小小姐的期盼轉移到了阮北身上,舒媽媽越聊越來勁,對阮北也越來越和善。

阮北本就是能耐得住性子的,跟老人家聊閑篇也不嫌煩,很認真的聽老人說,于是一老一少越發投契。

聊了好一會兒,手上的果盤都吃掉大半,舒媽媽張羅着讓他吃零食。

阮北可不敢再吃了,而且也不能繼續待下去,他家離得遠,一個人回去可以坐公交,省錢,就是得早點走,離公交車站還很遠呢。

至于冉玉生,他肯定是要留下來的。

鬼魂不能長期跟人接觸,是他告訴阮北的,阮北也轉告了當時在場的知情人。

幾個保镖還好,他們本身工作地點不在主宅,平時沒有事也不會過來,冉玉生留不留下,不會對他們有多大影響。

舒媽媽表示自己一大把年紀了,不怕,反正這宅子大的很,大不了她住到角樓去。

冉夫人就是堅決不肯放鬼走了,她恨不得跟冉玉生一起做一對鬼夫妻,更別說在乎這點兒小影響。

尤其是聽說,冉玉生只能再留不到一周,沒當場發瘋是因為冉玉生還在。

這樣的情況下,阮北來送信,直接把主人也給送回來了。

不過他給冉家留了他的聯系方式,有什麽需要他的地方,他也很願意幫忙,其他的,就愛莫能助了。

去跟冉玉生和冉夫人告別,冉玉生知道他明天要上學,就沒說多餘的客氣話留他。

阮北只見他手指在冉夫人手上劃拉了記下,在手腕上比劃了一圈,之後又做了一些看起來重複的動作。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冉夫人卻很淡定地去樓上抱了兩捆人民幣下來,還有一張卡,一個錦盒,全堆到阮北面前。

“玉生說你沒錢了,咱們家的小孩兒,怎麽能缺錢花,這點兒零花錢你先用着,不夠就刷卡,密碼我一會兒發你手機上。”

又把錦盒打開,裏面是一塊手表,光看表盤上面布靈布靈的鑽,就知道價格便宜不了。

“這塊表是別人送的,款式太年輕了,你這個年紀戴着正合适。”

阮北:“……”

不是,我怎麽就成冉家的小孩了?

還有你們家給零花錢,都是一捆一捆給的嗎?

冉玉生笑着勸:“拿着吧,本來說好給你報酬,不過再一想,你幫我也不是圖錢,既然不論錢,那咱們就不談這些俗物,你叫我一聲叔,這就是叔叔給侄子的零花錢。”

阮北:“……這真的太多了……”

冉夫人突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又軟又嫩,還挺好摸……”

阮北捂住自己的臉,一臉懵逼,求助地看向冉玉生:“冉叔……”

冉玉生哭笑不得,輕輕搓了搓妻子的手指,冉夫人感受到指尖的涼意,斜了他一眼,又笑了。

“小北,你叫玉生一聲叔叔,那就該叫我一聲姨姨,我年輕的時候怕疼不敢生小孩兒,後來後悔了,覺得生個像玉生的孩子應該挺不錯。”

“可惜現在沒機會了,不過看看我們小北,這俊俏的小模樣,倒是有幾分像玉生年輕的時候,姆媽你說是不是?”

舒媽媽仔細看看阮北,笑眯眯道:“我覺得小北比姑爺俊,小姐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心眼偏了。”

兩人都笑起來,冉夫人說:“偏就偏吧,玉生在我心裏是最帥的。”

她彎着眼睛坦誠表白,就像一個正誇贊心上人的年輕小女孩,眉眼間皆是純稚的愛意。

阮北又被硬塞一口狗糧,甜中帶着濃濃的檸檬酸,甚至突然有了想找個人談戀愛的想法。

如果他談戀愛,不求像冉式夫妻一般情深不悔,最起碼,那個人得只喜歡他,對他很好吧!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張清隽的臉,眉眼間總是帶着幾分疏懶,看向他的時候,便又倏地綻放笑意。

阮北一個激靈,他怎麽會有這種禽獸想法,迅速搖搖頭将這張臉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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